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洪进《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价值研究

◎桑毓蔓

（四川音乐学院 四川 成都 610500）

繁荣和发展社会主义文艺，必须坚持洋为中用、开拓创新，做到中西结合、融会贯通，必须将民族文化传承和创新作为艺术教育的重要内容。我国的钢琴学科教育经过几代教育工作者的努力，不断达到新的高度。但目前我国的钢琴教育体系仍然是以西方钢琴音乐为主导的体系，不利于中华民族文化传播和创新之需要。同时，这种体系培养下的钢琴演奏者在面对本民族的音乐作品时，无论是演奏技术，还是对音乐风格的准确表达，大都会感到力不从心。

《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是我国第一部独立构思、兼具传统文化价值和教学训练价值的民族化钢琴练习曲集。通过对倪洪进《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的研究，阐明其独特的教学价值和文化价值，期望可以为民族化钢琴教学体系建设提供一些思路，以促进民族化钢琴教学体系建设，完善钢琴学科教学，丰富民族化钢琴音乐创作与演奏艺术，促进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

一、建设民族化钢琴教学体系的意义

全国文艺工作座谈会，要求广大文艺工作者“要善于从中化文化宝库中萃取精华，汲取能量，创作出具有鲜明民族特点和个性的作品，以弘扬中国文化，承担时代使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

社会主义文艺发展，必须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传统美学精神；必须认真学习借鉴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优秀文艺和艺术精华。只有坚持洋为中用、开拓创新，做到中西合、融会贯通，我国文艺才能更好发展繁荣起来。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纵观整个世界音乐（钢琴）艺术发展脉络，那些世代流传并具有永久影响力的音乐家或音乐作品，无一不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点。如肖邦与其《玛祖卡》《波洛涅兹》，李斯特与其《匈牙利狂想曲》，处处流露出其民族民间舞曲特点和强烈的爱国情感；威尔第把意大利人民的民族意识融入他的歌剧创作；瓦格纳吸收德国神话的精髓，创造出了享誉世界的优秀歌剧；柴可夫斯基众多作品中浓郁的俄罗斯乡土气息，深深打动着每一位听众。

钢琴作为西方乐器，已成为我国全民普及率很高的乐器，是极具优势的文化传承的途径。从美学的角度来看，钢琴与民族音乐的结合为我们提供了新的审美视角，这是对钢琴艺术和民族艺术两者审美价值的共同连接与拓展。

在“让中华民族优秀文化走向世界”的时代要求下，在世界文艺需要多元化融合的背景下，不断完善我国钢琴学科体系建设，有利于传承与创新我国优秀传统文化，有利于民族化钢琴音乐创作与演奏。

二、倪洪进及其作品概况

倪洪进1935年出生于浙江的一个音乐世家，其父倪秋平是著名京剧大师梅兰芳的琴师。1947年倪洪进通过上海国立音专的专业入学考试，接受专业的钢琴教育。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倪洪进受教于周广仁老师，1954年起留学苏联，五年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倪洪进是80年代以前我国唯一在苏联学习深造的中国钢琴家。在苏联的五年倪洪进最深刻的体会是：莫斯科音乐学院非常重视本民族传统，他们的教材、音乐会、出版物，处处以民族内容为主。这使倪洪进意识到发展中国本民族音乐的重要性。

倪洪进自幼从父亲那里接受传统戏曲文化的熏陶，加上之后科学系统的专业钢琴、作曲学习经历，使得倪洪进逐步成长为集演奏、创作、教学为一身的艺术家，在往后的创作中兼顾作品的艺术性与实操性。本文研究的这部作品就是其受父亲的启发而创作的。倪洪进之所以能够成功创作出《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这部作品，与其浓厚的民族情节及强烈的求知欲有直接联系。

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京剧和昆曲，各自从声腔与文学的角度，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戏曲美学精华。京剧作为“国粹”，更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将这种传统艺术形式与钢琴创作相结合的作者和作品，最早可追溯到：殷承宗根据京剧样板戏《红灯记》改编创作的钢琴组曲《红灯记》选段（1967年）；刘诗昆、郭志鸿改编的《迎来春色换人间》（1967年）；储望华改编的《甘洒热血写春秋》（1970年）等。这些作品的诞生，使经典的民族戏曲在钢琴上产生了新的艺术趣味，客观上也推动了民族文化的多样化传播。但是这些基于传统京剧唱段改编的作品，或多或少受到了唱词或唱段结构的影响，从器乐创作的角度来看，还不能算作完全地运用京剧素材创作的纯器乐作品。

出版于1979年的倪洪进《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则是作者专门采用京剧中的器乐曲牌进行创作的。器乐曲牌在京剧中主要用来描写环境、烘托气氛、配合舞台演员的表演动作等，这恰好适合于“练习曲”这种无标题性的音乐形式，而这部作品中的每一首，除了有鲜明的音乐风格，还有明确的钢琴演奏技术训练目标。这可以说是我国第一部独立构思的，兼具传统文化价值和教学训练价值的民族化钢琴练习曲集。

建设民族化钢琴教学体系，培养钢琴人才、传承优秀文化，应从《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创作技法、价值内涵等方面入手，使钢琴人才掌握倪洪进老师独特的创作风格，进而拓展艺术创作思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深究《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内在价值，对促进文化产业良性发展助力、精神文明社会构建，促进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和传播，都有良好效果。

三、《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价值研究

（一）第一首《小开门》

《小开门》练习曲由五部分组成，分别为引子（1～14）小节、A（15～31）小节、B（31～51）小节、A（51～60）小节、尾声（61～74）小节。从全局角度予以分析，曲式结构特征总结为“起、承、转、合”，内部结构整体统一，并且结构间具有对比性。这是一首针对左手流畅技术的练习，“这条练习曲要求左手弹出独立线条，不但要求它能跑，还要求听到它，控制它”，需按照节拍轻重有致地对右手的主旋律进行鼓点式的烘托[1]。曲式为ABA单三部曲式，调式为升C大调，发展部从升A羽转到升B羽，又转入宫最后回到主调，活泼又紧松有致的节奏，形象地表现了戏曲音乐的特征，使其成为中国风格练习曲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首。演奏期间，应合理把控十六音符演奏力度。自15小节起，左手注意大跳弹奏技巧，根据谱例把握大跳跨度，尽可能保证平稳性和松弛状态，确保手指在钢琴键上灵活、准确操作。与此同时，右手手掌发挥支撑作用，保持手臂下沉，使得乐句间顺利衔接。由此可见，左手严密的音型设计，使其具备了富有针对性的练习价值。改编曲创作风格相对保守。倪洪进在“洋为中用”思想的引导下，巧妙结合西方曲式结构与民族乐素材。对于钢琴练习者来说，能够从多个角度理解民族乐创作思维，并灵活调用民族乐思维模式，同时，客观掌握练习曲结构布设思路，最终能够循序式提升钢琴演奏技巧。

图1 谱例1

（二）第二首《柳青娘》

柳青娘曲牌主要用于京剧花旦角色的形体动作伴奏，音乐基调明快，轻巧，又不失英姿。本曲的技术练习课题侧重于右手的双音弹奏，既要求双音发音整齐匀称，还要求突出高声部的主要旋律，这对手指的独立性是较大的考验，同时指法的编排也需要整体构思。此类弹奏技术，与肖邦练习曲Op.10之3有异曲同工之处。《柳青娘》主要为右手双音练习曲，演奏效果大气磅礴，演奏期间应掌握双音处理技巧，借助大臂力量润音，在这一过程中，要适当控制按键力度，避免出现过度按键现象。

图2 谱例2

分析谱例（1～10小节），第一小节为双音，由高声部和低声部组成。演奏期间，演奏者进行一指贴键演奏，使高低声部独立运行，以免主次旋律混淆。分析谱例（8～11小节），第八小节演奏方法为：由高音过渡到双声部，右手弹奏时合理控制按键下落幅度，同时，适当把控指尖与按键间距；伴奏声部旋律处理时，左手浅触踏板，对伴奏低声部高音润色处理。分析谱例（65～71小节），演奏速度逐渐放缓，并且音域宽阔，演奏者左手伴奏处理，右手进行八度长音弹奏，通过旋律补充，使整体音色融为一体。钢琴音乐教师据上述所示进行教学，使学生掌握《柳青娘》乐曲弹奏技巧，可见，《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具有较高的教育价值。音乐处理方面，可参照作者的指示：“主题出现4次，高低音各一次，第3次在上五度曲调更显委婉，然后有几个经过句，先是短促激越的，转为连绵上升，后引到第62小节A llargando，主题以更广阔、更强大的音响再现，此时，左手低音要有力，中声部也要给予支持(左手大指要略微突出），～是散板符号，自由些，一般慢起加快”[2]。

图3 谱例3

（三）第三首《石榴花》

该曲为双手交替练习曲，曲意即梁红玉替父参军，曲风体现奉献、激昂之感。演奏过程中，由和弦向托卡塔过渡，体现紧张、严肃的战斗氛围，并且弹奏节奏感较强，其教育价值不言而喻。此曲用“托卡塔”方式写成，“托卡塔”原意为富有自由即兴性的键盘乐曲，其形式为一连串的分解和弦，以快速的音阶交替构成。前4小节的引子宽广、绵长，从第5小节起，运用托卡塔形式表现此曲牌急促、紧凑的风格特征。此外，此曲的节奏鲜明有力，大幅度的力度变化安排（f—p,f—pp,或p—rfz）对键盘发声力度、色彩的控制训练，也具有明确的价值。弹奏谱例（1～8小节）时，第4小节表现出大无畏精神，弹奏者气息沉着、宽广，且手臂下沉。第5小节为曲部分，弹奏者双手兼顾单个和弦。未进入托卡塔之前，第21小节轻柔弹奏，主要传达梁红玉惆怅、伤感之情，弹奏过程中，两手交替进行，借助小手臂力量对其操控，使高声部旋律具体呈现。进入托卡塔之后，重点营造战场拼搏、奔驰氛围，通过变换调式、调节演奏力度、交替衔接来呈现紧张感，同时，强化横向线条感，且塔板顺利、彻底切换，为听者带来良好的听觉体验。对于钢琴学习者来说，通过技巧式学习可以增强弹奏能力，为京剧艺术传承贡献力量。由此可见，《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的教育价值和文化价值互相影响。对于教育工作者以及文化传承者来说，应从多角度认知京剧曲目，结合实际情况探究价值传承策略。

图4 谱例4

（四）第四首《柳摇金》

该曲主要为双手伸张练习曲，整体曲风欢快、明朗，曲谱弹奏期间，弹奏者应多次练习、精准弹奏，其中左手控制低声部，右手控制高声部，将大跨度音域全面呈现。此外，掌关节处于张开状态，将其作为力量传承载体。演奏期间，旋律塔板彻底切换，为听者带来清晰、欢快的乐曲欣赏感受。此曲中无论是五度转调的调式安排，还是将京剧曲调中“紧拉慢唱”的手法融入其中，各种元素无一不鲜明体现了浓郁的中国传统戏曲风格。技术训练目标主要为双手的伸张练习，此类技术训练模式在克列门蒂、克拉默、车尔尼等西方名家的经典作品中也被列为重点。同时，此曲织体为双手的十六分音符快速跑动[3]，通过掌握本练习，手指的敏捷性与控制力将获得显著的提升。

图5 谱例5

四、结语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这部作品，从美学的角度来看，钢琴与民族音乐的结合为我们提供了新的审美视角，这是对钢琴艺术和民族艺术两者审美价值的共同连接与拓展。此部作品对以后的民族化钢琴音乐创作与演奏，起到推动或启发的作用。从时代角度来分析，《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的时代特征明显，作者通过自我探索、自我学习来掌握钢琴弹奏技巧，并融入具有民族特色的京剧文化，在创造中主张继承性创新的创造原则。作品旋律刻意模仿“京剧四大件”，使京剧爱好者以及传播者的欣赏视域得到拓展，无形当中能够激发钢琴练习者的学习热情。

《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有明确规范的普遍性钢琴演奏技术训练价值，同时又对民族化的钢琴音乐演奏有其独特的训练方向。在钢琴音乐教学中，钢琴教师以此为例，通过谱例分析、思路调拨、技巧传授等方式培养优秀的钢琴人才。站在学习者角度来讲，学生能够结合自身实际，探索钢琴乐曲弹奏技巧，降低学习难度，将演奏方式、弹奏技巧熟记于心。此外，学生能够借助《京剧曲牌钢琴练习曲四首》传达内心情感，与听众产生共鸣，这既能丰富弹奏者内心体验，又能锻炼钢琴弹奏者的弹奏能力，提升钢琴音乐教学质量，推进艺术教育事业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