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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国粹主义发微

2020-04-29张吕坤

中国图书评论 2020年4期
关键词:国粹章太炎革命

张吕坤

作为概念的国粹,其意义在当下是十分含混的。这100多年来,人们通过形塑“国粹”来表达某种企图,进行思考和实践,赋予其公认的普遍意义,并建立了一套复杂的言说和价值体系。在这个过程中,国粹早已面目全非。我们固然可以把国粹的含混怪罪于观念史演变的不可控,但问题也可能出在:作为概念的国粹,从一开始就暖昧不清。

黄节在《国粹学社发刊辞》中便说:“国粹,日本之名辞也。吾国言之,其名辞已非国粹也。”[1]这其中有两层意思:“国粹”这个词是个舶来词,肇源于日本。即便是在当时国粹派的言说中,从日本西渡中国后国粹便发生了转义现象。沈宗畴编的《国学粹篇》也说:“国粹二字,于古无征。”进一步印证了国粹舶来之事实。

康奈尔大学教授马丁·伯纳尔( Martin Bernal) 1976年撰写的长文《刘师培与国粹运动》依然是我们考证国粹发端于日本最重要的文献资料。他认为日本的国粹运动,是发展自明治维新以来,对政府过度西化的不满。1868年日本开始明治维新,它的中心思想当然是学习西方,力促社会现代化。而且过程极其激进,不仅鼓吹剔除日文,改用罗马字母,更有甚者提倡改换日本人种。甚至日本外相井上馨也说:“要使我国化为欧洲帝国,要使我国人化为欧洲的人民。”[2]经历过德川幕府“锁国政策”的日本,实在是压抑太久了,明治维新理所当然演变成一次火山爆发式的激进主义。正是在此种背景下,日本国内发起了一股国粹思潮,与激进的西化主义相抗衡。1888年,评论家三宅雪岭、志贺重昂、井上丹了成立政教社,并刊行《日本人》杂志,提出“国粹保存”。志贺重昂在论述《日本人》宗旨时说:“长久以来,大和民族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它玄妙地孕育出自己独有的国粹( Nationality),此一国粹在日本本土发展,随着环境而有不同的回应。从孕育、出世、成长到发扬,经过不断地传承与琢磨,它已经成为大和民族命脉相系的传国之宝。”[3]马丁·伯纳尔认为这种国粹观实则包含了三种意蕴:其一,国粹是一种无形的民族精神;其二,是日本国特有的遗产;其三,无法被他国所效仿。[4]2特别是第一点,伯纳尔猜得很准,日本的国粹主义从诞生之日起,至后来和军国主义搅在一起朝着相反方向滑落,一直侧重的都是对无形的精神的强调。但有一点似乎伯纳尔没有注意到——国粹意义的滑动性。“对精神的强调”,被后来中国的国粹派变相地使用至炉火纯青。“国粹的意义滑动”,也正是基于此而逐渐变幻莫测。

那么发源于日本的“国粹主义”,又是如何传人中国的呢?现有的研究成果大都指向——早期留/逃日学生、人员及其社团活动。戊戌变法后,梁启超在横滨创办了《清议报》,其宗旨便是:“发明东亚学术,以保存亚粹。”亚粹显然受到了日本当时国粹运动的影响。据郑师渠考证,梁启超乃至国人第一次在报章上使用“国粹”一词,是1901年9月梁启超的《中国史叙论》说:中国民族固守国粹之性质,欲强使改用耶稣纪年,终属空言耳。而正式出现对国粹问题的臧否,则是1902年4月,梁启超写给康有为的一封信中:

孔学之不适于新世界者多矣,而更提倡保之,是北行南辕也……弟子意欲以抉破罗网,造出新思想自任,故极思冲决此范围。明知非中正之言,然今后必有起而矫之者,矫之而适得其正,则道进矣。即如日本当明治初元,亦以破坏为是,至近年然后保存国粹之议起。国粹说在今日固大善,然使二十年前而昌之,则民智终不可得开而已。[5]

这段话中,亦未正面论述国粹之价值,其中心依旧放在批判清廷腐朽,决心以新思想冲破旧思想牢笼,以企把维新放置到一个合法、合理的位置中。但身处日本的梁启超显然意识到了国粹在过度欧化上的矫正价值,和国粹背后的保守主义之一面。什么时候用,怎么使用国粹,这些问题应该出现在了梁启超的思考中。

国粹的中国输入另外一个重要人物是黄节,郑师渠说他是“第一次将日本国粹主义向国人做肯定介绍。”[4]51902年12月30日,他在《政艺通报》上发表了国粹派理论建构的一篇重要文章——《国粹保存主义》,其中说道:

夫国粹者,国家特别之精神也。昔者日本维新,欧化主义浩浩滔天,乃于万流澎湃之中,忽焉而生一大反动力焉,则国粹保存主义是也。当是时入日本国民思想而主之者,纯乎泰西思想也,如同议一事焉,主行者以泰西学理主行之,反对者亦以泰西学理反对之,未有酌本邦之国体民情为根据而立论者也。文部大臣井上馨特谓此义,大呼国民,三宅雄次郎、志贺重昂等和之。其说意味宜取彼之长,补我之短;不宜醉心外国之文物,并其所短而亦取之,并我所长而亦弃之。[6]

黄节的看法基本和梁启超一致,但在民众的传播上,梁启超的私人密信和《政艺通报》无法同日而语。

章太炎1899年和1902年两次避难日本,并和梁启超、孙中山、冯自由、秦力山等人多有会面。对于出生、成长在余杭,早期和保皇派纠缠的章太炎而言,他的国粹理念,很有可能是从此两次周游中获得,至少,这两次赴日成为其国粹理念及其外延的重要生长期,毕竟国粹成立本身的潜在话语是存在一个异质文化。1899年,由梁启超引荐,章太炎在横滨第一次见到孙中山,“相与谈论排满方略,极为相得。”这时章太炎刚和保皇派分道扬镳,正在寻求新的革命方法,孙中山的排满暴力革命应该和其民族主义的文化观(国粹的外延)产生了共鸣和契合。再如,第二次赴日,和冯自由、秦力山等人举行“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主要目的是鼓吹种族革命和振起民族历史观念——这已经是章氏1906年喊出“用国粹激动种性”的雏形。

黄节、邓实等《政艺通报》同人和章太炎发生关系,大致是在中国教育会的张园集会上。馬叙伦曾经回忆:“张园开会照例有章炳麟、吴敬恒、蔡元培的演说……遇到章炳麟先生演说,总是大声疾呼革命革命;除了听见对他的掌声以外,一到散会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像蚂蚁附着盐鱼一样,向他致敬致亲,象征了当时对革命的欢迎。”[8]这一时期,《政艺通报》同人和章太炎交往密切,时常碰头交换意见,亦师亦友。章太炎在中国教育会下属的上海爱国学社教授国文,虽然当其时西学乃时髦,但章太炎的国学一门依然极受重视。这也和章太炎讲学“多述明清兴废之事,意不在学也”[9]88有直接联系,中国教育会实际上开了中国借讲国粹阐革命之先河。中国教育会直接影响了后面的国学保存会乃至光复会、同盟会,包括孙中山在内的诸多辛亥革命人物,都或多或少和这个组织有过关联。在中国教育会的影响下,黄节、邓实、马叙伦等人也发生了明显转向,马叙伦在《石屋余沈》中写道:

余之主撰《新世界学报》也,邻有顺德邓秋枚实所治之《政艺通报》。然初不相往返,及学报中废,而秋牧时尚为科举之业,欲赴开封应顺天乡试……乃檄余为代,继而乃有国粹学报之组织。其始仅秋枚与余及黄晦闻杰陈佩忍去病数人任其事,实阴谋借此以激动排满革命之思潮。其后刘申叔、章太炎皆加入焉。[10]

这个转变就是——用国粹激动排满革命之思潮。至此,章太炎和“国粹之同人”完成了思想上的汇合,其后国学保存会及其机关刊物《国粹学报》的诞生,都是此思想孕育的结果。日本国粹运动所诞生的国粹思想经由梁启超发现、黄节等人的阐释传播,终于在这里开始生根发芽。

国粹发始之初,便不是一个纯粹的学理概念。在日本,它是明治维新政改思潮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德富苏峰平民主义共同推动了现代日本思想进程,为明治时期政治、社会的平稳过渡做出了卓越贡献。同样,在中国,国粹也不是一个空洞能指,不能理解为传统的学问,因为那只是其“表”,甚至不是如同日本那般,是一个民族无形的精神。它经由章太炎等人的改造,国粹在中国变成了一种武器,一把直刺满人心窝的尖刀。

至于后来国粹吊诡地转变是伴随着章太炎诡谲、复杂、矛盾的转变而转变的。甚至到最后,它和章太炎的近现代学术承接思想(中国语言文字、中国的文学、中国的思想)一起,演变成一种学理的观念,而影响至今。

尽管后来章太炎对国粹派同人用中学比附西学的态度弘扬国粹多有微词,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即在国学保存会成立之前,章太炎利用国粹主义与维新保皇派划清界限的做法,和国粹派是一致的。出于时局的种种目的,章太炎频频提到国粹或者国故。1903年在写给宋恕的信中,就说道:“国粹日微,欧化浸炽,穰穰众生,渐离其本。”[11]在这里,国粹和欧化是一个对称的概念,它和日本的国粹主义内涵一脉相承,汪荣祖也指出,这个时候的章太炎多受贺志重昂的启发。[12]在《癸卯狱中自记》中记载:

上天以国粹付余,自炳麟之初生,迄于今兹,三十有六岁。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惟余亦不任宅其位,系素王素臣之迹是践,岂直抱残守阙而已,又将官其财物,恢明而光大之!怀未得遂,系于仇国,惟金火相革欤?则尤有继述者。至于支那闳硕壮美之学,而逐斩其统绪,国故民纪,绝于余手,则是佘之罪也。[13]

素王素臣直指康有为等维新党人,这里不仅有对康有为托古改制的不屑不满,还有对仇国异族的愤恨。此语写于狱中,受到外界的干扰相对较少,章太炎国粹主义的复杂性得以稍稍展露——即埋藏在“金火相革”之下的“国故民纪”保存思想,“国粹”绝不可断于我辈之手。1907年他在日本写给孙诒让的信中说:

行藏道隔,无由筑场,悬斯心丧,幸在天之灵知我耳。荐岁以来,经术道息,视亭林、稷若之世,又若羲皇、燧人,国粹陵夷,虑禹域终不我属……方今国故衰微,大雅不作,文武在人,实惟是赖。[14]264

可以看到,国粹和国故在此时章太炎笔下,含义是大概一致的,都是指中国的传统学问。辛亥革命前,排满革命是占据章太炎心头的首要任务,这是可以肯定的。但从1900年前后的人事交往、文章和1907年写给孙诒让这封信做比较阅读,大致可见章太炎对于国粹和革命的思考一直在变化。何谓国粹?国粹之于革命的重要性在哪里?国粹与种族、文化保存有何种联系?可以说,对“国粹主义”的思考,在章太炎身上激烈游荡了近十年,既表现为《苏报》《民报》上的革命挥斥方遒,也表现在钻研佛学和刘师培等人辩学的文化思考上。直到1910年《国故论衡》的出现,标志着章太炎国粹观思考的一个节点。

由此可见,章太炎国粹观有两个极其重要的面向:革命和文化保存。

章太炎关于国粹革命性特征最为代表性的诠释,无疑就是1906年在日本东京留学生欢迎会上的演说辞。当其时章太炎那支如椽巨笔所写下的雷霆万钧之文章,已为他获得隆隆声誉,导致竟有七千人拥进会场聆听这位革命先师、大学问家的演说。章太炎开篇即讲自己少读《东华录》,受戴明世、曾静、查嗣庭案的影响,遂觉“异种乱华”,是心里第一恨事。章太炎不止一次提到自己青少年时代所受思想影响的问题。还在杭州诂经精舍跟随俞樾读书时期,便自称“刘子骏私淑弟子”,标榜自己古文经学和诸子学的正统源流。1898年在写给李鸿章的信中,也说自己从17岁起,最重视的便是荀子、司马迁、刘向三人,此外还有盖宽饶、诸葛亮、羊祜和黄宗羲。不应小看这种人格理想和异种乱华事件在这位读书人心中造成的根本影响,而且章太炎的心灵的敏感和坚韧异于常人,以至他自己都说: “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病才能做到……为这缘故,兄弟承认自己有神经病。”[15]2以前学界对待这一段材料,往往将其作为章太炎思想的背景和衬托,并未做一种心态史的考量,类似竹内好“向心”的思想史研究方法。章太炎之为章太炎恰恰在于他重视人精神层面的气质和精神,他的学术和革命带有鲜明个人烙印的根本原因,也在于他极为珍重这份鲜活的个性精神,这是章氏哲学中非常重要的“依自不依他”的内涵之一。由此,我们也许可以揭开章太炎一生致力排满原因之一角——他是一个汉人,一个不满满人统治的汉人。这种民族主义一旦和个人主体精神结合、一起成长,便会显示强大的精神力量。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理解章太炎所说:“至于近日辦事的方法……第一要在感情,没有感情,凭你有百千万亿的拿破仑、华盛顿,总是人各一心,不能团结。……要成就这感情,有两件事是最重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15]4章太炎的宗教,是革命佛教。佛教看众生平等,那么阻碍平等的东西就必须除掉。满人清廷待汉人不平,所以应该攘除。而佛教能感染革命队伍的意气,革命同人若同发大愿,勇猛无畏,革命志业就可以成功。章太炎的国粹,是革命的武器,且将历史作为国粹的主要载体。他认为,如果历史虚无,便总觉和洋人相差甚远而自暴自弃,爱国之心也一日衰薄一日。但如果了解国史,那么埋藏于胸的爱种之心,必定风发泉涌,不可遏抑。最后,章太炎还说:“要把我的神经病质,传染诸君,传染与四万万人。”[15]12

一言以蔽之:国粹的进路是感情,目的是革命。

章太炎干革命先是跟随康有为、梁启超的维新派,而后转向孙中山的暴力主义,最后还和吴佩孚、孙传芳纠缠在一起。如此反复,说明这三者都不是章太炎心中革命的理想形式、状态,章太炎仍在寻找实现心中宏愿的方式方法。近有旅日学者林少华提出章太炎的革命是“鼎革以文”,这是有道理的。章太炎的革命有着极强的民族主义色彩,而这个民族主义又和其个人主体性紧密相连。作为传统学问殿军的章太炎,其主体精神的骨干便是古中国学术,不管后面他接收了多少西学资源,环境实现了多少改变,这个主体精神没有变,也无法改变。章太炎从他的武器库里挑来挑去,发现“国粹”最称心称手。

归根结底,章太炎是传统学术浇灌、养育的一代人,他的立身之本也全在其中。就革命功绩而言,章太炎几与孙中山同名,恰如鲁迅所说:“七被追捕,三人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16]但撇开这些笼罩在章太炎身上的革命迷雾,我们看见的亦是一位学术巨擘。他的音韵、小学成就卓然成家,经史、辞章、义理划乎时代,同样并世亦无第二人。

再次引用章太炎1907年7月写给孙诒让的信,其中无不表达对于国粹衰微的忧心忡忡:“方今国故衰微,大雅不作,文武在人,实惟先生是赖。……扶危继绝,非我天台、雁荡之大师,其谁与归。”[14]264这已经明显表达了对国故衰退的担忧,并决心力挽狂澜。1908年6月再复孙诒让确证了这种抱守的决心:“麟以寡味款启之身,荐更忧患,学殖荒芜,无可自憙,内省素心,惟能坚守旧文,不惑时论,期以故训声均,拥护民德,远不负德清师,近不负先生,虽并世目为顽固,所不辞矣。”[14]266言辞恳切。1901年章太炎写了《谢本师》,但如今他却一再强调“不负德清师”,章氏心绪复杂可见。由此顺道一提,《正仇满论》和《谢本师》是否可以绝对互证,是一个值得重新思考的问题。在这封信中,还有一个细节,便是章太炎请孙诒让劝刘师培“弗争意气,勉治经术”。[14]266这种提携学术同人的宽广的学术心胸同样令人动容。

这种学术提携还体现在章太炎积极地为青年人讲学授业上,先后创办了国学讲习会、国学振兴社。听课者中国留学生居多,分为师范生、法政生,前后有百数十人。据许寿裳记载:“寿裳与周树人、作人兄弟等,亦愿往听。然苦与校课时间冲突,因托龚宝铨(先生的长婿)转达,希望另设一班,蒙先生慨然允许。”[9]168除了周氏兄弟,还有黄侃、朱希祖、朱宗莱、钱玄同、汪东等后来的文化巨擘。章太炎性情怪癖,但面对这些青年学生确是很好,随便谈笑,同家人朋友一般,说章太炎为几年后的新文化运动培养了一众杰出健将应不为过。不管是对青年的授道讲学,还是对待他们的宽容心态,都应是章太炎渴望影响后进、继承保存文化的一种表现。

1922年,章太炎应江苏省教育会之邀,在上海分十次讲授“国学”。省教育会的通告是这样说的:“自欧风东渐,竞尚西学,研究国学者日稀。……同人深惧国学之衰微,又念国学之根柢最深者,无如章太炎先生。”[9]386从这则通告中,我们至少可以读到两个信息:第一,国粹这个时候的含义已经有所蜕变,它从晚清国粹派等人的革命含义转向了对西学乃至新学的抗衡,即“文化复古”面向逐渐展露。而同年早些时候创办的《学衡》杂志及其学衡派同人同是这一风潮的表征。第二,章太炎被认为是这次“文化复古”的代表人物。这时,历史再次展现了它的诡谲,两次“国粹运动”章太炎都不是发起者和组织者,但无一例外成为象征性人物——这和章太炎的文化、学术乃至革命观点真的不无关系?是时,章太炎国粹文化保存主义的标志性事件,当是对柳诒徵“诋诃孔子”辩难的回复。他在《致柳翼谋书》中对十多年前《诸子学略说》所写孔窃取老子藏书表示是“狂妄逆诈之论”: “今《丛书》中已经刊削,不意浅者犹陈其刍狗。足下痛予针砭,是吾心也。感谢,感谢!”[9]367后人对此多有微词,认为章太炎“粹然成为儒宗”。这实在不应成为责难章太炎的理由,这也许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压力下的另一种极端判断。

回到章太炎民族主义的学术主体性上,他在国粹上所做的努力恰恰不断强化了我们的文化内核。现在我们回过头反思五四,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它割裂了我们“体用”间的联系。历史发展需要的不仅仅是滑行推动力,同时需要摩擦力。国粹的文化保存主义,特别作用在章太炎身上的时候,它就不是简单的进步和倒退的问题。而是一种文化的拳拳赤子心和保持民族文化主体性的艰难选择。直至生命最后一刻,章太炎都说:“设有异族人住中夏,世世子孙毋食其官禄。”以至用竹内好的思想研究方法论来看,不管是“有迹可寻”抑或“所以迹”的“回心”之轴,国粹都可以贯穿章氏一生的思想轨迹。

注释

[l]参见《政艺通报》,1904年第1号。

[2]万峰.日本近代史(增订本)[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184.

[3]《志贺重昂全书》第八册,东京,第1页。转引自Martin Bernal的《刘师培与国粹运动》,见《近代中国思想人物论——保守主义》,台湾《时报》文化出版有限公司,1982年出版。

[4]郑师渠.晚清国粹派——文化思想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

[5]丁文江,赵丰田编.梁启超年谱长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278.

[6]参见《壬寅政艺丛书》,政学篇,卷5。转印自郑师渠.晚清国粹派——文化思想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5.

[7]冯自由.革命逸史(二集)[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6: 36。

[8]参见《我在六十岁以前》,三联书店,1983年。转引自郑师渠.晚清国粹派——文化思想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10.

[9]汤志钧编.章太炎年谱长编(增订本)上册[M].北京:中华书局,2013.

[10]马叙伦,石屋余沈[A].鼓吹民族革命之国粹学报[C].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4:192.

[II]章太炎.章太炎全集[A].书信集(上册) [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30.

[12]参见汪荣祖.章太炎对于现代性的迎拒与多元文化思想的表述[J].载“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2005 (41):173.

[13]章太炎.癸卯狱中自记[A].章太炎全集(第4册) [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144.

[14]章太炎.与孙诒让(二通)[A].书信集(上册)[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

[15]章太炎.演讲集(上) [A].章太炎全集[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16]参见鲁迅:《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一文。

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责任编辑魏建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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