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 迟
2020-04-20李雨龙
李雨龙
第四节车厢 相伴
一
雁迟忙碌着，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动着。
不過，忙归忙，雁迟的生活节奏紧张而有序。
她在记事本上列出下面的事项——
一、安抚好奶奶的情绪，咨询医生需要注意的事情；
二、回家一趟，照看小雁，给它喂水和吃的；
三、立即回学校，找老班请假；
四、把下周要上课的书籍带到医院；
五、看看能不能继续借用阿桂子家的自行车，没有交通工具可不行；
六、爷爷的腿伤是否需要从医院拿药……
“咦，爷爷奶奶都是腿受伤？”雁迟写到这里，在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这是……”
“巧合而已，别多想！”雁迟心里的小仙女及时跳出来为她解惑。
大骏爷爷醒了，雁迟千恩万谢，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嘴里只是不断地重复“谢谢”这两个字。
雁迟去食堂买来早餐，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雁迟把自己的计划跟两位老人说了，老人不时地点点头。
吃了早餐，雁迟送大骏爷爷到医院门口，拜托他给爷爷捎个信，报个平安，以免他着急。大骏爷爷一脚踩着自行车的踏板，另一只脚轻巧地在地上一蹬，自行车就向前动了起来。他跨上自行车，一会儿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按照预定的计划，雁迟一件件落实她的计划。
上午九点，医生来查房，询问了雁迟奶奶的情况，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医生打量着雁迟，随口问道：“你是学生吧？怎么你来照顾奶奶，你的爸爸妈妈呢？”
雁迟友好地笑了笑，回答道：“爸爸妈妈忙工作，回不来！”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护士来给奶奶输液。
在地方医院，输液是医生常规化的治疗手段。医生今天给奶奶开了三瓶药，输完一瓶药差不多需要五十分钟。奶奶的血管比较细，胳膊上不好扎针，护士便在奶奶的手背上找了一根清晰可辨的静脉血管扎针。奶奶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她从小就怕疼，怕打针，到现在依然是这样。她不敢看护士扎针，眼睛望着雁迟，眼里满是害怕的神色。
雁迟握住奶奶的手，像小时候奶奶哄着她打针一样，安慰道：“奶奶别怕哦，护士小姐姐技术好，她打针一点儿也不疼的，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
护士被雁迟夸奖了一番，脸上笑眯眯的，扎针一丝不苟，下针很温柔。即便这样，奶奶还是“啊”的叫了一声，便又忍住了。在雁迟的记忆中，奶奶身板硬朗，精神矍铄，身体好得很，从来没看见奶奶吃药。所以，雁迟特别心疼奶奶。
“好了，我说过不疼吧！”雁迟笑着对奶奶说。
“我孙女呀，真是奶奶的小棉袄，贴心、暖心！”奶奶笑着说。护士听了，也温暖地笑了。
望着奶奶慈祥的笑容，雁迟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将来一定要当一名出众的医生，不再让亲人被疼痛折磨，医治好所有的病患，让人们不再为疾病所苦。
药液在一次性输液器的滴壶中滴答滴答地流着，一个小时过去了，第一瓶药液输完了。雁迟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护士过来给奶奶换了一瓶药水，又调节了一下流速控制器，叮嘱雁迟，如果奶奶觉得不舒服，可以用这个调整速度。雁迟聪明，看一眼就学会了。
奶奶觉得雁迟有当医生的潜质，感叹道：“要是咱们家出一个医生，那该多好！万一我有个病痛啥的，就不用来医院了！”
“奶奶，您说啥呢，健健康康的多好啊，即便我以后当了医生，我希望您也用不着我！”雁迟呵呵笑着说。
“唉，奶奶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哦！再说了，你现在这么辛苦，我都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呢！”奶奶叹了口气。
“奶奶，您为我们做的够多了。再说了，我觉得您年纪不大呀，还年轻呢！”雁迟认真地说道，“您要好好地活着，等我工作了，带您到处玩去。”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望着忧心忡忡的奶奶，雁迟嘴角上扬，流露出好看的微笑，她希望这种轻松且自信的微笑，能缓解身边人的紧张情绪，让亲人宽心。
见奶奶的情绪稳定下来，还和同房的病友聊起天来，雁迟借口出去背书，悄悄地溜出病房，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地朝家驶去。
二
雁迟一进家门，灰灰便迎了上来，好像隔了多久没见到她似的，亲热极了。
雁迟摸了摸灰灰的头，径直走到铁笼子前，看望站在笼子里的小雁。
此刻，小雁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不再像刚开始那会儿那样怕人了。它一会儿用嘴啄啄翅膀，一会儿又啄啄后背，好像在梳理羽毛呢。
雁迟这才发现，小雁的嘴比较宽，有点儿厚，就像人长着厚嘴唇似的。
大雁适应性强，属杂食性水禽，常栖息在水生植物丛生的水边或沼泽地，采食一些无毒、无特殊气味的野草、牧草、谷类及螺、虾等。
笼子里有两个小碗，一个碗里盛着清水，另一个碗里有几只蚂蚱。显然，这是弟弟虎伢捉来喂养小雁的。
笼子里垫着软藤草，上面还铺着一层洁白的棉絮，小窝里散发出阵阵清香。
“这就是家啊！家才能给人带来温馨、舒适的感觉！”想到这里，雁迟联想到在医院卧床的奶奶，不由得眼珠红了。
“挺住，你必须坚强呀！”雁迟心里的小仙女及时地给雁迟鼓劲加油。
后面传来声响，雁迟一扭头，看见爷爷正一瘸一拐地从屋里出来，便忍住了快要落下的眼泪，用袖子擦了擦红红的眼睛。
“雁儿，你回来了，奶奶怎么样了？”爷爷的语气里满是关切。
“爷爷，您放心吧，有我呢！奶奶没事！”雁迟微笑着说。
接着，雁迟把奶奶住院的情况给爷爷说了一遍。
爷爷听了还是想给雁迟的爸爸妈妈打电话，想让他们回来一趟。雁迟便又把说服奶奶的那套话，说给了爷爷。爷爷听了，也就不再反驳，同意让雁迟照顧奶奶。
“可是，我还是担心，这样会影响到你的学习。”爷爷不无担忧地说。
“我是谁呀？我是雁迟，您的孙女！相信我！”雁迟的标志性微笑，让爷爷莫名地相信了眼前这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女的话，便不再说什么，找了一张小板凳，一屁股坐下，又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把自己惆怅的神情藏在缭绕的烟雾后面。
三
忙完家里的事情，雁迟骑车回到医院，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雁迟从食堂给奶奶买来了午餐，两荤两素，花了十元。这对雁迟来说，真是一种奢侈。她自己平日里从不乱花钱，逢年过节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她全攒起来了，用来买书，从不买零食。
这次给奶奶买饭，雁迟就用自己平时攒下来不舍得用的零花钱，坚持不要奶奶给的钱。在雁迟看来，自己能为家人做点什么，心里特别舒坦。
为家人付出，她不仅愿意，而且感到开心。从小到大，雁迟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人教她要这么做。但是，她自己养成了这种为家人付出的意识。
雁迟是个细心的孩子，奶奶的腿上了夹板，不方便下床吃饭，雁迟就把病床的一头摇起来，奶奶半躺着，雁迟用汤匙一口一口地喂奶奶吃饭。同病房的人，都夸雁迟懂事呢！奶奶开心极了，因为自己有这么孝顺的孙女。
吃了午饭，趁奶奶休息的机会，雁迟骑着自行车朝学校驶去。雁迟担心地想，自己并不知道老班住在哪栋宿舍楼，这可怎么请假啊。一路上，雁迟还在想，老班知道这个情况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呢？万一不同意自己请假怎么办？可是，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得试一试，不去做怎么知道结果呢？她得马上把请假的事情落实下来，否则，无故旷课，老班说不定会把她开除了。这个老班呀，真是严厉！雁迟对他又敬又怕。
四
雁迟骑车骑得很快，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学校。雁迟决定先到办公室去试试运气，看看老班在不在。她忐忑地来到老班的办公室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没想到里面传来老班熟悉的声音，雁迟心里一阵惊喜。推开门，雁迟看见老班正在批改试卷呢！
“老师，需要我帮忙吗？”雁迟的情商高，见机行事。
这句话让老班很受用，他抬起头，眼睛望着雁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和蔼地说：“雁迟，今天周六，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姜还是老的辣呀，看来什么也瞒不了老班！”雁迟在心里叹道。
雁迟见老班提出这个话题，也就不再绕弯子了，顺水推舟，把家里发生的事情跟老班说了一遍。
老班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奶奶是在回家路上出的事，我真是感到抱歉。你今天来得刚刚好，我已经快改完试卷了，要不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医院，看看你奶奶吧！”
“不不不！您忙您的吧！”雁迟摆摆手，连声拒绝。她从老班的话里听出了一层意思，那就是老班觉得他有责任，也许他觉得自己不该让老人来“喝茶”吧？
“老班没那层意思哦，你想多了，赶紧组织好语言，看看怎么说服老班同意你请假照顾奶奶吧！”雁迟心里的小仙女及时提醒了她。
多亏了小仙女提醒，雁迟的思维立马转到了请假这件正事上。
果然，雁迟刚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老班的脸就沉了下来，像被雾霾遮住的天。
“雁迟，你开什么玩笑！我没听错吧？”老班反问道。
“老师，我是认真的，家里出了这种事，我不去照顾奶奶，真没有可以帮上忙的人了！”雁迟几乎是带着哭腔，把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一一列举出来，挨个分析了一遍他们都不能来照顾奶奶的缘由，说的话字字在理，句句是实，不容质疑。
老班知道雁迟的爸爸妈妈在外打工，逢年过节都不回家。听雁迟说，他们已经连续三年没有回来过年了。雁迟的奶奶连亲生的儿子都指望不上，哪里还能指望亲戚朋友舍下自己的工作来照顾她呢？
老班止住不爽的感觉，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一刻钟过去了，老班开口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奶奶这种情况，需要卧床一段时间，医生肯定会让她先住院观察几天，估计一个星期左右吧，最多不超过半个月。等她病情稳定了，就可以回家休养了，那时，你爷爷的腿伤也好了，就可以照顾你奶奶了。她现在住院，一般是上午打针，你可以在医院陪着，抽空看看书，别落下功课。下午你可以回学校上课，顺带把上午的笔记补上，晚上再去医院陪奶奶，把当天的功课复习一遍，这样好不好呢？”
“老班万岁！”雁迟一听，激动得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老班听了雁迟的话，觉得不对劲呢！
“老师万岁，您太伟大了！”雁迟连忙改口。
“你呀，别得意忘形！差点儿露馅了吧！”雁迟心里的小仙女揶揄道。
“你有什么困难，一定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
“谢谢老师！”雁迟朗声道，心里偷偷的庆幸着，还好今天自己来的时间刚刚好，不然这件事恐怕就只能拖到周一了。转身走出老师的办公室，春天明媚的阳光温柔地照在雁迟的脸上。
“这个老班还是挺通情达理的，看来我误会他了。”雁迟想起以前对老班的种种误解，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以后，我会好好学习，不辜负老班对我的期望。”
“或许，这就是成长中的蜕变吧？”雁迟想着，低头看到学校小道边上的一颗颗小石子，忍住没去踢上一脚。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