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克的诗
2020-04-19桑克
桑克
小清新
冬天的空气
又锐利又清新,
好像泡在蜜汁之中
俏皮的铸铁。
抬头看看你,
顺从的杏核眼,
下巴上悬吊着一艘
谎言的飞船。
拜访的瞬间
欢乐在欢乐颂里停歇,
两匹马后蹄敲着
宴会的音节。
六九交叉的帘幕,
在幻影的演说中漂浮,
土豆刀蛮有涵养地
欣赏着血珠。
雪被掩护雪妖,
扯着喉咙暴露。
是油情还是煎情?
小砂锅一脸糊涂。
直线墙弯曲,
把你围在正中。
砖头子不是树叶子,
障不了你的重瞳。
兰西以北的冬景
门仿佛全都关着,
蒸腾的热气是一种故意泄露的秘密。
车继续向前,影子
歪歪斜斜靠着单薄的路基。
植物断茬之间的雪,
仿佛泡了几个星期的白色的鱼鳞。
远处的村庄全都是青灰色的,
似乎正在曲折映射活人的背景。
演员们在缺乏克制的
某一瞬间扮演着生动的自己,
但是下车之后呢……马佳微笑着,
递过来一枚红色的袖珍番茄。
生活终归要进行下去,
在树木与树木枯燥的谈话之间,
谁还会在意或者注意,
乌鸦的叫声是捣乱还是调停?
林 中
落叶松林的枝杈
又乱又低,没有谁
能够钻进去,仿佛秘史
涂着隐形药水的章节。
天色突然阴下来,
再配上打着快板节奏的冷风。
惶恐地盯着密林的空隙,
神秘的怪兽随时都能跳出!
峡谷之中分不出南北,
指南针沿着表盘疯狂地旋转,
听见水声就是看不见她的芳容,
谁能告诉我山脊又在哪里?
探险队的争吵,
陷入困顿的泥沼,
每个人都在盘算给养和人生,
空酸奶盒子咬住嘴唇。
镜
从日记页面浮起
半截清蒸鱼,灰黑色的
鱼皮掀起一部分。我将它让过去,
继续读日记。
戴斗笠时身边的人
是谁?我看不清她的脸,
声音是熟悉的,但和电话中的声音
并不相同。
水波时绿时黑,
相处日期也存在差异,
山影和树影全都在水里面抖动,
仿佛春蛇刚刚蜕却的皮。
双方心里面的镜子
完全映射着真实愿景,
但是话题总是时不时与此脱离,
而且并非英格兰的天气。
藏在英文之中
照样没有解决一目了然的公式。
其中一人回转身来,
让泪水代为转达歉意。
凝 望
马车或依维柯
转身消逝,淡泊的背影
仿佛贴在远山的睫毛上。
有的睫毛不省心,正由灰色
变成雪白的白色。
读书人把书扔进
皮质的书包,陷入混乱
而茫然的思绪之中。
你明白玛杜锣的意义吗?
我在哪儿?
如果是冬天,
雪会积极争取得到被忽略的
婚宴嘉宾的角色。
然而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
而且不怎么冷的冬天。
反而晦涩,
反而不容易得到常识的正常理解。
杨树和桦树的争论
是没有仲裁者的,也没有
如我一样幸灾乐祸的人。
战争会出现吗?
每个人都在预习沙盘堆砌法,
练习罗贯中指导的小埋伏。
一只麻雀飞过来,转达乌鸦的叫声,
又是什么意思呢?
己亥正月初二莘庄公园赏梅
兼呈三哥树吉
绿萼梅可能更好看一点儿,
而红梅太肥了,和灰蓝色的远天未能构成
一种美妙的呼应。那些拍照的本地游人,
究竟是想拍下植物,还是想拍下正在消逝
而且绝对不会回来的时间?
我们在梅园里乱晃,间或谈谈别的,
谈谈什么什么,或者在北大荒农场一起观赏
冬夜星空的少年旧事。蜡梅是用气息
捣乱的,而不是用她焦黄色的乱发。
教堂十字架从垂柳的角度望过去
也许更生动一点儿,这让我略略宽心,
扶扶眼镜,也扶扶因为花粉过敏
而佩戴的黑色口罩,这显得多少有些怪异。
在卑微的生活之中,这样的景象
又会出现多少次呢?每个人其实都看见了,
但却没有一个人将它提起。
梅陇微雨
雨细得要命,香樟树
紫黑色的果球照旧落了一地,
她们潮湿的样子又能让东北兄弟想起什么?
妈妈用头抵着木桌,她似乎什么都没想,
又或者从她头脑的玻璃窗口闪过些什么——
护理员既客气又严肃——电视机里的内容
妈妈连睬都不睬。她的问题总是重复性的,
而我由此引发的悲伤早就变轻了——我能接受
命运所有的安排。听妈妈背诵《寻隐者不遇》,
她的逻辑重音几乎完全再现私塾的风景,
而农场人物,她在说出姓名的同时也能说出
他们的绰号——背后的点滴是看不见的,
晚年几乎原谅了一切——
隔壁驾校是安静的,只能听见微雨穿过
树叶的声音。我自忖晚年的自己
做不到这一点,我只能自己宽慰自己——
我曾經像人一样活过。
草木集
1
柳树写过创世纪也写过
启示录但却理解不了石头
2
向羊肉串致敬的蜀葵
仅仅是在色彩方面战胜了钻天杨
3
芍药迁徙的历史轨迹
几乎完全照搬了父亲
4
大叶樟和小叶樟
是在挑战我们的哲学修养吗?
而三棱草比白茅更擅长
阴险的冷笑
5
野鸢尾并不比冻土带
更像一个低价处理的男高音
6
向日葵和菊芋极易辨别
但从实践的角度看过去却满不是
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