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okBook”创造者的艺术

崔春

1849年，德国歌剧作家瓦格纳（RichardWagner）在《未来的艺术》一文中提到：“艺术创作已迈入‘总体艺术品时代，只有将视觉艺术、音乐、舞蹈、歌曲、诗、写作、编剧以及表演相结合，才能产生一种全面涵盖人类感官系统的艺术经验，也只有打破艺术领域间的界线，才有机会创作出最完整的艺术作品。”

瓦格纳所梦想建立的“整体艺术”，是所有艺术门类的综合，是为塑造“整体的人”而创造出来的艺术。时至今日，当我们回头看，他所说的“只有打破艺术领域间的界线，才有机会创作出完整的艺术作品”似乎还预示着另一种更大的可能性：我们要打破的不仅是艺术领域间的界线，而且是未来的艺术无处不在，形式更加多元，最后将作为内容本身，帮助我们认识和感知当下的时空。

2019年底，全球顶级美食与艺术跨界展览品牌“CookBook”来到中国，在北京三里屯那里花园上演了中国版的“CookBook感官盛宴——全球美食艺术大展”。来自全球各地的艺术家以及厨师们发挥他们天生对于感官体验的敏锐度，呈现了一场无比精彩的艺术盛宴。

艺术家尼古拉斯·布拉德（NicholasBoulard）在当地市场发现了形状像金字塔般、名为瓦伦萨（Valencay）的奶酪品种，这特别的外形不仅使他将奶酪与索尔·勒维特（SolLeWitt）的作品相联系，并对此产生了特别的兴趣。尼古拉斯创作了系列看似与各种经典抽象艺术作品相关的“奶酪”雕塑，在被装扮成奶酪店的空间展出，每件陈列品后都隐含着不同文明的存在。

塔尼娅吉尔布兰特（Tania Gheerb-rant）和马啥里亚·科恩可·杰尔（MahaliaK.hnke-Jehl）的影像装置作品《绝对》，则打造了一个在福柯异质空间理论指导下的“异托邦”。每个层次的精神结构都好像是一个封闭的圆，如果我们借助想象，便可以从中跳出来进入到崭新的“异托邦”世界。食物也如此，观众们会诧异：鸡尾酒不再装在杯子中，而是覆盖在桌面，液体变成了胶状物，需要借助勺子挖出来吃掉。之前又有谁想过鸡尾酒可以是这样的物质形态和食用方式呢。

与艺术家作品同时展出、来自世界著名米其林餐厅的厨师们的作品，丝毫也不逊色。智利名厨鲁道夫·古兹曼（Rodolfo Guzman）带来一件“通感”作品。当你戴上耳机，将体验到“地震”般的听觉效果，但实际上这只是古兹曼特意录制的食客咀嚼物的声音。这道美食是名厨的招牌菜，它硬脆的口感使得食客在品尝时会在口腔内感受到仿佛板碎裂的声音。“我想表达在口中咀嚼物的碎裂口感，和味道一样有吸引。”对于他来说，抓住美味精髓的不仅仅是味道，而是能调动所有感官。

曾经师从Tom Aikens和Gordon Ram-say两位主厨，并接受烹饪哲学培训的阿尔贝托·兰格拉夫（Alberto Landgraf），他的作品《到达舒适的四种元素》邀请观众参与体验。“你需要脱掉鞋子，踩在由四种不同材料打造的触感通道中，穿过不同感觉区域并最终达到舒适区。”阿尔贝托通过四种不同的物品来模拟菜品中的四种必要元素：质地、酸度、温度和构成，以此来刺激观众的不同体感。米其林二星餐厅Noma主理人雷勒·雷德泽皮（ReneRedzepi）的作品《隐形》，则非常诗意。他用培养皿收集了餐厅所有工作人员的指印，记录下指印的变化。培养皿中慢慢显现的微生物，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奇异的隐形世界。雷勒对厨艺团队的关怀被巧妙地融入个人对于发酵微生物的喜好中，趣味横生。

名厨们的参展作品大多灵感源于食物，探讨的也是食物相关的话题，但也有一些作品带领我们走入更广阔的精神空间。《白日梦》是2017年被评为“最佳新人主厨”的乔丹·卡恩（Jordan Kahn）的作品，一部关于加州野地和食材的梦境幻影。影像分为三个章节，通过菜肴的演变探索加州的地理环境。从抽象的图案到幽暗的森林环境，在梦幻与现实之间转换，在记录与表演之间徘徊，创造出一个抒情的内心美食领域和一个超现实的烹饪梦境。乔丹带领观众进入关于物质如何与力量、記忆、想象等元素相互交织的冥想乐园，通过原始自然的植物形式和野生动物，唤起关于自然和潜意识的深处幻想体验。日籍明星女主厨神崎千穗（Chiho Kanzaki）的作品传递出浓浓的环保意识外也展示出她对于“手工”的重视与喜爱。她学习用植物提取染料的方法，从烹饪后废弃的食材中提取颜料，将织线染色，并编织成日本的传统线球，针对“现代对食材存在固有印象”发生挑战：食材可不仅仅是用来品尝的，它们有多种意料之外的用处。

艺术究竟是创造者的艺术，还是艺术家的艺术？以“CookBook”展览为例，如果不公布创作者的名字和背景，我们很难分辨出职业艺术家的作品与厨师作品间的差异。“厨艺或是艺术，表达的成果都是五感的结果，意念的诠释与执行。”“CookBook感官盛宴”策展人之一Andrea Petrini 一语中的。艺术本是人人享有的天赐，我们又何必对它人为设限？不是每个人都要成为艺术家，但是每个人都有表达艺术的自由，不是吗？

雷勒·雷德泽皮《隐形》印有诺马餐厅员工手印的培养噩2019

鲁道夫·古兹曼《地震II》图片石板声音装置2019

尼古拉斯·布拉德《金色奶酪》石膏金箔10.5cmx4cm 2017

神崎手穗《结构升级》食物残渣棉丝和棉线2019

阿尔贝托·兰格拉夫《到达舒适的四种元素》钉子乐高积木块太空棉等2019

乔丹·卡恩《白日梦》影像装置2019

塔尼娅·吉尔布兰特&马哈里亚·科恩可·杰尔《绝对》影像装置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