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声响
2020-04-16安宁
安宁
想起去年此时成都的春天,出门走走,湿冷的天气并不比北方暖和多少。我找了一辆“小黄车”骑行一段时间,手便有些冰凉,但白玉兰早已在街头巷尾热烈地绽放了。簇新的叶子犹如一盏盏空灵的灯,点亮了沿街的树。屋顶上,明亮的迎春花瀑布般倾泻而下,又在半空里带着惊讶,忽然间止了步。银杏树尚未发芽,但空荡荡的枝头却已有了一抹隐约的绿意在悄然流淌。山茶花在店铺的门口安静地吐露芬芳,如果俯身去嗅,那香气会让人一时间失了魂般呆立半天。沿着护城河生长的菖蒲最是旺盛,遍地铺排开来,它们冷硬的叶子犹如剑戟,高高地刺向半空。
南方的美,在这时节不可言说。氧气被充沛的绿意一遍遍洗涤,吸入肺腑,让人心醉。北方的大道上,此刻依然荒凉开阔,南方却行人如织,慢慢热闹起来。但这种热闹,不是夏天挥汗如雨的稠密,而是恰到好处的暖和轻。走在路上的人们闲庭信步,巷子里的猫猫狗狗顽皮地一路小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皮毛里散发着春天热烈的气息。
难得今天见到阳光,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喝茶或者去晒太阳。因为没有暖气,南方人对于阳光的热爱,北方人大约不能理解。但凡一出太阳,大家就开心得好像买彩票中了百万大奖,呼朋引伴,赏花看水,轰轰烈烈,好不热闹。
南方似乎永远都是树木繁茂、生命旺盛的样子。阳光一出,每片叶子都近乎透明,每个角落也瞬间光芒闪烁。就在一片浓密的树丛中,我还看到几只小松鼠,衔着捡来的松果,欢快地在树枝间跳跃奔走,那光亮的皮毛在风中熠熠闪光,犹如柔软的绸缎。行人纷纷驻足,仰头注视着它们,眼睛里含着笑,好像这几只可爱的精灵是上天派到人间的使者。
再走几步,又见一棵百年古树,竟被几株清秀挺拔的松柏密不透风地团团围住,犹如相亲相爱的家人。道家讲,道法自然,大道无为。或许,像草木一样吸纳天地精华、自由自在地活着,也是人类至高的生命境界。
而此时北方的大地上,柳树枝头也已是一片鹅黄;河水破冰而出,发出古老深沉的声响;大风撞击着泥土,唤醒沉睡中的昆虫;就连大地深处蛰伏的树根,也在春天湿润的气息中轻轻抖动了一下。于是,整个北方便苏醒了。
随后的一场大雪,犹如最后的哀愁,浩浩荡荡降落人间。它短暂到犹如惊鸿一瞥—当我洗漱完毕,走出家门,阳光已经从深蓝的高空洒落下来,好像片刻之前历经的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觉。这遍洒内蒙古高原的强烈的光,让天地瞬间光芒闪烁、璀璨斑斓。风席卷着大片大片的云朵,将它们吹成嘶吼的烈马、腾跃的猛兽、繁茂的森林、壮美的山川,或者舒缓的河流。于是,天空便有了气象万千、荡气回肠之美。
校园里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一路走过去,看到香气袭人的丁香,白的粉的,正用热烈浓郁的香气吸引着年轻视线的关注。相比起来,榆叶梅的香气就淡远、羞涩得多,需低头用力去嗅,香气才会丝丝缕缕地从花蕊中徐徐飘入鼻腔。一阵风吹过,榆叶梅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地面,那样娇嫩柔美的粉色,总让人不忍心踩下去,于是便满怀怜惜,绕路而行,却又忍不住回头张望,希望它们不要被人踩入泥土里去。
远处的草坪上,绿色的绸缎尚未完全蔓延开来,只在阳光充沛的地方,这里一片,那里一团,犹如不疾不徐的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以北方的缓慢速度,从南方开来。草坪上的迎春花开得无比灿烂,一丛一丛,是校园里最耀眼的明黄。麻雀们从蓄满生机的树梢上呼啦啦落下,啄食一陣草籽,又呼啦啦飞过半空,停在遒劲高大的法桐上。
操场上传来打球的欢快声响,还有进球时热烈的喊叫。那声音如此年轻,又那样蓬勃,满溢着青春的激情。
我在这样属于春天的叫喊声里,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