关于岭南地产药材临床使用情况及研究热度的调查研究

梁颖超，钟燕珠，李思怡，何美瑭，冯雨露，梁展耀

(1.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6; 2.广东省中医院药学部，广东 广州 510120)

岭南地产药材，是指在岭南及附近地区民间应用广泛、疗效确切、产自本土的药材。广义的岭南地产药材包括岭南的道地药材如“四大南药”、“十大广药”等，以及岭南地产习用药材；狭义的岭南地产药材，仅指除岭南道地药材外众多默默无闻的岭南地产习用药材，是岭南本土生产、使用具有地域性、疗效确切、应用广泛的中药材，如五指毛桃、三丫苦、救必应、青天葵、火炭母、鸡骨草、龙脷叶等[1]2-3。 它们秉承千百年来的环境变化，基因代代更迭方成如今模样。本文所言及的岭南地产药材，均是指广义范围的岭南地产药材。

近年来，我国大力推进互联网+中医药产业发展，康美药房乘着行业大势的东风，迅速发展成为我国首个中医药智慧药房。本项目依托广州康美智慧药房提供的数据，把药物的实际使用量和通过资料收集得来的药物研究程度、实际疗效等信息进行交叉分析，找出富有研究价值的药物进行分析，并找出岭南地产药材的发展方向。

1 药材使用情况图表

目前，通过对已知的2017年12月、2018年4月、2018年8月这3个月内广州康美智慧药房所有药材临床实际使用量的整理与分析，得到一个有实际数据支持的岭南地产药材应用情况的大致轮廓。见表1。

表1 部分岭南地产药材临床使用和研究情况表

Table 1 The table of use and research of some drugs

序号药物名称含此药处方量占总处方量比例/%*知网相关论文数量使用排序研究排序01广陈皮17.881 435814602化橘红2.627 836624303布渣叶2.450 918336104广升麻2.106 010412505佛手1.140 51 40751706九节茶0.837 465863107岗梅根0.789 08678408宽筋藤0.747 110387509救必应0.697 317796310广金钱草0.633 7256105011芒果核0.570 4531110312火炭母0.559 6100127713沉香0.487 62 279131114岗稔0.474 7221411915龙葵0.464 1877152316积雪草0.423 21 107161917黑老虎0.404 977178818石上柏0.391 2132186719海桐皮0.384 2442193820两面针0.343 64742035

*3个月内广州康美智慧药房数据(后文中“比例”以“使用频率”代称)。

分别在1年内的3个不同月份选取药物使用情况，既排除了四季不同病证的易感性造成的用药误差，有效缩小了样本数量，化繁为简提高效率，又能保证选取出的数据能代表一整年的用药情况。因为篇幅所限，只列出部分药物的使用和研究情况。

2 药材使用情况简述

本次纳入岭南地产药材范畴的药物共计140种,药物品种的数据来自《岭南地产药材的鉴别与应用》[1]和《广东中药志》[2]的综合考量，包括全国范围内应用的广东道地药材。虽然康美智慧药房提供了药材质量的使用情况，但是考虑到以药物的质量为基础指标去衡量其临床使用情况，缺乏客观性。本文选取的主要分析指标是含具体某种药材的处方占所有处方的百分比，即使用频率。

从总体上来看，所有的岭南地产药材的使用频率经过等权平均后为0.61%，不到常规药材的四分之一。就使用频率最高的药物而言，岭南地产药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是陈皮，为17.8%。相比较，常规药材中白术的频率有40.1%，甘草的频率有38.6%。岭南地产药材在临床中的使用频率比起常规药材是很低的。

在140种岭南地产药材中，有61种药物在这3个月内完全没有被使用过，包括龙脷叶、广东狼毒、五指毛桃等等较为耳熟的药物。而使用量多的药物多为岭南地区道地药材，如广陈皮、化橘红、广佛手、狗脊等都跻身用量前十之列。同时应看到一些不出名的药物使用量也不错，如排序第3的布渣叶、排序第4的广升麻。

综合检索出在知网数据库中，每味岭南地产药材的相关文献，并加以人工筛选，挑选出与药材研究相关度较高文献，根据相关论文数量的多少而做出“研究排序”。把每味岭南地产药材的研究文献数量进行记录并排序后，得到了岭南地产药材的研究热度情况。令人惊讶的是，研究热度里排序靠前的药，很少是比较熟悉的，排序前3名的药物依次是凤尾草、狗肝菜、山柰。尤其是凤尾草，在知网就有16 000多篇文献研究，比起青蒿这种有4 000多篇相关研究论文的药物不遑多让。就临床使用情况和研究热点而言，本研究组一致认为比较具有代表性的药物是：使用广而研究少的广升麻(使用排序第4，研究排序倒数第16)，研究多而应用少的药物凤尾草(研究排序第1，使用排序倒数第22)，本文从名医经验和法律保护的角度来分析这些药物使用量和研究程度不相匹配的原因。

根据这3个月的药物使用频率来看，有些名中医推崇的药材，临床应用却不广泛。比如，冼绍祥推崇化瘀的毛冬青、邓铁涛推崇补气的五指毛桃、邵继堂推崇治疗滑脱证的金樱根，这3个月都没有使用过。而另一些名家推崇的药材临床使用量却很多，比如说刘友章推崇治咳嗽的东风桔，甄梦初用来治疗痹症的穿破石。

值得注意的是，入选《广东省岭南中药材保护条例》首批保护品种的8种药材的临床使用情况都还不错，广陈皮、化橘红自然不用多说，8种药材中用量最少的沉香都在前20之列。这不仅说明法律保护对于药物的应用确实有一定的鼓励作用，也说明政府选药顺应了药材市场的需求。

3 代表性药材

3.1 凤尾草

对比临床应用和研究热点的数据，在研究热度高但临床应用较少的中药里，重点选取凤尾草这一味岭南地产清热药进行分析讨论。希望从药材本身的功效、应用出发，结合名医经验，对比其他相关科研课题的研究范围，得出药材的实际应用价值与临床应用推广的可能性。

凤尾草原名井口边草，多生在井内，始载于《本草拾遗》[3]，又有鸡脚草、金鸡尾、井边凤尾、井栏草、凤尾蕨、五指草的别称。《岭南采药录》[1]65-66载有凤尾草一药，曰：“味苦性微寒，有小毒。专解腹中邪热诸毒，杀虫，治鼻出血，诸下血，血崩，血痢，便毒肿痛。其子内服，治心气痛。”凤尾草功能清热利湿、凉血止血、解毒消肿，主要用于湿热泄泻痢疾、湿热黄疸，热淋、血淋，咽喉肿痛，还能外用治疗疮痈肿毒、湿疹。

凤尾草研究相关度最高的几个方面有：凤尾草的质量标准研究；凤尾草化学成分如含蕨素等黄酮类成分的研究或提取方法；凤尾草的药理作用如抗菌、抗肿瘤作用的研究[4]；凤尾草对其他中药的影响如对雷公藤的减毒作用[5]。但在凤尾草的相关研究中，相关度较高的文献所占的比例比较小。重点将凤尾草与青蒿相比较，发现青蒿素在知网中的研究文献比凤尾草要少很多，但是就与中药药材的使用和功效的相关度来看，凤尾草则要少很多。比如在凤尾草研究的相关文献中，还有许多与其某种特定成分相关的外文文献，这与我们实际想讨论和推广的岭南地产与道地药材的初衷相悖。

另外，凤尾草在临床上主要用于治疗人的痢疾、肝炎、胆囊炎、乳腺炎、盆腔炎、泌尿道感染、烧烫伤、肿瘤、鹅口疮、皮炎等。兽医临床上主要用于治疗猪、鸡、兔、牛的痢疾，猪水肿病，鸡球虫病等疾病[6]。凤尾草是临床上清热效果较好的药材之一，可同时用于人与动物，按理说，使用应该比较广泛。但是数据表明凤尾草临床应用还是较少。推测可能原因如下：一是清热药的品种较多，疗效多样。单从清热利湿的角度分析，临床上可选的合适药物范围特别大，比起常用的清热药材板蓝根、岗梅根、积雪草，凤尾草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优点。二是凤尾草的适用症细菌性痢疾、肝炎就目前来说，针对性的西医治疗药物是临床上更为常见的选择。三是凤尾草的名气不显，虽然研究比较多，但是大多数临床医生不一定认识或使用过凤尾草，也不清楚要如何配伍使用才能发挥出较好的疗效。

总结来说，在岭南地产清热药中，像凤尾草这一类研究热度高而临床使用少的药物，药用价值是较高的。但是从法律保护的角度思考，推广效果可能不佳，更倾向于从名医经验和研究热度入手对这类药材进行推广。

以凤尾草为例，名医经验上，邓铁涛教授常用珍珠草与小叶凤草联用，形成药对“珍凤”治疗热淋，对初发热淋见于单纯泌尿系感染的效果不错。可根据病情发展随证加减，如久淋难愈常用珍凤合四君子汤加桑寄生、百部，名珍凤汤[7]。这些经验都可以总结汇编出来，这样不仅可推广某一具体岭南地产药材的使用，对临床治疗的选药思路也有帮助。

研究热度高也是评判药材临床使用价值的标准之一。研究热度高的药材，一方面是有关药材成分、药理作用的研究透彻，功效明确，易于医生临床的选择使用；另一方面，研究的人多了，研究的角度自然较广，对于药材的使用也能更多样化，对新的中成药的研发也有一定帮助。

3.2 广升麻

对比临床应用和研究热度的数据，在临床应用较多但研究热度较低的岭南地产药材里，选取广升麻进行分析讨论。

广升麻又称广东升麻、蓝肉升麻[8]。它是菊科植物华麻花头的干燥根，与常用中药升麻的来源不同但功效类似，是广东省用作升麻入药的地方习用品种。广升麻味辛、微甘，性微寒，归肺、脾、胃、大肠经，有散风透疹、清热解毒、升阳举陷的功效，用于风热感冒、发热头痛、麻疹透发不畅、胃火牙痛、肺热咳喘、咽喉肿痛、久泻脱肛、子宫脱垂等，但相比于正品升麻，广升麻无解热作用，透疹升阳作用不及正品升麻，其主要作用是清热解毒，故主要用于治疗胃火牙痛、咽喉肿痛、肺热咳喘、阳毒发斑等。

名医经验显示，广升麻具有较好的镇痛作用，用于治疗红斑狼疮和梅毒。广东省名医赵思兢教授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属温毒伤营者，其舌多红绛少苔或无苔，常以消斑青黛饮(青黛、广角、石膏、西洋参、丹皮、赤芍、广升麻、玄参、甘草)加减，其中重用广升麻[9]。另外，《岭南中草药撮要》也提到了治疗红斑狼疮重用广升麻[10]。这些经验表明了广升麻在临床运用上具有其优势，类似的岭南地产药材也通过经验的总结与推广，进一步发挥了临床使用优势。

广升麻历年出口外销，虽临床使用量较大，但相关研究较少，主要是广升麻的质量标准、化学成分分析、有效成分尤其是蜕皮甾酮的研究等。

作者认为，广升麻的研究还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研究表明[11-14]，虽然升麻和广东升麻中均含有较高质量分数的棕榈酸和亚油酸,但是其他成分存在较大差异。升麻中含具有抗感染活性的4-乙烯基愈创木酚、丹皮酚和吲哚类生物碱成分；而广升麻中不含此类成分，广升麻中主要化学成分为蜕皮甾酮类、挥发油、神经酰胺类化合物、脑苷脂等[15-16]。其中蜕皮甾酮是一种有昆虫蜕皮活性的天然甾体化合物，具有促进核酸及蛋白质的合成、调节糖代谢、调节脂代谢、调节基因表达、改善免疫功能、抗氧化作用、促进多种细胞增殖、促进缺血区血管的生成和侧支循环的建立等多种作用[17-18]。广升麻有降低胆固醇和治疗脑血管疾病等作用，对脑缺氧、脑缺血治疗效果尤为显著，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该作用与蜕皮甾酮成分相关。综上所述，关于广升麻与升麻的功效异同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而且关于蜕皮甾酮的研究大多数并不是基于广升麻的，广升麻与其他含蜕皮甾酮中药相比的作用差异、不足及优越性都有待研究。

综上，广升麻这一类使用多但研究热度低的地产药材具有较大研究空间，笔者倾向于在发挥其临床使用优势的基础上，通过研究进一步深挖其药用价值，使临床与研究互相促进，进一步发挥其作用。

4 岭南地产药材的推广建议

通过对多名临床医生的访谈，发现临床中医医生对岭南地产药材的了解并不是很全面，但是不同医生常常有不同的几个用得得心应手的地产药材，长期以来的应用使得医生把这些药物的药性掌握得炉火纯青，加加减减应用于方剂之中，往往能取得很好的效果。如广东省中医院的华荣主任经常使用鸭脚艾。至于为何不大量使用地产药材，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岭南地产药材的相关资料和常用药材相比少之又少，它的功效确实有待考证，更不用说把它们组成一个方剂来使用。

地产药材相比于传统药材，传承经验少确实是一个致命缺点，这直接带来了知名度低、使用范围窄的问题，又直接导致了研究热度低，使马太效应在岭南地产药材上体现了出来。要保护这些药材，一方面要先挖掘已有文献，传承前人的宝贵经验，再加以现代药理的研究，从中甄选出确有疗效的药物。另一方面建议国家扩大立法保护药物的范围，国家层面的影响不容小觑。另外，研究出的确有疗效的药物后如何传达给临床医生，也是一个不易衔接的环节。

5 总结

地产药材是传统中医药的精髓，是优秀中华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和创新的重要源泉，地产药材的传承创新是个亟待拓展的科学命题。因为特定的自然气候、地理环境，岭南地区形成了一个种质多样、生态环境优越的天然药用植物种质资源库，产出了许多适应南方多发性特有疾病的药材，在全国独具鲜明的地域特色和优势。因此，岭南地产药材比其他地方的地产药材品种更多，更值得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