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毛泽东与四位党外人士的交往
2020-04-13潘鈜
[摘要]多党合作是毛泽东统一战线思想的重要内容,是毛泽东思想科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历史进程中,毛泽东从中国国情出发,实行与民主党派长期合作的政策,确立了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党制度,团结了一大批包括民主党派成员在内的党外人士,并在同他们的密切交往中建立了深厚情谊。
[关键词]多党合作;政治协商制度;党外人士
[作者简介]潘鈜(1932-),男,汉族,浙江永康人,原中共上海市教育卫生工作委员会党史工作委员会秘书长,上海市委党校第四分校副研究员。
[中图分类号] A84[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6-8031(2020)03-0020-04
一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的伟大政治创造。它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理论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在共产党领导下,和各民主党派充分协商,着力发挥民主党派的共存、监督作用。通过制度化、程序化、规范化,推动决策的科学化、民主化。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坚强的制度保证。
要完全、彻底地贯彻执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必须正确处理共产党和党外人士的关系。毛泽东说:“国事是国家的公事,不是一党一派的私事。因此,共产党员只有对党外人士实行民主合作的义务,而无排斥别人、垄断一切的权利。”①“党外的人占百分之九十九,只有他们和我们一起革命才能取得胜利,单靠党员毫无办法。……他们中间有领袖,有干部,我们要帮助他们,培养人民中的优秀分子,同时尊重他们,和他们好好合作。”②毛泽东还强调共产党员和党外人士合作,要采取平等态度和民主作风,决不可独断专行。指出:“共产党员必须与党外人员实行合作,倾听党外人员的意见,和他们一起,共同商量问题与决定问题,……并须使党外人士有职有权,敢于说话,敢于负责。”③毛泽东强调共党员必须自觉地接受党外人士的批评:“党外人员,对我党和我党党员及干部都有批评的权利。……一切善意批评,不论是文字的、口头的或其他方式的,党员及党组织都应该虚心倾听。”④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毛泽东和党外民主人士,长期合作共事,虚心听取批评,认真接纳民主人士的意见,他们中的领袖人物和优秀分子都有职有权,不少人成为他毕生的挚友。
二
1941年,蒋介石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之后又对陕甘宁边区实行经济封锁和军事封锁。陕甘宁边区原是土地瘠薄的高原山区,人口只有150万,加上自然灾害,当时经济遇到极大困难,党中央提出一是搞大生产运动,二是采用李鼎铭提出的精兵简政。1941年1月21日,陕甘宁边区召开参议会,米脂县参议会会长、边区参议员、开明绅士李鼎铭等十一人参加,会议提出《政府应彻底计划经济,实行精兵简政主义,避免入不敷出的经济紊乱的现象》案。经过充分讨论,参议会于11月18日通过精兵简政决议。精兵简政这项政策,不仅在陕甘宁边区得到广泛实施,而且推广到当时党领导的所有解放区和抗日根据地,对坚持长期抗战,迎接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起到了极大作用。经毛泽东提议,李鼎铭在这次参议会上当选为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不久他把自己的土地和家产全部捐给了当地政府,举家搬到延安。还经常以自己切身感受宣传党的政策。1942年7月,晋绥西北士绅参观团访问延安,李鼎铭接见他们时诚恳地谈了三点感想:在政府中我担任副主席,我又是地方人士,在处理问题时一为人民着想,二为政府着想,三为共产党着想。他说,从共产党的这次整风中,可以看出共产党诚心诚意与党外人士合作,我深信不疑。李鼎铭的这一番话,给访问团人员很大启发。1947年国民党进攻延安,李鼎铭随军转战陕北。12月10日病逝。陕甘宁边区政府隆重召开追悼会,毛泽东赞扬李鼎铭在抗战中“抱着正义感,毅然和中国共产党合作,为人民民主事业做了许多有益工作”,高度评价李鼎铭的一生。
三
黄炎培是毛泽东长期交往的挚友。他们之间的交往因“窑洞对”具有时代意义,时至今日仍有重要借鉴价值。1945年黄炎培访问延安,两人多次促膝交谈。临别前,黄炎培如实讲了自己的感想:“我生60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我希望中共能够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
黄炎培的一席肺腑之言使毛泽东非常感动,他也意识到了以黄炎培为代表的民主人士对中国前途的思虑,对中国共产党的殷切期望。毛泽东告诉黄炎培,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个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这就是著名的“窑洞对”。
延安之行给黄炎培留下永久的纪念,也使毛泽东加深对黄炎培的理解和敬仰。1948年全国解放前夕毛泽东致电华东前线的邓小平、饶潄石、陈毅,要他们在解放上海前为黄炎培等安排适当的工作。新中国一成立,黄炎培当选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政务院副总理兼轻工业部部长,之后历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民主建国会主席委员等重要职务。
人民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毛泽东书信选集》,选编了毛泽东致友人的372封信,其中毛泽东写给黄炎培的信就有12封,从1948年8月延续到1960年,前后12年,这在毛泽东和民主党派领导人中是不多见的。从中可以看出两人的交往既有政党上、政治上的互相信任和尊重,又有个人情感间的至诚和亲近。如1948年8月24日以中国民主建国会在北平的发言人名义发表痛斥美国白皮书题为《加强内部团结和警惕,答告美帝好梦做不成》的文章,强烈表示中国民族资产阶级不会变成美帝发展“民主个人主义”的资本或条件,只有新民主主义才是它唯一光明幸福的道路。毛泽东看后十分高兴。8月24日,函告胡乔木:民建发言人对白皮书的声明写得极好,请予全文文播、口播,并播记录新闻,当对民族资产阶级的教育起很大作用。“当天,写信给民建负责人黄炎培,称赞民建发言人对白皮书的声明,信中说:‘民建的这一类文件(生动的、积极的、有原则的、有前途的、有希望的),当使民建建立自己的主动性,而这种主动性是一个政党必不可少的。二十六日,收到黄炎培的复信后,再致信黄炎培:‘八月二十四日大示敬悉,很高兴。‘民建此次声明,不但是对白皮书的,而且说清了民族资产阶级所以存在发展的道理,即建立了理论,因此建立了民建的主动性,极有利于今后的合作。民建办事采用民主方式亦是很好的,很必要的。此种方式,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大家思想弄通了,一致了,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⑤又如1952年9月,中国民主建国会北京分会请黄炎培讲《三反五反运动结束后怎样发挥毛主席对民建方针指示的精神》,黄炎培写好讲稿后,送请毛泽东阅改。毛泽东9月5日复信:“讲稿用意甚好,惟觉太激进了一点,资产阶级多数人恐受不了,因此遵嘱作了某些修改,是否妥当,还祈考虑酌定”。毛泽东不仅在信中详细解释了“要求资产阶级接受工人阶级的基本思想,例如:消灭剥削,……这些对于少數进步分子说来是可能的,作为一个阶级,则不宜这样要求……,”还在黄炎培附寄讲稿中作了仔细修改。并在信中说“因为先生对于我的高度的信任,故率陈鄙见如右,是否有当,还祈审察赐教。日内如有暇,想和先生面叙一次。”⑥毛泽东还经常给黄炎培寄去有关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资料。当黄炎培告诉毛泽东学习马克思著作有所进步时,毛泽东马上写信鼓励,如1953年7月30日去信说:“先生读马克思著作有心得,可为祝贺。天热,可在海滨多待一些时候。”⑦从他们来往信中,可以窥见两人交往友谊之深。作为民主党派负责人,毛泽东十分关心民主建国会工作,1956年12月4日去信说:“你们的会议开得很好,谨致祝贺之忱!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个方法竟在你们党内,在全国各地工商业者之间,在高级知识分子之间行通了,并且做得日益健全,真是好消息。”⑧
毛泽东和黄炎培交往中渗透着无限情怀,他总是规劝老人不要累垮身体,还亲自安排他到北戴河疗养。黄炎培在信中提出“平地深葬”,毛泽东1958年2月29日复信“赐书中论及深葬事,适获我心,将来适当时机,可能推广实行。”⑨两人同心,于此可见。
四
和程潜的交往说明毛泽东对党外人士的充分信任和敬重。程潜出生于1882年,曾任北伐革命军第六军军长。蒋介石、汪精卫叛变革命后,程潜曾保护过一批共产党员。抗日战争时,程潜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河南省主席。解放战争后期,1949年8月14日,他和陈明仁领衔发表“通电”,率部起义。这不仅带来湖南全省的和平解放,避免了一场兵刃之战,也促进了西南各省国民党将领的起义,加速了南方国民党统治的崩溃,为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全国胜利起了推动的作用。所以当1949年9月7日晚程潜乘火车到达北平前门车站时,毛泽东、周恩来等亲往迎接。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实出程潜的意外,他感动得流下眼泪,对毛泽东说:“你工作那么忙,不应当来车站迎接我。”毛泽东握着程潜手说:“欢迎你到我家中作客。”9月19日,毛澤东到北京饭店看望程潜,共进午餐。下午又约了陈毅、罗瑞卿、张元济、陈叔通、陈明仁,以及程随从人员,与程潜同游天坛。轿车停下,毛泽东先下来,又转身把程潜扶下车来。1957年秋,毛泽东特邀程潜到中南海划船赏玩,两人同坐一船,尽情放舟,毛泽东亲自操浆,欢声笑语回荡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在安排程潜的工作过程中,毛泽东考虑得极为周到。他先找程潜的族弟程星龄来商量,对程星龄说:我们请颂公屈就中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颂公是老前辈,他从事革命时我们还都是学生,从资历上讲,是有些为难,请你同颂公婉商。程星龄把毛泽东的话完全转告了程潜,程潜深深感受到了毛泽东的厚爱之情,说:“毛泽东对我是怎样的推心置腹啊!除了生活和工作上关心我,还把属于军事机密的解放军向西南大进军的军事计划都送给我看了,并征询我的意见,这是何等的信任啊。我同蒋介石共事20年,蒋的机密从未与闻。”程潜1949年11月加入民革,当选为民革中央常委,之后他担任中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湖南省省长,全国政协常委,全国人大常委副委员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等职。在这些岗位上,他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毛泽东十分重视他的意见和建议,有关地方党委也很尊重他。
五
毛泽东和中国文化名人梁漱溟的交往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梁漱溟是我国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他早在1938年、1946年两次访问延安,受到毛泽东等领导人的热情接待,毛泽东和他通宵交谈。毛泽东认为他的著作对中国历史的分析有独到见解,不少认识是对的,但主张改良主义的路是行不通的,中国社会需要彻底的革命。两人意见分歧,始终说服不了对方。但毛泽东坚认抗战中国必胜,日本必败的坚强信心,使梁漱溟信服。新中国成立后,1950年1月和9月,毛泽东两次邀请梁漱溟到中南海家中作客,并以素食招待,1月12日那次同餐的只有中央政府秘书长林伯渠和毛泽东夫人江青。得知梁漱溟在京没有合适住处,毛泽东还派人让梁漱溟住进颐和园,一直住了两年多。可见毛泽东待梁漱溟优厚、尊重之至。
《毛泽东年谱(1949—1976)》这样注释:“梁漱溟,无党派民主人士,曾任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常委,当时任全国政协委员。1953年9月13日晚上,毛泽东在怀仁堂约见梁漱溟。关于这次约见的前后经过,梁漱溟在《梁漱溟问答录》一书中有较详细的回忆。他说:9月12日,参加政协常委扩大会议的人又列席中央人民政府会议。毛泽东即席讲话,他没有点我的名字,却又是明明是对我的发言而发的,我听了毛主席的这番话,一方面出乎意外,一方面甚感不快。当晚我就在气头上写了一封信,第二天面交毛主席。我在信中说:听了主席的一番话,明白实为我昨日的讲话而发,但我不能领受主席的批评,我不仅不反对总路线,而且是拥护总路线的。主席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是不妥当的。不仅我本人受屈,而且会波及他人,谁还敢对领导党贡献肺腑之言呢?希望主席给我机会当面复述一遍我原来的发言而后指教。13日上午,我将信面交毛主席。毛主席约我当晚谈话,谈话时间十分匆促。我要求主席解除对我的误会,而主席则坚谓我是反对经济建设总路线之人,只是不得自明或不承认而已。我甚感失望,言语间频频冲突,结果是不欢而散。”⑩
9月16日,梁漱溟在会上发言,复述他9月11日在全国政协常委会上发言的内容。9月17日,在章伯钧批评梁漱溟的发言中,毛泽东不断插话,主要内容有:梁漱溟提出所谓“九天九地”,“工人在九天之上,农民在九地之下”,“工人有工会可靠,农会却靠不住,党、团、妇联等也靠不住,质、量都不行,比工商联也差,因此无信心”。这是赞成总路线吗?否!工人的收入是比农民多一些,但是土地改革后,农民有地,有房子,生活正在一天一天地好起来。有些农民比工人的生活还要好些。有些工人的生活也还有困难。用什么办法让农民多得一些呢?你的意思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照你的办法去做,不是依靠农民自己劳动生产来增加他们的收入,而是把工人的工资同农民的收入平均一下,拿一部分给农民,那不是要毁灭中国的工业吗?这样一拿,就要亡国亡党。9月18日,梁漱溟在会上作答辩发言。毛泽东不断插话说:在梁漱溟看来点头承认他是正确的,这就叫有“雅量”;不承认他是正确的,那就叫没有“雅量”。那样的“雅量”,我们大概不会有。但是,我们这一点“雅量”还是有的:你梁漱溟的政协委员还可以继续当下去。在陈铭枢发言时,插话说:梁漱溟的问题,还是一个思想改造的问题。现在辩论的是什么问题呢?不就是总路线的问题吗?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对我们是有益处的。
此后,梁漱溟仍然当政协委员,只是他和毛泽东的来往就此结束了。到了1955年1月,梁漱溟写了《告台湾同胞书》一文,当时的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对该文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并就梁漱溟文章的修改和发表问题向周恩来请示。毛泽东看后于27日作如下批语:“刘、周阅,退陆定一同志。陆拟各点均可不改,只在文尾倒数第三行第二删去‘事不宜迟,……几句。此文可以广播,并可在北京、香港两处报上发表。”?后来,梁漱溟的这篇以自己的所见所闻赞颂共产党、呼吁祖国统一的文章,发表在2月3日的《人民日报》和2月5日香港《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