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街“撑不住了”，实体书店谁来救？

董枳君

桃花开了，春天来了。实体书店挺过寒冬了吗？

2月24日，“疫情迟迟没有尽头，书店撑不住了。”北京标志性的独立书店单向街书店合伙人、作家许知远在线发出求助。

不只是公开求助的单向街书店，其他书店的处境也不乐观。

据《疫情笼罩下的实体书店呼声——超千家实体书店问卷调查分析报告》显示，从现金流来看，37.02%的书店表示只能支撑一个月，42.02%的书店表示能支撑三个月。该报告称，“基本可以判定自2013年以来的实体书店回暖复苏期将宣告结束，未来一段时间内将会出现大范围的中小实体书店应急调整甚至闭店现象。”

开直播、开通网上书城、入驻外卖平台……抗疫期间，经营普遍陷入困境的实体书店奋力自救。各地政府也及时伸出援手，上海、北京、天津、浙江多地出台扶持政策，为实体书店纾困。图为随着疫情防控和复工复产的推进，北京实体书店逐渐恢复营业。

疫情之下，复工在即，面对租金压力、客流量减少等困局，书店如何“突围”？线上会是好生意吗？实体书店未来的路怎么走？

单向街遇困

“疫情迟迟没有尽头，书店撑不住了。”2月24日，单向街在线上众筹，单向街在众筹文章中介绍，其4家实体书店只有北京朝阳大悦城店一家在营业，且单店整体客流量每天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书店平均每天只能卖出15本书，其中一半是同事自己买走的。对这个本来就利润微薄的行业来说，客流量和收入严重下滑，意味着困境重重。

单向空间合伙人、作家许知远在求助信中说道，“15年前我们创办单向街时，就希望它不仅是一家书店，更希望它是一种精神生活方式，这样的价值需要被保护……这是一份求助，也是一份邀请……成为我们共同体的一员，以及捍卫我们笃信的价值。”

《商学院》记者在其众筹文章中发现，单向空间的“书店自救会员计划”（众筹自救）分为50元、200元、600元、2000元和8000元几个档次，每档“众筹”对应的权益不同，比如50元的回馈是“15周年纪念卡和价值98元的单向历一本”；选择8000元档则会获得“成为单向空间品牌出版物《单读》2020年荣誉出版人，5000元储值卡一张，《单读》‘武汉特辑2册，‘单向朋友卡一张，2020年单向历一本”。

一位众筹了8000元的粉丝在文章下评论说，“就性价比，2000元的更务实吧，充2000元得2400元，但这对我来讲不是商业，许和他做的事就像一个不是完全合乎心意的朋友，有的时候还有点别扭。可是，一个还能让你愿意去感觉别扭的朋友，在现在毕竟也是难得吧……所以，我支持了他们。”

但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单向街的铁粉之外，很多网友对此并不买账。“疫情发生他们作为企业都没捐款，让我们给他们捐款。”“国家大难之前，医疗设备都不够，我们给医护人员捐款，凭什么给你。”“我现在菜都吃不起了，哪有时间去在意精神食粮。”

目前，众筹计划进展如何？众筹到多少款项？资金是否足够支撑书店运营？就具体问题，《商学院》杂志记者分别联系单向街方面，单向街编辑部相关人员对《商学院》记者称，“相关问题吴琦已回答过，暂时不接受其他采访。”单向空间客服对《商学院》记者表示，“对于自救计划暂不希望再对外宣传，感谢支持。”

对于争议，单向空间旗下杂志书《单读》主编吴琦公开表示，“没想到最后会刷屏。‘众筹这两个字其实不是很准确，用户购买的实际上是超过实际金额的储值卡，线上线下都可以用，同时还有很多赠品，算是一个会员计划。”

据吴琦介绍，单向空间的营收大概来源于三块，一个是实体书店，一个是文创产品，还有一个是商务开发。

单向街的困境显然并非孤例。2月25日，中宣部印刷发行局调研组发布的千家实体书店调研报告显示，全国9成受调查书店因疫情停业。4成受调查书店预计，上半年收入将下降50%以上。

随后，被CNN誉为“中国最美书店”的南京知名民营书店-南京的先锋书店也发起了众筹，读者可以以98元（优惠后为85元）的价格购买两本盲选书籍，从而为书店助力。此后先锋书店又发起游学众筹项目。

根据全国书店联盟“书萌”于春节期间发起的《疫情当前，书店现状调查的问卷》分析称，“基本可以断定，自2013年以来的实体书店回暖复苏期将宣告结束”。书萌创始人孙谦表示，“事实上，在疫情中活得更惨的是自营中小书店。”这些实体书店几乎没有融资渠道，也没有那么高的关注度去引起共鸣，从而被救助。

人气略有回升

近日，北京、天津等地政府已开始“力挺”实体书店，实体书店经营者称这些举措为“硬核实招”。

2月19日，北京发布《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促进文化企业健康发展的若干措施》，共计28条，有多条直接涉及书店。如北京市拟拿出1亿元扶持资金帮助实体书店渡过难关，在获评书店企业作出承诺的前提下，对其预拨付3月至6月的房租补贴。但具体被救助的书店有哪些，我们尚未知。

值得注意的是，多家书店在做好防护工作的同时，也在陆续恢复营业。近日，《商学院》记者分别前往言几又、单向空间、pageone、全民畅读书店、新华书店多家线下书店实地走访。

言几又五棵松店：店员比顾客多。3月19日，在言几又五棵松门店，通过信息查閱记者14天内均在北京，测量完温度，消毒后，记者进入店里。记者发现，门店内的顾客大约有6人，其中只有一位在看书，其余顾客都在电脑办公或其他。而门店的店员数量有8位。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告诉《商学院》记者：“门店一直开着门，最近两天正在进行门店盘点，顾客也开始变多，周末会比周中多一倍。”

单向空间朝阳大悦城店：从3月15日开始顾客增多。3月18日，记者来到单向空间朝阳大悦城店，“从15号开始，顾客慢慢多了起来。”从工作人员的介绍中，记者发现，4小时内顾客大约有25位，有4位站在书架前阅读。其中一半在使用电脑，不少顾客都点了饮品。半小时内，有1名顾客买书。

pageone ：部分空间未开放。3月16日，记者来到pageone北京坊店，pageone共三层，店面较大，每层的装修风格也不同，作为网红店，开业起有不少人前去拍照打卡。目前部分区域暂时关闭。郭禹告诉《商学院》记者，自己住在宣武门，北京坊这家pageone是她和女儿每周的必到之处。一般都会陪女儿在二楼看书，有喜欢的再买回去。“希望疫情早日结束，我也能和女儿回归正常的每周阅读。”

除此之外，在记者走访中发现，有些书店依然处于关闭状态。

全民畅读书店工作人员对《商学院》记者表示，目前书店还是处于关闭状态，如需购买书刊、文艺周边产品可通过美团外卖。具体何时开店？工作人员表示还未知。

位于北京西三环六里桥的新华书店目前也是闭店状态，具体开门时间还未确定。

书店集体自救

《商学院》记者在走访中发现，尽管书店里人气回升，但消费的人很少，买书的更是寥寥无几。大部分是利用空间工作学习和闲逛的人。

“最近门店每天能卖多少书？”“营业额能达到多少？”面对记者的询问，店员纷纷表示很少，但具体数字不能透露。

对此，不少书店开始自救，开直播，办网络签售，提供知识服务……抗疫期间，各地实体书店奋力前行；减免房租，提供扶持资金……各地政府及时伸出援手，采取多种措施为实体书店解决燃眉之急。

3月9日，淘宝直播发起了“保卫独立书店”直播，据数据显示，直播6分钟，99元的盲袋销量突破3000件。单向街从2月份开始就推出了多场直播，还联合了多家书店直播，同时与薇娅合作卖盲盒，许知远本人也亲自上阵直播。

根据淘宝公布的数据，截至2月底，200家书店开通直播，书店纷纷开启“直播自救”，包括新华书店、中信书店等。

“偏重打造线下体验，忽视了开拓线上空间，这也许是实体书店在这波疫情中收获的沉重教训。为求自救，实体书店纷纷转战线上。”零售电商智库及百联咨询创始人庄帅指出。

除直播外，书店们纷纷牵手外卖行业，探索把书送到家模式。

日前，北京市和美团就“实体书店+美团平台计划”达成产业协同框架协议，72家北京市实体书店成为第一批进驻美团平台的示范企业，美团平台则对首批书店给予免费入场、流量补贴等支持。这些书店转战线上，成绩如何？又遇到了什么新的问题？

《商学院》记者在美团外卖上尝试下单。在美团APP平台首页上，未见有对实体书店的专栏介绍或网页显示，也没有与图书相关的链接。记者点击“外卖”项后，进入的页面依然没有与图书或者书店有关的信息，必须搜索你附近的书店名称才能找到。

《商学院》记者发现，《丽声北极星分级绘本》在店面的价格是一本58元，而记者在京东平台搜索显示，上下册两本的价格为68.8元，在原价的基础上打了5.9折。记者随机询问了部分读者，均表示依旧会在电商平台下单。由此可见，书店的外卖生意并不好做。

同样的书店直播也遇到此尴尬境遇，不少网友表示，看到主播推荐的书转头就去电商下单。

“这个是比不了的，实体书店卖书是做生意，有门店和人工费。京东和当当卖书是做流量，和实体书店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实体书店是没有能力跟他们竞争的。”一位书店经营者对《商学院》表示。

“你的成本是现成的，每天都在发生，你的房租、员工的工资，包括你的水电气等等，每天都在发生，但是我们的收入是特别微薄的，可能卖咖啡、卖书都卖不了多少，所以这是一个严重的，对于资金的压力。” 连界创新、由新书店首席内容官程明霞指出。

线下业务遇冷，也考验实体书店的应变能力。如何利用互联网优势，将线下产品变为线上服务，增长收益，成为经营者需要思考的问题。

书店的数字化未来

相比其他行业，图书行业利润整体偏低，不少人投身于此也是出于热爱。然而，这份热爱能否转化为专业化经营之道？能否转化为独到的服务？如何转化消费者购书的“附加值”呢？

事实上，这场疫情正倒逼着书店人对实体书店未来的商业模式进行探索。

“疫情只是加速了某些书店的倒闭，即便没有疫情，可能两三年之后，他们也会倒闭。”孙谦强调，“这次疫情带给我们的思考是，书店业长期以来是靠情怀、个人勇气支撑下去，但不具备商业模式和规模效应。因为有这样一次疫情的出现，很多书店被迫要去‘接种疫苗，然后它就慢慢地变得有抗体。”

孙谦表示，“实体书店已经进入了‘卖人的阶段”。在电商还未崛起之时，书店仅靠卖书就能盈利。而随着京东、当当、亚马逊等网上售书平台的发展和普及，以及电商大力度的书籍促销活动，实体书店已不具备卖书的优势，它需要在更多维度去寻找商业模式，建立自己的竞争能力。

显而易见的是，实体书店未来的战场，将不再只是线下，数字化改造迫在眉睫。

“做好选品仍是书店的最大优势。 ”庄帅指出，唯有跳出此前简单粗暴的“图书+咖啡”或“图书+文创”等单一模式，才有望真正闯过行业寒冬。实体书店必须要升级“产品线”，由原来的只卖图书、文创和咖啡等有形产品拓展到课程、知识、服务等无形产品，和提供社交、情感等隐形服务上来。

程明霞对《商学院》记者说，除了开拓更多丰富创新的线上服务模式，建立书店的“读者社交圈”功能也很重要。通過会员制度、作者沙龙、名人推荐等线上活动，培养书店的专属读者社群，为其提供专业化的知识服务，这也是将来实体书店可探索的新生存模式。

不难看出，这次疫情对书店的生存能力也是一次检验。如何维护好固定读者群，拓展线上线下多种渠道等问题，在将来或许是实体书店疫情后的重要课题。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