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踏雪泥

摘 要：人生的戏剧性与无常使我很自然地想起了这首诗，想起了飞鸿的身影、雪泥的痕迹，也想起了你——林黛玉。

上天造物最是公平不过的，但凡有几分容貌姿色、才情禀赋的，便舍不得这份意趣，定要在他（她）身上演绎出一段或荡气回肠，或缠绵悱恻的故事来，令人唏嘘感叹，满口生香。

关键词：人各一面，千人千语，才情，孤高，哀怨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红楼梦》中人各一面，千人千语，虽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一瓢，融入了《秋窗风雨夕》的惨淡，浸润着“红消香断有谁怜”的凄楚，弥漫着“冷月葬花魂”的断肠。这一瓢，非“潇湘妃子”林黛玉无人可享。

言如其人，风神灵秀的林黛玉，“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捧心而蹙”的清瘦身影，沁人心脾的诗魂清香，扑面而来，久久挥之不去。

满纸满眼的秀气与芬芳，便是她生命与灵魂的哀鸣，“西风無限恨，吹不散眉弯”。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携着一缕诗魂走进了文学中，也走进了我们的心里，润物细无声。

然而表面的光鲜与婉转并不能遮盖住灵魂深处的无奈与悲怆。

林黛玉，“半世浮萍随逝水”（纳兰容若），浮萍般寄人篱下的凄凉身世，仙草脱胎的纤纤弱体，形成了她孤寂、易感、伤逝和多愁善感的个性。由是偏执的令人有些受不了的自尊浮现了出来。且看：

“周瑞家的送宫花。”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好一句尖酸的讥讽，将阿颦天性从骨中一写。史湘云说唱小旦的戏子有点像她的时候，黛玉的微嗔薄讥就变成了雷霆震怒了。“拿我比戏子取笑”“莫不是他和我顽，他就自轻自贱了”，连珠炮似的倾泻恰恰掩饰不住她那颗自卑而自尊的心。

行动肯恼，素习猜忌，好弄小性，似乎成了黛玉永远的身影。这一纤弱的身影，有着对纯真爱情净土的不懈追求：“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纯美的香丘，若即若离，如梦似幻。“独倚花锄泪暗洒，洒向空枝见血痕”，黛玉，她寻寻觅觅，然而，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给忘了。”“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金，又是什么麒麟，可怎么样呢？”

为了这份纯美而沉甸甸的爱情，黛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几朵残花，咀嚼出了苦痛的泪水。“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凄美的意境，默默地等待，永恒的怅惘，犹如沈从文笔下的翠翠，一个人，寂寞的，遥想着心中的梦，而这个梦，或许会实现，或许永远也实现不了。

我由衷地叹服她的执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寻寻觅觅是苦的，但没有这寻寻觅觅，没有这“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憔悴，怎会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喜悦呢。而喜悦是他们的，黛玉，什么也没有。

她的心太苦了。

知己紫鹃“情辞试忙玉”，黛玉急痛攻心，伏枕喘息半晌，推紫鹃道：“你不用捶，你竟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心有灵犀，黛玉满心满眼中只有他——贾宝玉。

但是当宝玉借《西厢记》里的词语，真正向她表示爱情的时候：“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林黛玉却气得带腮脸儿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还学了这些混账话来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妈去。”

真真颦儿，也只有颦儿，矛盾言行的背后有多少的辛酸与苦痛，只有她知道。

一颗晶亮的灵魂。小性儿，尖酸刻薄，美玉微瑕。“金兰契互剖金兰语”，真真不负“潇湘妃子”的雅号：虚怀若谷、率真坦诚。

“真真这个颦丫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薛宝钗如是说。

蓦然回首，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一段缘定三生的缠绵之情让绛珠仙子倾尽了心中所有的情思与泪水，犹如杜鹃啼出的血——凄美而又冷艳。

在那样一个视封建思想为正统的年代里，她注定成为一只哀鸣的孤鸿，形单影只。

终究，一地残花落蕊，拥抱了她的香肌玉体，还是一地残花落蕊，带走了她的爱恨情思。黛玉，一朵纤弱而娇美的芙蓉花，就这样香消玉殒了，留给后人的，可能只有那“红消香断有谁怜”的寂寞与无奈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的吟哦，点点滴滴，丝丝缕缕，打湿了人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人猝不及防的痛。

娇弱的女子在追求美的过程中，花落人亡两不知了，更让我们痛彻骨髓。真真切切地体悟到“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悲（悲）”的悲凉了。

不由地想起一句话：美的总是哀愁的。蕙质兰心的诗仙子，“一宵冷雨葬名花，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有些许“寒塘渡鹤影”的清冷，“冷月葬花魂”的断肠。

林黛玉向世人展示了另一种完美：彗星般的人生，可以短暂，但绝不黯淡或沉沦。

掩卷沉思，似乎还有那“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才情雅思。“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泥沟”的孤标傲世，“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的楚楚哀怨。

这份才情，这份孤高，这份哀怨，成就了她，成就了独一无二的，林黛玉。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的落叶，温婉、娇弱而又壮美，该绚烂的时候绚烂，生命与他已无憾了，即使飘落也会唱着曼妙的歌，因为，经历了就是永恒的，它懂得。叶犹如此，人何以堪？

生命如一袭华美的袍，一个鲜活的生命——林黛玉从文学的书香中向我们走来，用生命奏出诗词般的声响，叩开我们日益紧闭的心扉。

林黛玉，已经以一种永恒的方式成为我们记忆的一部分。她犹如一只飞鸿，一只孤独的飞鸿，一只孤独的在深夜看守心灵月亮的飞鸿。缺月挂疏桐，缥缈孤鸿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或许她宁愿独守那份寂寞、苍凉与执着吧。

一轮孤月下一只孤独的飞鸿，一片洁净的雪泥，飞鸿踏雪泥的缥缈与风度，这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

作者简介：

杨伟伟，山东省聊城市，山东省聊城市茌平区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