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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桂子山上的树》研读札记

2020-04-22竹子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0年3期
关键词:桂子作家创作

晓苏的首部散文集《桂子山上的树》出版后反响很大。小说家写散文,会给读者怎样的感觉?首先,吸引我探究此书的是书名《桂子山上的树》,为什么是桂子山上的树?桂子山在哪里?桂子山上又是一些什么样的树?通读几遍该书后,让我对晓苏的文学创作又有了一些新的理解和认知。

一.一脉相承的人文思想

从《桂子山上的树》这部散文集里,我们依然可以窥见作家晓苏一脉相承的人文思想。

一个人的成长,或者说一个作家的成长,最初都是由身边最亲的人陪伴的。我们的至亲父母、爱人和孩子,我们每个人的成长都与这些人密不可分。所谓言传身教,便是父母给予我们的。父辈留给我们的,别人的体会和感知永远都无法企及。比如刘醒龙先生《黄冈秘卷》里,我们的父亲对醒龙先生的影响可谓一生。正是因为我们的父亲那种对信念的执着与坚守,才成就了今天在文艺界享有盛名的醒龙先生。那么,《桂子山上的树》里的父亲对作家晓苏的影响,一样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在作家心里,父亲就是一本书,一本永远读不够的书。父亲对作家的呵护、疼爱和付出,自然是留在作家心里最温暖的一面。那么,父亲的粗心、鲁莽和凶狠呢,作家则是怀着一颗宽容之心来对待的。晓苏说,读父亲这本大书,是一辈子的事。需要用时间来读,用阅历来读,用情感来读,甚至用全身心来读,才能读懂。

《读父》这篇文章,打动我的不只是作家列举的有关父亲背我上五湖,父亲给我送裤子,父亲扛箱子送我上大学等等,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曾有过类似温暖的经历。然而作家笔锋一转,列举父亲骂我吃饭不要吃得太响,怀疑我和顺强偷了他的烟,让我与顺强相互抽打的事例,则反映出父亲粗心鲁莽的一面。笔者觉得这样的书写最难得!即便是在孩子心里那么高大上的父亲,也难免有不被人崇尚的一面。文本彰显出来的父爱固然深厚博大,但真性情的父亲也不可能就是完人。于是,文本的意义就匀速直线上升到另一个高度了,即做文为人的真实与宽容、理解与大度。这种真实摒弃了诗人的煽情与呼告,摒弃了小说家在虚构空间传递的被遮蔽的虚拟信息。这种具有“赤子之心”的真性情散文创作,无不彰显作家的胸襟与气度。

母亲对一个人的影响,其实一点也不亚于父亲。书写母亲的书看多了,最后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便只有冯德英《苦菜花》里的母亲了。《苦菜花》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借上山找兵工厂埋机器的地点的机会,故意把敌人引到雷区挨炸那一幕,至今仍震撼着我的灵魂。那是在特定历史时期一个母亲的形象,她是大众的母亲,也是伟大的母亲。而晓苏作家笔下的母亲,虽然少了硝烟弥漫中的东躲西藏,却也不排除艰苦岁月带来的沧桑。晓苏《小说中的母亲》摘取了作家平时写的几篇有关母亲的文章,在《龙洞记》里,五岁的我用铜壶往厨房里提水时,母亲差点喜疯了,十岁时我用水桶提水,母亲高兴得热泪盈眶;在《怀念几件衣裳》里,母亲请人给我做白衬衣,我穿上白衬衣后,干活就有使不完的劲儿;在《走回老家去》里,母亲在老家店垭夕阳下用手挡在额头,盼望我回来。这样的描述,无不把一个孩子的天真、喜好、孝心乃至母亲对孩子无微不至的爱刻画得惟妙惟肖!

母爱作为作家笔下一个永恒的主题,好多作家都在写,并不是每个作家的作品,都会给读者留下探索的意蕴和想象的空间。迄今为止,作家晓苏已经为母亲写下了五百万字的作品。仔细阅读晓苏教授有关母亲的文章,它其实就是家庭關系与社会关系的重要载体。一般都是由家人、亲人之间的融洽关系,上升到社会的安定团结。母亲对我的期望,母亲对我成长的惊喜,母亲为我量身裁衣,母亲盼我回家等等,都是作家所要表达的个体体验。

有母亲的家才是温暖的,家和万事兴,家国一体的和谐社会才是极具凝聚力的社会。唯有如此,华夏儿女在任何场合下,才会保持无比的自信与雍容,在任何困难面前,才会拥有一颗庄严无畏的高贵灵魂。这些,都应是母亲给予作家的。作家以一颗温柔之心,用真实的笔触和敬畏的心情在记忆里行走,记录了过往岁月里与母亲之间不经意的点点温情和柔光。以朴实无华的语言叙述母亲的不平凡,真实地再现了亲情的刻骨绵长,为浮躁社会中那些找不到方向与归路的写作者,提供了一个温馨的灵魂归宿。纵然生命不易,但亲情永远都支撑着我们走向平淡与旷达。我一向喜欢这样真实自然、恬淡闲适的散文,它给了我一片安心栖息的净土。

二.真情实感的美学价值

如果说“有意思”是晓苏小说创作的审美核心,那么,情景交融则是他散文创作中最难得的一种境界。这种境界蕴含了“真”的审美基质和“实”的审美情趣。

我一直欣赏的是他将树与人联系起来的论述。他说桂子山上的树粗、多、高,枝繁叶茂,浓荫如盖,遮天蔽日。桂子山上的树为什么这么粗、这么多和这么高?他说,原因有三。一是这座山上土脚深厚,只有土脚深厚,树根才扎得深,扎得广,扎得稳;二是这座山上阳光充足,只有阳光充足,树干才能长得快,长得开,长得好;三是这座山上空间开阔,只有空间开阔,树才能自由地生长,往粗里长,往高处长。基于这三个因素,桂子山上还出现了许多顶天立地的大树。这是作家对自然界中的树最真实的诠释。

倘若作家不将桂子山上的树这样呈现出来,可能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桂子山上还有这么高大的树。亦如在传统美学中,“真”在很长历史时段内被遮蔽了一样。中国古代士大夫常常将诗神话,却一度淡忘了“真”。晓苏教授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合二为一将树与人联系到一起,他觉得人的修炼和树的成长一样,也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要有知识的积累,二是要有思想的照耀,三是要有人格的支撑。写到这里,笔者情不自禁地将土脚深厚与知识积累联系到一起,将阳光充足与思想照耀联系在一起,将空间开阔与人格支撑联系到一起来了。这应该就是表达人或物之性情的基础和条件吧,如果每个作家都能够保存这个真,那就不愁写不出真性情的文字来。

当作家晓苏在说到大树、特别是桂子山上的大树的时候,他不禁想到了华中师范大学的章开沅、邢福义和王先霈三位学术大师。何也?因为他们给晓苏感觉最早、感触最多、感受最深!

邢先生一九八零年给学生讲授现代汉语语法,将语言和文学紧密结合,既讲授了语言规律,又传授了文学技巧,深受大家欢迎与追捧;王先生穿着带有补丁和破洞的裤子讲文学概论,都不带讲义,有一次居然摸黑讲课,从西方讲到东方,从古代讲到现代,让大家佩服得五体投地;章先生发表在《同舟共进》上的《谁在折腾中国的大学》,一腔忧愤,满纸担当。然后作家由王先生联想到那些一上讲台就打开电脑往投影仪上放视频的时尚教师,视频都是下载或复制的东西。晓苏觉得,这类教师与乡村放电影的技术员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旦停电,他们就会目瞪口呆,束手无策。晓苏始认为:在大学里,靠电脑和投影仪是放不出学术大师的。他就是用这样的讲述方式,来引导学员们如何做文做人的。

无论是学识渊博的邢福义先生,还是用闪光的思想和耀眼的智慧照亮学生心灵的王先霈先生,抑或是坚持真理、实事求是、忠诚博雅、敢于直言的章开沅先生,他们都是我们、乃至学员们学习的标杆。他们自身的智慧之光里蕴含着仁者爱人的价值理念,蕴含着与时俱进、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兼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情怀,书写着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的传统美德,囊括文以载道、以文化人的教化思想。

细细思索晓苏作家的这种表达,其实就是一种“真文学”表达,即不受任何功利干预,达到“景真”“情真”,具有艺术真实性、审美真切性的真文学。同时也强调了写作者应该持之不懈地为之坚守与传承,将传统文化纳入国民教育体系,有效地解决传统与现实、与大众、与教育不脱节的问题,激活了优秀传统文化因子,有助于推动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使传统文化在批判继承、创新发展中放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作家“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這样以“真”为审美基质的创作,是值得推崇的,正所谓“阅世贵真、境界贵深”是也。

三.别具一格的对话方式

如果说评论家与作家是对话关系的话,那么作家与读者就是一种交流和引导的关系。散文集《桂子山上的树》里的第三辑《谈与话》,可以说是作家与读者的一种对话关系,也可以说是评论家与读者的一种对话关系。晓苏作家既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名作家,也是一位资历深厚的评论家。在《谈与话》里,他囊括了两种身份——作家和评论家,这样的对话交流,显得真实、坦然、自信又别致,于我这样的读者来说,无疑起到了很好的疏导引领作用。

几年前,我就在关注晓苏作家的作品,从2002年他首发于《长江文艺》第4期的《金米》、《爱猪的女人》、《黑木耳》到2008年《小说月报》第3期发的他的《麦芽糖》,再到2011年《收获》发表他的《花被窝》,《花被窝》后又被《小说选刊》和《小说月报》陆续转载。让我不得不惊奇!其中《金米》、《麦芽糖》和《花被窝》分别荣获第三届、第四届、第五届湖北文学奖。那个时候,晓苏这个名字便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了。说来不怕大家见笑,我原本以为晓苏教授是个女作家,因为他小说里呈现的情感非常细腻,人物表现也相当温婉美丽。他的小说在我看来就是风景,而且无限,让人沉醉又向往,这或许就是晓苏作家在《桂子山上的树》里所说的有意思的小说吧。晓苏擅长写短篇小说,他说短篇小说像少妇。这个比喻很形象,也很有意思。试想:三十出头的少妇,表面静如止水,风平浪静,欲说还休,实际上动若脱兔,暗流汹涌,思绪千载。这样的风情万种,给人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这难道不正是作品的意思和意义所在吗?

如果从审美价值上看,大部分读者都是偏向有意思的,然后才是有意义。因为人都是感性的,有意思的小说一般都侧重感性。所以晓苏提出的有意思的写作,是适合大众写作的。就感性和理性而言,意思是感性,意义是理性。除了那些学术研究外,其他的文学创作一般都倾向于感性。晓苏作家的小说如此,他的散文自然也包含了小说的元素。他在《谈与话》里,他分享了有意思的创作,分享了自己创作的初衷。

结合作家的分享,我细细地品味了《桂子山上的树》,感觉这部散文集最大的特点是“人物”,亦如他的小说创作一样,在人物的精神和情感指向上都非常实在,有着作家本身独特的见解和思想,而且非常深刻。因为作家关注的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事,抓住了生活的本质,加深了对生活的思考。从日常生活中得到启发后再创作,这样就完全摒弃了大多数散文的抒情式,而且侧重细节叙事,这样的作品就显得既有内容又有思想,而且文本中常常有闪光的东西出现,我觉得那应该就是人物形象和思想闪光。

比如晓苏在谈到《两个人的会场》里的老别与小寡妇调情那一段,就特别有意思。老别说:“喂,妹子,你裤裆的那块田又干了吧?”小寡妇说:“死老别,我打你的臭嘴!”老别说:“要是干了,我夜里来给你抽水抗旱。”小寡妇说:“死老别,我打你的臭嘴!”老别还死皮赖脸地说:“我自己带抽水的管子来。我的管子又粗又长。”这个细节只用了简单的几句对话,就把人物性格刻画出来了。貌似低级趣味,实则写出了新时期的农村风貌,艺术韵味是非常强的。

刘庆邦说:“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以细节的方式存在的。抹去了细节,整个世界就会变得空洞无物。看小说也是同样的道理,也是通过细节看情节,通过细节看世界。小说世界是再造的世界,是心灵的世界,它对读者看细节的水平要求更高。好的读者都是有耐心的读者,总是慢慢看来,细细领略。他们不急于看情节,不急于知道事情的结果,而是专注于细节,在细节的百花丛中流连忘返,尽情享受。”晓苏作家一定深深吃透了这段话,他并不是只写人物的事迹,而是运用艺术的思维把“人物”变为形象,让这个形象能成为有意思的艺术形象。用动人的细节来表现人物的思想与品格。人性说繁复又繁复,说简单也简单,但是要怎样在我们的文章中表现出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需要一系列情节作为伏笔,让人物的形象成功地立在文本里。作家对生活的这种捕捉,对现实的这种思考,让鲜活的生活跃然纸上,让鲜明的思想在作品中“闪光”。这就是我在他的对话中所感悟到的,也是他的散文吸引我的真正原因。

四.文学体验的凝练隽永

创新是文学的生命,也是文学展现时代精神的重要途径。然而,“模仿致死”似乎成为当下文学创作追逐的一种潮流,这一状况让人担忧,也让人纠结,更让人深思。然而,我们在晓苏作家的作品中,是不会发现或看到其他作家的影子的。他,晓苏就是晓苏,任何人模仿不了他,他也从未模仿过任何人。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文学创作都与人性良心息息相关、联系紧密,这也是他的作品与众不同的真正原因。

我觉得晓苏的创作都是通过自身的文学体验,来摆脱不必要的框架与束缚,进入一种自由自在的创作境地的。这样的创作,是一次触及整个身心的活动。从晓苏老师的几篇获奖感言中我们不难读出,作家晓苏是一个很有良知的作家。他的小说《侯己的汇款单》看了让人心情倍加沉重,侯己的汇款单落到了自私贪婪无情的儿媳手里,她的儿媳的良心被狗吃了。小说结尾这样写到:“汇款单皱巴巴的,侯己用手指轻轻地抚着它,想把它抚平,但抚了半天还是皱巴巴的,侯己就继续抚,抚着,抚着,两颗老泪突然落在了汇款单上。”读到这里,你能忍住眼泪吗?那种心灵的阵痛就是源于我们的爱心、同情心和悲悯心。如果一个人连起码的良心都没有了,那他还会有爱心、同情心和悲悯心吗?作家亦然。正如《华文2005年最佳奖小说》的编辑所说:“晓苏的《侯己的汇款单》对人的善恶冷静地铺设,令人惊悚的同时忍不住去做有关良心意义的思考。”

晓苏作为一名名作家和大学教授,他的作品随时随地都有着引领的作用,却又不是说教。比如,他在《桂子山上的树》里写道:“那天,我去电影场为写发言稿寻找灵感,当我被四周的树紧紧吸引住的时候,周副部长那句话像一只在草丛中潜伏已久的野兔,扑通一下就跳上了我的心头。我顿时灵感来袭,脑洞大开,当即就决定从桂子山上的树入手,由树及人,先写自然形态的树,再写精神形态的树。”我想:这种诚实的体验应该是愉悦的,作家通过虚静的内心和独特的体验方式,使主观意愿进入一种崭新的创作境界。个人认为,那应该是一种无穷之境,归于作家超越有限把握无限的创作境界和创作能力,这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心理感受。因此,他才创作出了高雅与通俗为一体、感性与理性并驾齐驱的优秀创新性作品,而且,处处闪烁着真知灼见的人性光芒。

竹子,原名史发竹,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湖北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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