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阿联酋的投资机会与风险分析

韩永辉，李子文，张帆

(1.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广东 广州 510420；2.广东金融学院 金融与投资学院，广东 广州 510521)

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以下简称阿联酋)位于阿拉伯半岛东部，北临波斯湾，地处联通亚欧非三大洲的重要枢纽，也是“一带一路”的重要节点。一直以来，阿联酋是中国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2018年7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应邀对阿联酋进行国事访问，并就中阿在金融、投资、科技、可再生能源、油气产业等领域达成合作共识，使中阿友好合作关系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1)资料来源：《两个“第一”体现中阿关系分量》，光明网，http://theory.gmw.cn/2018-07/20/content_29975871.htm。。国家领导人的访问意味着双边关系的良好发展，也增强了企业投资合作的信心[1]，为中国企业赴阿投资奠定了基础。国际生产折衷理论认为，在国际直接投资中，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区位因素对企业的投资活动具有重要的影响[2-3]。阿联酋丰富的油气资源和发达的油气产业一直吸引中国企业赴阿投资。此外，阿联酋为了降低对油气产业的依赖程度，积极发展非油气产业[4]，为中国企业赴阿投资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空间。因此，阿联酋的投资市场具有巨大潜力和广阔前景。

阿联酋依靠油气资源禀赋使经济实力快速增长，同时也积极实施多元的经济政策和开放的投资政策，使其在全球的竞争力快速提升[5]。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7～2018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阿联酋在全球137个经济体中排名第17位。在世界银行发布的《2019全球营商环境报告》中，阿联酋在全球190个经济体中排名第11位，较2017年上升了15位，并呈快速上升趋势。阿联酋积极谋求产业结构的转型和优化，也契合了“大转型”时期中国经济发展的方向。中国通过加强对外投资和产业合作，促进国内产业转型升级，实现对全球价值链的双重嵌入[6]。Porter提出的国家竞争优势理论认为，一国的竞争优势在于其自身的生产要素、需求要素、产业因素、企业竞争和附加因素(发展机遇和政府政策)，并据此进一步提出竞争优势发展阶段理论，认为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与国家所处的发展阶段息息相关[7]。裴长洪等在传统国际直接投资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国家特定优势，认为发展中国家的企业能够凭借母国优势推进对外直接投资[8]。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其GDP位于世界第二位，也是世界第一贸易大国和重要的国际直接投资大国，综合国力位于世界前列。这些都能为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赋予强大的国家优势。同时，随着中阿共建“一带一路”的深入，以及政策、设施、贸易、资金和民心的互联互通，中阿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为加速国际直接投资赋能，成为中国企业赴阿投资的国家特定优势，为中国企业赴阿投资创造机会[9-10]。此外，阿联酋周边局势动荡，地区安全受到恐怖主义威胁的巨大压力。因此，国家优势的保障能够提高中国企业在阿投资的风险抵抗能力，使中国对阿投资获得平稳发展。在加快共建“一带一路”的背景下，中国应该促进对阿投资的快速发展，深化与阿联酋的投资合作关系，巩固“一带一路”重要支点建设，实现中阿两国的经济共荣。

中国与阿联酋在能源、基建等传统领域有着良好的合作基础，更积极开拓可再生能源、核电、航天等高科技市场。虽然阿联酋政局稳定、社会和谐、商业环境宽松，但是高度开放的经济和依赖石油的产业结构易受外部世界经济波动影响，同时也受到周边局势和地区安全压力的影响，存在一定的投资风险[11]。因此，不仅要深入剖析中国在阿联酋投资的机会，还要厘清企业投资面临的风险。这对于中国企业赴阿投资，维护中阿友好合作关系，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建设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深入分析中阿双边投资的发展现状，从产业合作的角度，发掘中阿可进一步投资合作的机会，并从政治、经济、安全等角度厘清中国在阿联酋投资面临的风险，最后为促进中阿投资合作的可持续发展，推动“一带一路”建设，提出行之有效的政策建议。

一、中国与阿联酋的双边投资状况

阿联酋具有油气资源禀赋优势、便捷的交通地理优势，以及较快的城市化速度和良好的营商环境，再加上“一带一路”建设的推动，吸引了大批中国企业前往阿联酋投资[12]。中国也吸引阿联酋先进的塑化项目来华投资，加强双边产能合作。

(一)中国对阿联酋的直接投资发展波动大，且分布领域广

阿联酋优越的区位优势和中阿良好的双边关系一直推动中国对阿直接投资的快速发展。2009年，中国对阿直接投资流量还不到1亿美元，而到了2015年则快速增长至12.69亿美元，较2009年增长了13倍(图1)。中国对阿直接投资的快速发展得益于两国对中国企业赴阿投资的政策引导和支持，尤其是中阿共建“一带一路”的快速推进。2016年，中国在促进企业对外直接投资便利化的同时，也加强对投资项目真实性的监管，进一步提高投资质量。这对于2016年中国对阿投资下降具有一定的影响作用。到2017年，中国对阿联酋直接投资存量已高达54亿美元。中国企业在阿联酋的投资较为分散，在能源、钢铁、建材、建筑机械、五金、化工等多个产业均有中企投资。例如，在油气行业，中石油与Adnoc在阿联酋投资成立Al Yasat石油作业公司，以及与中国华信投资28亿美元联合收购阿联酋阿布扎比石油公司12%股权。中化公司累计投资约1亿美元开发阿联酋油气田项目，及其旗下的中石化冠德控股有限公司在阿投资建设石油仓储合资项目。而在非油气产业，天津钢管厂投资15亿人民币在迪拜杰布阿里自由区设立分公司。中远海运则远赴阿联酋收购了阿布扎比哈利法港2号码头的营运权。

(二)阿联酋对中国的直接投资呈下降趋势，且行业集中度高

阿联酋对中国投资的发展规模相对较小，且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呈下降趋势。2009年阿联酋对中国投资约1亿美元，到2017年已下降至0.14亿美元，投资项目有26个(图1)。阿联酋对中国较大的投资项目集中在塑料、化工等行业。阿联酋在中国的投资企业较为知名的是博禄公司(Borouge)，在2008年起进入中国，共投资2 980万美元，在上海奉贤区海港开发区建立工程塑料生产基地，年产复合树脂5万吨。到2010年，博禄公司将市场推展至广州南沙，与广州市南沙区政府签署协议，在广州南沙建立生产工厂，设计年产复合聚丙烯树脂10.5万吨。此外，迪拜著名酒店集团朱美拉宣布在中国新签3家酒店和度假村的管理协议，其在中国管理的酒店地产项目已达8处。

二、中国在阿联酋的投资机会

阿联酋作为海湾国家，区位优势巨大、资源丰富、国民收入高、市场潜力巨大，中阿两国有着广阔的产能合作前景，特别是在能源产业、通讯产业、纺织服装产业、汽车产业、建材行业等领域能够深入合作、共同发展、共同繁荣。

(一)阿联酋的市场潜力

阿联酋自然资源丰富、交通便利、商业环境宽松、税费便宜、物流发达、管理先进，是一个优质的投资地。阿联酋国民收入高，消费市场广阔，再加上国家多元经济发展战略，阿联酋的市场潜力巨大。中阿两国都追求可再生能源、航天、通讯等高技术产业的发展，中资企业可加强与阿联酋在上述领域的合作。

(二)中国在阿联酋的投资机会

(1)能源产业投资机会。阿联酋以盛产石油而著名，其能源产业与世界多个国家都有着紧密的合作。2011～2015年，阿联酋接受的能源投资总额高达140亿美元。中国是一个能源紧缺的国家，经济发展需要大量的能源供给[13]。中国与阿联酋在能源领域的合作不断深入，尤其是中石油工程公司与阿布扎比国际石油投资公司的战略油气管道线路合作项目，以及中石化在阿联酋投资的中化Atlantis公司的UAQ气田项目，已成为中阿在能源领域紧密合作的典范。此外，阿联酋考虑到油气资源的有限性和国家能源安全问题，利用其雄厚的资金实力，积极发展可再生能源产业[14]。因此，除了传统的油气产业可以进一步投资合作外，可再生能源产业的投资前景更为广阔。

(2)通讯产业投资机会。阿联酋的工业技术相对薄弱，通讯行业主要是通过与外资公司合作发展起来的。阿联酋政府高度重视通讯行业发展，在本世纪初，阿联酋将通讯手段应用于政府的行政事务中，充分利用互联网技术，提高政府运作效率，减少国家行政管理支出。政府鼓励加大对通讯行业的投资，促进行业发展。中国的华为和中兴企业凭借先进的技术和产品优势，进入阿联酋市场后迅速成为主流的通讯设备供应商,中国的品牌得到肯定，为进一步开拓市场扫除障碍。

(3)纺织服装产业投资机会。纺织服装产业是阿联酋发展非油气产业的重点领域，依托其完善的基础设施、便利的交通条件、低廉的外来劳动力成本等优势，纺织服装行业迅速发展，大量纺织品和服装出口欧美发达国家以及周边海湾国家。迪拜每年对纺织面料及制品的需求总额超过115亿美元，市场潜力巨大。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初就早已开始发展纺织服装加工，有着先进的生产技术，借着技术优势和良好的产品质量进入阿联酋市场，加强中阿纺织服装领域的产业对接。

(4)汽车产业投资机会。阿联酋没有建立本国的汽车工业，汽车消费来自进口，而且全国没有建立铁路交通系统，陆上交通主要依赖汽车，道路交通非常发达，基础设施完善。阿联酋人均收入较高，燃油丰富且便宜，汽车是大部分人的主要出行交通工具，市场广阔。除此之外，阿联酋的贫富分化明显[15]，尤其是海外劳工收入较低，但仍存在巨大的汽车出行需求。因此，中国汽车的低价高配正符合他们的需求，具有很大竞争力。中阿两国应扩大汽车领域的产业对接，实现互利共赢。

(5)建材行业投资机会。阿联酋的统计数据显示，其繁荣的金融业、商业和旅游业加快了城市化速度，使建筑物的更新换代加快，产生大量的建筑工程，对建材有着大量的需求，特别是铝材、塑料、钢材、水泥、五金等。阿联酋政府和企业也加大了对当地的投资，发起大量大型施工，为建筑机械、工程设备、汽车和汽配产品等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目前阿联酋当地建材市场供给主要是为了满足众多建筑工程项目的需求，而且主要把建材批发给大型工程项目。因此，阿联酋的建材零售市场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中国的建材具有极大的价格优势，而且质量上乘，在阿联酋的建材市场发展潜力巨大。中国企业可以加快与阿联酋的产业对接，促进中国建材的出口。

三、中国在阿联酋的投资风险

阿联酋国内稳固的政治制度为中国企业赴阿投资带来较低的政治风险，而其丰富的油气资源为其带来巨额稳定的收入，使经济发展繁荣。然而，阿联酋的经济收入以出口石油为主，对外依赖性强，容易受到国际经济波动影响。此外，阿联酋地处中东，周边局势紧张，恐怖主义活动频繁，地区安全压力较大。

(一)阿联酋政权稳固，社会稳定，政治风险低

阿联酋的国家体制为联邦制，实行君主联邦，国家共由七大酋长国组成。在每一个酋长国内君主制为根本体制，酋长国权力高度集中，而且稳定。在联邦层面，七大酋长国的统治家族密切联系，又相互制衡，使得阿联酋的政局稳定[16]。阿联酋人均收入高，民族宗教关系和谐，没有宗教或民族冲突，社会稳定，秩序良好。在巨额石油收入和公共开支的支持下，在现阶段的发展过程中，阿联酋君主专制制度并没有为经济发展，特别是外来投资者带来明显的不利影响，而且君主制权力集中，各酋长国又互相制衡，此后较长的一段时期内，阿联酋政治体制不会出现实质性变革。因此，阿联酋较低的政治风险有利其加强与世界各国的经济合作[17]，也促进了中国企业赴阿投资的稳定发展。

(二)阿联酋经济外向特征明显，对外依赖性强，易受外来风险影响

阿联酋是石油和天然气资源都很丰富的国家，与其他产油国相似，其经济发展模式都是以出口石油为主[18]。因此，阿联酋的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外向型特征，对外依赖程度高，逐渐发展成依附型经济结构。国家经济发展资本集中来源于石油部门及其派生的海外资产。国内产业的劳动力则集中来源于外籍劳工。国内缺乏除石油之外的其他产业部门，因此技术设备和消费品都需要进口，甚至石油部门的产品生产也要从国际市场获得资源要素。

鉴于阿联酋的对外依附型经济结构，国际市场的波动极易冲击阿联酋的经济发展。以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为例，阿联酋拥有巨额的石油出口收入，对海外投资力度较大，大部分的资金是流向发达国家，因此在金融危机中，阿联酋的经济受到重创[19]。一方面，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使得阿联酋国内外资撤离，从而导致许多投资项目中断，甚至影响到一些大型项目。阿布扎比投资局是全球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也在此次危机中蒙受巨额损失。另一方面，世界经济低迷削弱了阿联酋的旅游、贸易和金融服务的海外需求。因此，在阿联酋投资更需要承受外部市场波动所带来的风险。

(三)阿联酋国内安全风险较低，但面临地区安全压力和恐怖主义威胁

虽然阿联酋国内安全风险较低，但是地处中东，仍然受到日益扩散的恐怖主义威胁。中东地区日益扩散的恐怖主义严重威胁了阿联酋的国家安全[20]，阻碍了经济发展。阿联酋比邻波斯湾，紧握波斯湾海门，以其包容性和外向性成为中东地区的“自由港”，逐渐树立了独特的竞争优势。然而，原本是便利经济发展的市场机制却成为用来秘密分子筹集资金的工具，阿联酋被恐怖国际恐怖分子开展活动，各类跨境洗钱、贩毒、走私和恐怖主义活动也威胁着阿联酋的国际声誉和安全[21-22]。

此外，阿联酋面临着较大的地区压力，对国家安全有着不利的影响。长期以来，阿联酋秉持实用主义的理念同伊朗开展各种经济贸易和政治对话活动，交流频繁，俨然成为伊朗的主要贸易伙伴。然而，随着沙特和其他海湾国家对于伊朗和什叶派政治力量在中东扩张的担忧日益加重，阿联酋也日益陷入艰难的外交抉择中[23-24]。阿联酋加入沙特主导的针对也门的空袭行动，就迫使阿联酋不得不放弃长久秉持的中立哲学，在区域敏感问题上选择站队。此外，阿联酋积极发展与美国的关系，然而美国、以色列与伊朗的敌对关系根深蒂固，短期内难以彻底缓和，他们的冲突波及到阿联酋。在失去中立地位的情况下，阿联酋容易卷入地区争端，受到周边国家冲突的影响，使争端影响扩大到国内，为投资环境增添不确定因素。

四、政策性建议

阿联酋市场主要被欧美企业占据，随着金融危机爆发和世界经济下行，欧美企业纷纷调整海外布局，使阿联酋经济备受重创，但也为中国对阿联酋投资创造了广阔的空间。此时，正是中国加强与阿联酋投资合作的机遇。但是，由于经济、文化、环境等多种因素带来的风险，中阿在投资合作过程遇到不少问题。阿联酋注重发展新能源、通讯、航天等高科技产业与正处于转型时期的中国不谋而合[25]，应通过多种措施加强中国对阿联酋的高科技研发、通讯、汽车、纺织服装等产业的投资，推动两国产业的共同发展，加快共建“一带一路”。据此，本文提出以下政策性建议。

(一)紧跟阿联酋国家发展战略，增加对非油气产业的投资合作

油气产业一直是阿联酋的主要产业，国民收入依赖油气出口。然而，阿联酋的经济发展一直深受油价波动的影响，显得十分不稳定。因此，阿联酋政府开始重点发展非油气产业，在可再生能源、航空、通讯、金融、旅游等领域投入大量资源，并以此作为国家的发展方向。中国企业进入阿联酋市场必须紧跟当地政策，切忌逆势而行，尤其在当地新领域市场成熟时，迅速占领市场，站稳脚跟。

(二)中国企业对阿联酋投资要注重合作，共抵风险

阿联酋的政局稳定，社会和谐，经济开放程度高，但由于油气产业为主的经济结构使其极易受到世界经济波动的影响，再加上文化、环境、制度等因素，使得中资企业面临的风险更加复杂。因此，中国企业赴阿联酋投资要注重合作，不仅是跟中国企业合作，还可以跟当地企业或其他国家的企业合作，增强应对复杂环境风险的能力，提高投资成功率，也可以交流学习其他企业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促进中国企业的发展进步。

(三)重视市场品牌营销，提升投资企业的市场竞争力

阿联酋国民收入高，消费市场巨大，同时处于东西方的交通中点，交通便利，在经济开放前期就有一大批欧美知名企业进入，占领了各大市场，树立起品牌知名度。中国企业的品牌力量在国际竞争中是处于劣势的。面对激烈的竞争环境，中国企业重视品牌营销，开拓新兴市场，通过阿联酋发达的会展行业，加大对中国品牌的宣传力度，提高品牌知名度；以质优价廉的产品，建立良好口碑；注重处理与当地社会居民的关系，主动承担社会责任，建立诚信负责的品牌形象。

五、结语

“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已经过去数年，中国企业在“走出去”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阿联酋位于中东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具有辐射周边的区位优势，也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支点。中国正处于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有着巨大的能源需求，以及对外投资需求。这不仅为阿联酋的油气产品提供广阔的市场，还为阿联酋的产业结构优化带来优质的企业资源。中阿两国经济高度互补，投资合作前景广阔。同时，阿联酋开放的投资政策和包容的社会文化，使其成为中国企业对外投资的重要目的地。本研究深入分析了中阿双边投资的发展现状，发掘中国企业赴阿投资的机会，厘清企业面临的投资风险，并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为深化中阿投资合作，促进中阿双边友好关系长久发展，加快中阿共建“一带一路”，实现共同繁荣提供科学的经验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