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中国服装产业：在困难和压力中创新而行——专访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副会长、中国服装协会会长陈大鹏

文|刘晓青

>>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副会长、中国服装协会会长 陈大鹏

2019年，是中国服装行业很不平凡的一年，不仅需面对国内外复杂多变的经济环境和市场压力，同时也经受着数字经济时代到来的洗礼。在这一年，行业经历了怎样的考验，面对压力和困难又获得怎样的进步？2020年产业发展将走向何方？在新年来临之际，《中国服饰》专访了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副会长、中国服装协会会长陈大鹏。

《中国服饰》：对于刚过去的2019年，您有怎样的感悟？

陈大鹏：2019年中国服装行业压力很大，可以说是很艰难的一年。国际环境日趋复杂，市场增长动力不足，尤其是国际贸易摩擦负面影响所带来的溢出效应深刻影响着我国出口贸易的发展。

在此背景下，我国宏观经济也呈现出下行压力加大的态势，消费信心不足，市场低迷不振，再加上消费需求变革步伐加快，都给行业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困难。

面对如此大的内外压力，中国服装行业作为市场化程度最高的产业，发扬艰苦奋斗、勇于拼搏的精神，以高质量发展为方向，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一路承压负重、迎难而行。

可以看到，尽管行业增速总体放缓，运行质效波动较大，但是行业“基本盘”稳固，总体保持基本平稳。尤其是面对数字经济时代的洗礼，中国服装行业在阵痛中加速转型升级，调整与创新步伐加快，产业素质持续提升。在此战略重构和变革发展期，行业开始了新一轮的蜕变与成长。“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正是产业如今生动的写照。

把变革化为机遇和动力，转向高质量发展，这是我们这一代服装人的时代使命，也是新历史方位下产业发展的必然选择。

《中国服饰》：您认为2019年中国服装产业经受了哪些考验？

陈大鹏：回顾这一年，产业能取得如此成绩着实不容易，不仅提振了行业信心，更是通过加快产业转型升级步伐为下一步的产业重塑打下坚实基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困难又是产业未来发展的活化剂，使行业在应对压力的过程中，进一步强健机体、提升能力。

正如上述所说，首先，行业在2019年经受了消费市场变革带来的巨大考验。在消费低迷的前提下，消费升级给我们带来不小的挑战，“90后”已经登上历史舞台，成为主力消费人群，他们的产品需求、生活方式选择以及品牌和价值主张都呈现出年轻化、个性化、智能化、定制化、高性价比等多元化趋势，这就给行业供给提出了新的要求。

当然，我们也要看到，虽然内销增长速度有所减缓，但国内市场基数非常大，大众消费需求依然有增长的空间，关键是我们要适应消费升级需求，不断提升产品的有效供给，满足市场新需要。

其次，行业经受了商业逻辑变革的考验。在数字经济时代，企业与消费者交互方式、连接方式以及对消费者的获取方式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消费者在哪里，消费者画像是什么，如何找到并服务品牌的目标消费群体，这些都对供给端提出新的挑战。

再次，行业还经受了产业逻辑变革的考验。随着数据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产业资源和消费关系正在重构，生产范式和生产关系正发生着颠覆式变革。在数字技术与产业深度融合的前提下，行业从供应链经济走向网状经济，企业组织也正向柔性化、协同化方向发展。而面对这一趋势变化，企业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中国服饰》：进入新时代，产业会迎来哪些利好？

陈大鹏：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服装产业走过了从小到大的历程，构建起全球规模最大、产业链配套最完整的产业体系，实现了一个行业大国的崛起。进入新时代，历史赋予中国服装产业发展新机遇、新空间和新方向，也给行业提供了新的无限可能。

从政策上看，国家对发展实体经济和制造业高度重视。实体经济是一国经济的立身之本，发展制造业也是国家的基本国策。近年来，围绕制造业、对外贸易、区域经济发展等方面，国家陆续出台一系列政策为产业发展营造良好环境，同时作为重要的民生产业、基础性消费产业，各地政府不仅高度认同中国服装业“科技、时尚、绿色”的新定位，还结合中西部承接转移、提高就业质量以及扶贫脱贫等工作，大力推动产业发展，这为各地服装产业尤其是产业集群的发展提供了更好的外部条件。

从技术上看，新技术为产业赋予新势能。在过去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产业积累下来很多瓶颈性问题与矛盾，而这些都可以从新技术层面找到有效的解决方案和方法。作为重要的新生产要素和社会基础设施，5G、产业互联网、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正在重塑产业形态与结构，为产业转型升级和高质量发展带来重大利好。

从市场上看，我们依然看好未来发展消费潜力。中国是全球最具潜力的消费市场，蕴含着巨大的市场空间。无论是消费分级、需求细化，还是娱乐经济、环保时尚、国潮崛起等现象的出现，都是市场需求的具体表现。这一富有潜力的市场，也是行业发展的最重要支撑。

《中国服饰》：2020年是“十三五”收官之年，又是“十四五”规划之年，您如何评价中国服装行业“十三五”所取得的成绩？

陈大鹏：“十三五”是服装强国建设的重要时期，也是产业转型的重要时期。在国际经济复苏乏力、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的背景下，我国服装产业明晰“科技、时尚、绿色”的新定位，明确创新发展的新方位，凭借着国际化历炼的视野以及市场经济洗礼所赋予的胆识，在困难和压力中创新前行，展现出行业的活力与韧性，整个产业正朝着科技领先、品牌一流、生态持续、人才杰出的服装强国目标奋力前行。

第一，是技术应用不断进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产业创新的最重要动力所在。信息技术、数字技术等新技术的应用，使得“两化”深度融合步伐加快。从消费者感知、交互到构建以柔性化、智能化为特征的生产范式，再到管理、服务、营销等整个产业价值链的变革，我国服装行业都走在世界前列，譬如大规模定制技术的产业化应用取得新进展、智能化现代工厂不断涌现、全流程自动化制造模式大量采用……新科技的应用正在为产业发展提供重要的动力杠杆。

第二，是运营模式不断创新。随着产业协同的不断深化，“大而强”和“小而精”的产业生态逐步构建。在大企业做平台，小企业做专、做精的同时，数字经济时代的平台模式正给中小企业带来发展的新机遇，使得“小而美”企业快速成长。此外，“互联网+”行动加速了产业由“微笑曲线”发展向“全程协同”转变，这也催生了模式、渠道不断创新，令大量“新物种”不断涌现。

第三，是产业本质全面回归。在经历快速发展之后，“十三五”期间产业本质逐步回归，我国服装企业开始重新审视消费者价值，以消费者为中心，注重产品开发、创意设计，以及产业链的协同发展，并且把消费者体验作为整个产业价值链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呈现出非常明显的产业回归本质化发展特征。

第四，是发展理念不断深化。“十三五”期间，产业价值观、发展观日益清晰，产业发展更为务实理性，向着内涵式发展转变，譬如产业投资结构更加合理，企业技术及研发设计的投资比重大幅提升，时尚创意的内生动力和创新能力持续增强，新业态、新产品不断出现，企业社会责任理念不断深化，绿色发展、可持续发展正在发展成为产业重要的竞争优势与价值源泉。

第五，是国际化水平进步一步提升。在全球化的视野中，企业积极嫁接国际优质资源，一方面通过与国际知名设计、研发机构和品牌合作，实现各类智力资源的整合；另一方面通过与国际品牌合作并购，越来越多的中国服装企业获得了国际研发团队、管理团队、营销理念以及市场渠道，这也使得许多中国服装自主品牌在发达国家建立了相应的销售渠道，进一步提高了品牌的知名度与国际化的发展水平。

《中国服饰》：您对产业的下一步发展有什么建议？

陈大鹏：面对产业下一步的发展，我认为，企业一定要对当前这个时代以及我们自身有非常清晰的认识，中国服装产业不仅有着历经几十年发展积累下来的底气和信心，更有新一轮科技革命与消费变革带来的新的历史机遇，因此要加快产业高质量发展的转型升级步伐，全面向服装强国目标冲刺。

首先，要深入拥抱新一轮的科技革命。新科技已成为产业发展的全新生态条件，数字化转型是产业发展的必由之路，这需要我们构建以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为核心的现代制造体系，推进制造技术、制造系统和制造范式的全面革新，还需要我们利用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等技术手段，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实现产业链与价值链的全面连接，形成以数据为驱动要素的产业发展体系，并加强“产学研用”相结合，促进组织管理模式与智能制造体系的协同，形成适应数字经济时代的科技创新生态体系，推动行业全面转型升级，实现高质量发展。

其次，要不断补齐产业基础能力的不足和短板。产业基础能力是我们创新科技、创新模式，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根本，尽管目前产业规模已是全球最大，但有很多基础能力依然存在短板，譬如精益管理、精益制造、设计创意、艺术审美、商品企划、供应链管理、人才建设等方面，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如果不夯实这些产业基础，智能制造就只能是“空中楼阁”，引领消费潮流，适应消费者新消费变化更是一句空话。产业要走向中高端发展，就必须深入挖掘本源，围绕产品和服务做好产业基础系统这篇大文章。

再次，要抓住新生代消费市场。“80后”“90后”“00后”等新生代已成为市场消费的主体，决定着未来产业的发展与趋势。他们是互联网的“原住民”，普遍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生活方式、消费方式也较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我们的产品和服务必须满足其价值观认同的需要，紧紧把握这一代生活方式的变化，进行有针对性地研发、设计，这将是我们下一步发展的重要课题。

从次，要全面提升产业软实力。产业的高质量发展不仅体现在科技、制造等硬实力方面，同时还要有软实力的内在支撑。软实力既是衡量产业竞争力的重要标志，也是产业的思想和精神动力所在，就服装行业来说，这不仅是产业文化创造力的增强，同时也是企业责任发展意识的提升。从产品到产业，从时尚话语权到文化自信，文化创造是产业价值创造力的关键内容；从人本责任到市场责任，从环境责任到人文情怀，社会责任则是关乎产业可持续发展与构建受尊重的服装强国的重要路径。

最后，要进一步转变发展理念。企业要从根本上转变依靠规模扩张带动增长的传统理念，实现由创新内生动力、文化创造、责任发展所带来的核心创新能力和价值创造能力的提升，尤其是在数字经济时代，新技术的发展正在打破原有的行业界限，跨界、协同、融合、共享等综合式创新，以及平台化、生态化发展，已成为新时期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条件。

新科技已成为产业发展的全新生态条件，数字化转型是产业发展的必由之路，这需要我们构建以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为核心的现代制造体系，推进制造技术、制造系统和制造范式的全面革新。

《中国服饰》：2019年，中国服装协会做了哪些重点工作来服务产业的转型升级？

陈大鹏：在产业数字化转型的大背景下，2019年中国服装协会紧扣产业新定位，聚焦产业在变革中的新变化、新问题和新需求，有针对性地通过价值服务来推动产业高质量发展和强国建设。2019年，协会工作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一是推动行业技术进步。推动技术进步是协会服装工作的重中之重，2019年协会科技工作依托中国服装智能制造技术创新联盟，在产业内大力推动智能制造，已取得一定成效。譬如“三衣两裤”全流程自动化技术装备取得新进展、自动缝制单元不断深化提升，特别是9项中国服装协会服装智能制造系列团体标准的发布和实施，都对加快推进中国服装行业智能制造的发展有着重要意义。此外，举办第五届中国服装科技发展会议，与海尔合作成立中国服装物联生态联盟，在杭州艺尚小镇创办中国服装科创研究院等，亦对推进工业互联网、数字技术在行业应用，促进行业柔性化、智能化发展起到重要推动作用。

二是推动产业集群升级。产业集群是产业的基础，也是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代表着产业制造、技术应用和综合竞争力水平。2019年，协会完成产业集群试点复评工作，评定61家创新型产业集群试点单位。同时，协会还与产业集群进行战略合作，通过集群产业规划、人才培养、研发设计、社会责任、产业对接等一系列服务，有效推动产业集群的升级与发展。

三是推动产业制造升级。在数字变化变革中，作为产业基础创新的主体和核心，优质制造不仅是支撑终端品牌发展的能量之源，同时也为产业逐步向服务形态转变，创新渠道和商业模式带来更多新的可能。为适应这一变革，协会专门成立优质制造时尚联盟打造时尚工园，在经过一年的运行后已经取得一定成效，开始初步展现为产业赋能的平台价值，为推动新技术与制造结合、构建新型产业价值生态体系，发挥着独特作用。

四是推动产业价值协同。在2019年，协会注重强化上下游协同，推动产业集成创新。中国服装协会各专业委员会以及中国服装大会、中国国际服装服饰博览会（CHIC）、中国服装论坛、中国职业装产业大会等平台型活动，以各种形式、从各个方面和角度积极推动国内外资源交流合作，促进产业上下游的关联方彼此协同与发展。

《中国服饰》：新的一年，您对产业有何寄语？

陈大鹏：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目前，行业面临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也正迎来百年未有之大机遇，我们要以永不止步的攀登精神积极拥抱这个变革的时代，我们也完全有信心、有能力，以创新之心、坚韧之志登上强国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