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护

东文娟

军属大院。

自從负责部队家属防疫工作以来，花参谋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一纸封闭令，让一墙之隔的部队和家属院如隔天涯，墙那边的出不来，墙这边的所有担子都落到了花参谋的身上。

和妻子长期分居两地，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家庭生活中有这么多零七杂八的事儿。更何况，疫情肆虐，面对的又是大院的百十户家庭，每一件平常的小事做起来都要比以往复杂好几倍。

家属群里的微信一天到晚几乎不分时段地乱响：菜不新鲜啦，暖气不热了，家里没煤气了，冰箱突然不制冷了，下水道堵了，老人突然血糖升高，孩子不小心磕破了腿……大的小的，紧要的不紧要的，个个听起来都是十万火急，不容懈怠。没几天的工夫，原本精神的小伙子突然苍老了许多。

有次因为暖气，花参谋被一个家属在微信群里狠狠挤兑：“要不是你们，我们谁愿意天天守在这荒郊野外？门出不去，人也见不着，屋里又冷得像冰窖，冻出毛病谁负责？你负得起责吗？……”愤怒的言语就像一颗颗冰雹，砸得花参谋心里冰凉。第二天一早，他亲自带人上门检修并道了歉。家属们都有各自的难处，更何况当他上门一看是个80 多岁的老婆婆时，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恻隐。

“花领导，您现在可是一枝独秀，整个家属院的一号首长呀！”值班室的小兵开玩笑地说。一号首长？多大的官？！他苦笑着，想起老家的妻子，想起那些驻守在部队的战友们。

一天晚上，回到值班室的花参谋，看到手机上家里打来的电话，刚要接，值班室的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我是17栋2单元5楼，我女儿马上要生了，快点来人。”花参谋一个激灵冲了出去。他知道那个家属，她爱人是场务连的张医生，支援武汉，张医生第一个报的名，身边只有一个老妈。花参谋立刻给领导汇报申请车辆和司机，然后让司机给车辆消毒到楼下等待，他套上防护服第一时间赶到产妇家，把产妇从五楼背了下来。

去医院的路上，产妇的老妈急得直抱怨：“还说让来这边生孩子能有人陪陪，这可倒好，连人影都见不上。你说你们当兵的，啥时候能靠得住？”花参谋静静听着，一言不发，老人说得没错，他此刻更惦念远方的家和妻子。

经历了一系列的消毒检查、化验体检，终于在凌晨两点把产妇送进了产房。花参谋陪着老人在门外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时听到从产房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没经历过的花参谋心里五味杂陈。

“请问哪位是产妇家属？”医生的话惊醒了他，“恭喜，女孩，母女平安！鉴于特殊情况，暂时先不能接触孩子和产妇，可以隔着玻璃房拍照。”

花参谋隔着玻璃看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多么可爱呀，他一时间竟有点看愣了，真想透过玻璃捏捏婴儿那肥嘟嘟的小脸蛋儿。等回过神来，他赶紧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孩子爸爸，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出医院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突然想流泪。

“花领导，直接回部队还是？”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司机小陈问道。

“别急，先让我坐一会儿。”花参谋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

“噢，这就是张医生刚出生的千金吗？好胖啊！他在抗疫一线知道了该多高兴！”小陈回头看了花参谋，觉得有点奇怪，他的表情怎么了？

“这是我儿子，今天凌晨在老家刚出生。”

“啊！”小陈的一声惊愕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便被咽了回去，因为他分明看到，花参谋的眼中，好像有亮晶晶的东西悄悄滑落下来……

点评：

小说的题材很新颖，不是直接写抗疫的，而是鲜为人知的部队的家属大院：虽艰难但井然有序，从一个侧面，写出这次大灾带来的变化。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主题给人以极大的鼓舞。花参谋的形象塑造是成功的，自己有困难，但首先想着帮助别人，非常感人，读之难忘。（顾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