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中秋节刚过，母亲就打来长途电话问我：“儿啊，今年回来过年吗？”母亲这么早和我“预约”，家里不会有什么事吧？放下电话，我决定休假时回趟老家。

那天，我和爱人从外地面回来，进门没见父母，就到阳台上去找。只见父亲拿着一把梳子，正专心致志给母亲梳头，梳一下，轻轻摸一下。然后关心地问：“老婆子，这新买的梳子利，疼吗？疼了就喊一声。”母亲娇嗔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怕疼！”母亲抬头望着父亲，笑了笑，眼神中流露着爱恋。

梳好头，母亲说：“来，老头子，我给你挠挠耳朵。”说完，母亲从父亲手里接过自己的一根头发，轻轻地捻成两股，缓缓地搓进父亲的耳朵……

我和爱人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父母传递肺腑深处最真诚的情感。此时此刻，我被他们轻柔的动作和琐碎的言语暖化了，一夜的车途劳顿荡然无存。

最先发现我俩的是母亲，她赶忙站起来，乐呵呵地说：“你们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老头子，快去买点菜。孩子坐车肯定没吃好。”

母亲知道我们爱吃饺子。买来菜，父亲洗，她弄馅，虽然母亲年岁已高，但做起事来还很干净利索，不到一小时的功夫，饺子就下锅了。端起热气腾腾的水饺，爱人说，还是妈包得入味，好吃。母亲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说着给我和爱人又盛了一碗……

晚上，母亲坐在我的床头，跟我唠起家常，今年秋好，你哥种了五十亩花生，一年把账还清了。你妗子得了乳腺癌，化疗得头发都掉完了，没少遭罪，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南院的小冰喝酒喝死了！媳妇哭得死去活来。唉，你说，我和你爹都八十岁了，还能活几年？我一边听一边劝母亲：“你不要多想，我爹你俩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活到一百多岁不是问题。”母亲又笑起来：“我们这把老骨头，只要不拖累你们，活一天赚一天，所以，我想好了，这次让你回来，我把手里的这点积蓄平分你们兄弟仨，万一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一来怕你们不知道，二来怕你们误会，伤了兄弟情谊。给，这张是你的。”原来，母亲让我回来是为了这个，接着母亲递过来的存折，我心里五味杂陈，侧过头，任泪水扑出双眼……

让我没想到的是母亲这么想念我们，她说在电话里听到我的声音就很高興。母亲说，也许是岁数大了，现在越来越想和儿女们说说话儿，我知道，你们都很忙，没有时间听我唠叨，可是，我一天不唠叨就闷得慌。听母亲说着，我的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假期到了，又要远行，母亲早为我们准备好了家乡的特产，吃的，喝的，用的装了两大包。看着桌上的一箱草鸡蛋，我对母亲说：“妈，这个不好拿，还是留下来你们吃吧。”谁知母亲说：“我里面垫得紧，你平放着拿，不会烂的。再说了，这种草鸡蛋，城里买不到的，只有娘这儿有，我和你爹天天吃，你就放心吧。”

母亲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口，我叮嘱她，天气凉了，快回去吧，过年我还回来的。车子向缓缓行驶，不知走了多远，蓦然回首，我发现母亲还站在村口，像一支芦花在风中晃动，那一刻，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