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诗话
2020-04-10涂启智
从香茗诗词中品味人生
香茗即香茶,语出白居易《晚起》诗:“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以雪水煮沸泡茶以提神,用酥油调制煨粥以养胃,于淡泊中自有参悟养生真谛的仙风道骨。茶圣陆羽积数十年品泉经验,一生足迹遍布巴山蜀水,荆楚大地,吴越山川,却从未置身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未能领略雪水煎茶的浪漫与妙趣。
中华茶文化源远流长。早在周朝,华夏民族就有吃茶记录了。据《诗经》记载:“采荼薪樗,食我农民。”诗中的“荼”就是茶。时至今日,我国许多地方仍保留着吃茶叶的习惯,如云南基诺族有吃凉茶习俗,傣族还有竹筒茶。
自陆羽以后,唐宋以来的众多品泉者都认为雪水烹茗乃隐者高雅之事,诗词中对雪水煎茶多有歌咏。如陆龟蒙与皮日休唱和咏茶:“闲来松间坐,看煎松上雪。”陆游《雪后煎茶》:“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一毫无复关心事,不枉人间住百年。” 泡茶的水讲究清、轻、甘、活、冽五字,“雪液清甘涨井泉”,可见陆游亦是一位品茶高手。自己取水、自带茶灶自己煎煮,那份悠闲自在令人神往。写此诗时陆游已经83岁高龄,但他仍然心怀国家,壮志未酬,时时不忘抗金复国。就连临终前尚且发出“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千古感慨。在品茶悠闲背后,何尝不是隐藏着诗人报国无门的一腔无奈?!
唐宋茶詩对后世影响最大的当属卢仝的《七碗茶诗》:“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轻风生。”此诗流传极广,在日本也备受推崇,甚至演绎出“喉吻润、破孤闷、搜枯肠、发轻汗、肌骨轻、通仙灵、轻风生”的日本茶道。卢仝系初唐四杰卢照邻嫡系子孙,自号玉川子,破屋数间,图书满架,工诗精文,不愿仕进,被称为“茶仙”。可以猜想,卢仝看重精神生活的自由自在和洒脱不羁,而看轻物质生活的荣华富贵,这必然与仕途官场的世俗追求天然排斥。
审视颜色,茶叶一般分为红茶、绿茶、黑茶、白茶、黄茶和青茶(乌龙茶)六大类。依据制作过程,茶叶可分为未发酵茶、半发酵茶和全发酵茶。从养胃和养生角度出发,喝茶应以发酵茶为好。发酵到一定程度的茶叶,冲泡出来的汤汁温和绵软,清甜爽口,就像米汤一样滋润喉咙、熨帖肠胃;啜饮一杯,让人神清气爽、通体舒畅。这种令人陶醉的美好感觉,仿佛夏日清晨一湖荷花盛开;又像一首经典音乐,隐隐约约自远处山岗传来……
普洱茶是独特存在,依照颜色,它似乎与上述六类茶叶都有交融,所以也不好硬将它归类。于肠胃而言,普洱当是最为深情款款的朋友,茶汤橙黄浓厚,滋味甘醇,给肠胃带来分外“巴适”感受。
普洱茶兴于东汉、商于唐朝、始盛于宋、定型于明、繁荣于清,历经悠悠千载,沉淀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给人带来意蕴无穷的舌尖诱惑。清朝乾隆皇帝喜饮茶,尤爱普洱。当年乾隆皇帝传位给嘉庆,有位老臣讲:“国不可一日无君”,乾隆哈哈大笑,脱口而出“君不可一日无茶”。乾隆皇帝还写下《烹雪用前韵》一诗,流露对普洱的由衷喜爱:“独有普洱号刚坚,清标未足夸雀舌。点成一椀金茎露,品泉陆羽应惭拙。寒香沃心俗虑蠲,蜀笺端砚几间设。兴来走笔一哦诗,韵叶冰霜倍清绝。”当然,字里行间也传达出封建社会上流阶层生活的富贵悠闲与志得意满。
茶叶与可可、咖啡并称世界三大无酒精饮料,只是可可与咖啡不但要挑选种植的土壤环境,价格也不菲,未免“曲高和寡”。茶叶则不然,几乎世界各地都可种植,而且非常“亲民”,赢得三教九流的共同喜爱。茶叶经过岁月沉淀,历久弥香。在沸水冲泡之下,茶叶收藏一世的心结徐徐打开,深入灵魂的香气缓缓释放。茶叶生长于户外,饱受风吹日晒以及雨雪冰霜的洗礼,但它却能始终保持自然清新的本色。它始终不卑不亢,无论面前是谁,扑面而来的都是同样的高香。同样的茶,不同的人保存,效果迥然有别,茶总是将最好的味道献给真正懂它的人。正所谓“纳天地之精华,吐芬芳于知己”。茶叶还有一个显著特质很是耐人寻味,普洱茶尤其如此:新茶冲泡有些刺激暴口,随着时间推移,味道逐渐绵软顺口。这就像一个人,年少轻狂似乎无法避免,伴随年岁渐长,心态渐至平和,直到“六十耳顺”。观察一饼茶的演变,何尝不是在观察生活?品味一杯茶,其实就是在品味人生。烟火尘世滋味尽在一杯茶中。
涂启智:深圳市龙岗区作协会员,在《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南方都市报》等全国上百家报刊发表评论、散文、诗歌近300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