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简布衣
2020-04-13积雪草
积雪草
《说文解字》中说:“衣,依也。上曰衣,下曰裳。”所谓“衣”,自然是指上衣。所谓“裳”,是指裙。古人穿什么?自然是像裙子一樣的袍。《诗经·邶风》中有“绿兮衣兮,绿衣黄裳”,着绿衣,穿黄裳,娇俏的小模样什么时候才能忘记呢?
我没有绿衣黄裳,我喜欢布衣是棉、麻、真丝质地的衣裳,穿在身上轻柔,熨帖,舒心,像江南的春雨,像水墨烟雨图,好虽好,却是不经保存的,易旧,爱坏。
有些衣裳,当时是左挑右选,试了又试,喜欢得不得了,像偶然间遇到的知音,丝竹弄响,弦外听音,那是意外得来的惊喜。于是,毫不犹豫地买下来,还没有舍得穿几次,压在箱底,不经意间就褪了颜色,有了磨损。
闲暇时光,喜欢看母亲摆弄经年不穿的旧衣,那些都是母亲的宝贝。人家读书人喜欢晴耕雨读,母亲却喜欢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把那些经年不穿的旧衣,翻腾出来,拿在日光下晾晒。那些在箱子底下寻出来的衣裳,有着浓郁的樟脑的香味,黑底绿格子的大襟小衫,大朵及祼的牡丹旗袍,小碎花的夏衫,蓝底白花的头巾……
这些布衣的款式,无一不透射出时光的痕迹,有着年代的烙印。我从不曾想过,母亲也曾这样年轻过,小小的腰身,窄窄的秀肩。我想象着母亲穿上这些衣裳时的样子,窈窕,明媚,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往脑后轻轻一甩,下巴微微上扬,笑容矜持,算不得大家闺秀,但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
民国的女子爱旗袍,现在的女子爱什么?
逛街。走累了,随意在街边找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女伴聊着天,有一口无一口地喝着茶、咖啡抑或白水,眼睛却一刻工夫都没有闲着,看着窗外那些过往的行人。
有人行色匆匆,有人闲散安适。喜欢这样的画面,像流动的风景,从眼前飘忽而过,心情悠然自得。
有青葱年华的少女从落地窗前经过,穿雪纺的衣裙,白色、浅粉抑或淡蓝,蓬蓬袖的公主装,脚步轻快,笑容明亮,踏着云彩一样。或者是一件长袖衫,外面短打的小背心,配热裤长靴,斜挎着一只小包包,修长的身影,逼人的青春,扑面而来。
年龄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这样的年龄配这样的衣衫,真好看!假如三十岁的女人穿成这样,别人会说她装嫩。假如四十岁的女人穿成这样,别人会说她脑子进水了。假如五十岁的女人穿成这样,别人会说她没救了,真的疯了。
有年龄稍长一些的熟女从窗前经过,妆容精致,衣饰讲究。袖口衣领,偶有蕾丝花边初露端倪,一举手,一投足,那叫一个优雅和风情。细节最能看出一个女子的细敏的心思,半卷珠帘才能尽情彰显其妖娆与妩媚。
这样年龄的女子,大多不会选择与自己年龄不符的衣饰,上班时,大多是中规中矩的职业装,高跟鞋,精明干练又不失婀娜。休闲时光多半会穿得闲散舒适,吊带装,坎袖衫,怎么风情怎么穿,怎么休闲怎么来。
说到底,衣为物,物尽其用,就是一种好。即是好,怎么好就怎么穿。喜欢布衣,软底鞋,长裤抑或长裙,不拘泥。
喜欢穿布衣的女子,大多素颜简心,不食辛甘厚味,淡茶一盏,好友三两,闲时做做瑜伽,偶尔去寺庙吃素,斋戒两日,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全凭自己内心的感受,与奢华无关,与土豪不搭,在时光深处回眸,淡淡一笑,不用倾国,更不用倾城,做一朵喧嚣尘世中的莲花,与世无争地盛开。
下雨天,悠深的巷子里,青青的石板路上,穿丝棉衣裙,独自撑一把小伞,提着裙角在雨中疾步的女子,那是养眼的风景。绿意遮染的花架下,穿布衣长裤的女子,含眉低首乱翻书,只招引得过路人驻足观看,那是谁家的女子?静默不语,时而蹙眉,时而微笑,只疑那是画中人。
年轻真好,穿什么都好看。中年一过,生命渐渐变得含蓄内敛,衣饰也开始删繁就简,一路走下去,就只剩下了灰白青黑。
旧时的“布衣”是指平民。《菜根谭》里的“布衣暖,菜根香”是一种安贫乐道的生活方式,生活苦点没什么打紧,要紧的是姿态,放低姿态,心态平和,才会有快乐。
奢华精致固然好,但那需要钱的堆砌,所以多数土豪是衣服穿人,而不是人穿衣服。布衣虽然平常,但却是本色人生,能让人内心生出安、暖、温、软,能让人觉得岁月安好。
(编辑 余从/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