畲族女装服斗造型及纹样特征研究
2020-04-10张馨翌冯玲玲李强
张馨翌 冯玲玲 李强
摘要: 服斗是畲族女装中最具民族特色的装饰之一,其纹样造型的艺术表现形式可为现代服饰设计提供设计灵感。文章以景宁畲族自治县博物馆、福建省闽东畲族博物馆中12件具有代表性畲族女上衣为研究对象进行归纳分析,测量其各部位尺寸,并通过Adobe Illustrator软件对服装图片进行线描表现,截取部分代表性的服斗细节部位的结构图进行梳理分析。研究表明:畲族女装服斗纹样造型具有“厂”字型、“几”字型、“Z”字型的多样结构特点;包罗万象的纹样题材、浓艳瑰丽的配色风格、以简驭繁的刺绣工艺呈现畲族女装服斗纹样特征,这些都反映了畲族人民的智慧和对美好理想的追求与向往。
关键词: 畲族女装;服斗造型;“厂”字型;“几”字型;“Z”字型;纹样特征
中图分类号: TS941.2;K892.23文献标志码: B文章编号: 10017003(2020)01006709
引用页码: 011203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0.01.012
Study on the patterns and shapes of front placket decoration of She minority womens wear
ZHANG Xinyi1,FENG lingling2a, LI Qiang2b
Abstract: Front placket is one of the most distinct features among the womens wear of She minority. The artistic manifestation of its patterns and shapes can provide some inspirations for the design of modern garments. In this paper, 12 pieces of typical womens upper wear of She minority collected in Jingning She Minority Autonomous County Museum and She Minority Museum of Eastern Fujian Province were studied and analyzed. The sizes of different parts were measured and Adobe Illustrator was used to draw some pictures of clothes. The structural drawings of some typical parts and details of the front placket decoration were analyzed. It is believed that in this paper, the patterns and shapes of the front placket decoration of She minority womens wear have diversified structural features, including the shape of “廠”, the shape of “几”, and the shape of "Z", etc. Allembracing patterns and themes, rich and magnificent color matching style, simple and complicated embroidery process of front placket decoration pattern characteristics of She womens wear all reflect the wisdom of the She people, their pursuit and yearning for a better ideal.
Key words: She minority womens wear; shapes of front placket decoration; shape of “厂”; shape of “几”, shape of "Z"; pattern characteristics
所谓服斗,是指“大襟衫”从左领处向右沿着衣边的装饰花边,从颈侧至腋下的这段造型称为“服斗”。作为“先祖遗风”的核心要素之一的畲族女装服斗,在其民族发展不同时期各有变迁。唐宋时期畲族妇女流行“椎髻卉服”,即头饰高髻、衣着花边,可见服斗之华丽;而元明时期畲族大迁徙,在颠沛流离的环境下,畲族服装进入从简时期[1],“男女皆椎髻箕踞,跣足而行”,作为服饰局部的女装服斗也必然是大幅简化;至清代畲族逐渐结束了迁徙的生活,主要聚居在当时远离汉文化中心的福建东北部、浙江南部,畲族女装服斗保持着原有的民族风貌;民国时期由于汉族同化政策和“新生活运动”等形势下,畲族男装基本汉化,而女装还保留着本民族特色,逐渐发展又形成了自身的民族区域性特色,分出了以景宁、福安、霞浦、福鼎、罗源为主的五大畲族女装样式,即出现不同特色的服斗结构[2]。这些女装服斗结构在特征上既有共性又各具特色,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服饰现象,这值得深思。此外,随着现代化生活空间的扩展,带有畲族女装标志性符号的服斗、彩带等服饰配件也面临着失传的危险,而笔者通过对中国畲族博物馆、丽水博物馆的调研发现,传统畲族女装保存下来的并不多,博物馆里实物存留中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坏,这样保护性研究也该提到日程上来。近年来关于畲族服饰的研究颇多,大部分学者对畲族拦腰、彩带、头饰及畲族服饰特征等方面进行了相关研究,在畲族服饰特征研究范围中涉及服斗的相关内容,对于服斗造型的论述甚少,主要集中在纹饰审美文化相关内容上,即从祖先崇拜、崇尚自然、文化交融、宗教信仰上对纹样进行审美文化内涵分析,从纹饰的色彩、工艺、构成、意蕴等方面进行研究,也有学者分析了服斗结构工艺,但解析内容不够详尽。这些相关内容从畲族女装服斗的角度进行研究较零散,缺乏系统性的诠释,因此将景宁畲族自治县博物馆、宁德博物馆中12件具有代表性畲族女装上衣为研究对象,对其服斗进行针对性研究,试图厘清畲族女装服斗的造型,为畲族传统女装的活态保护运用到现代女装设计中进行基础性研究,以期为畲族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服务。
1畲族女装服斗造型及纹样特征概述
服斗是畲族女装彰显风格特色的服饰文化表现,它是畲族女装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畲族女装有福安、景宁、霞浦、福鼎、罗源五个地区之分,每个地区的女装服斗各具特色,并且每个地区的畲族女装上衣的差异与特色均体现在服斗的造型与纹样特征上,都保持了古老字形结构的特征。这些是畲族人民在一定的社会物质、技术条件的影响下,对服饰进行物象造型时所形成的造型及装饰的惯用方式,是一种带有民间自发又自律性质的着装,上承有源,下启有流,因此也具有一种代表性的沿袭特征。
浙江景宁地区服斗造型最为简洁,纹样装饰罕见,较为朴素,这与他们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浙江景宁县东衕村畲民情况调查》中记载:“畲民居住在山腰地带,可耕面积少,小麦地势高峻,气候寒冷,不易长成。”可知,景宁畲族生活环境较艰苦,解决温饱问题是重要前提,没有时间和精力置民族审美标识于服装之上。而福安地区服斗造型与纹样相对丰富,纹样主要绣于服斗下装饰的三角形红布上,被畲族群众称为高辛皇赐封时盖的金印,看似平常却是畲族世代流传的民族装束传统,是为了表达对高辛帝王感恩戴德之情[3]。畲族早期由广东迁入福安之后,长期受封建统治者的压迫,相传在高辛帝之后,汉族统治阶级准许他们在“庶田之外1丈3尺地方开荒耕种”,因此三角形红布是寄情于物的一种表现,可知畲族人民义重恩情的美德也直接影响服斗造型的变化。
霞浦、福鼎、罗源地区服斗造型变化与纹样更为丰富,所绣纹饰精美浪漫,花型丰腴饱满,又不乏层次感。霞浦地区服斗与福安、福鼎地区服斗有相似之处,这与其族源、地理位置有关。霞浦畲族主要从福安、福鼎、浙江平阳等县迁来,霞浦地区又分为东西二路,西路畲族女装为霞浦式传统女装的代表,因其与福安接壤,因此服饰上或多或少有着相互影响[4]。罗源地区女装服斗是畲族女装服斗纹样中最为灿烂的,最具特色的,这与罗源地理环境有关。传说罗源祖先于明朝成化年间由广东潮州迁至罗源,《福建罗源县八井村畲族社会情况调查》中记载:“罗源县城南冬季没有严寒,空气湿润,土壤肥沃,宜于种植水稻、番薯等。”可知罗源畲族地理环境相对较好,有安稳定居的生活条件,这些有利于社会审美风气的形成,因此罗源式女装服斗更绚丽多姿,独具风采[5]。
畲族女装服斗造型与纹样已在多年发展与完善中形成各自特征,这是根据不同地区畲族人民的生活特点进行革新的收获。不同服斗造型的形状与尺寸具有不同的规范,通过变化服斗的造型与纹饰,使畲族女装服斗更具装饰性与标识性,这些都是在生活潜移默化的熏陶中慢慢形成,可以视作畲族人民创造力与审美力的体现。
畲族女装服斗造型及纹样特征研究2畲族女装服斗造型
每一类畲族女装上衣的服斗纹样都有其各自的特点,但本文根据服斗纹样的造型特点进行再归纳整理,总结出3种造型。
2.1厂字型
“厂”字型是指在上衣领口下部形成“厂”字样式的轮廓造型,分别有正向“厂”字型和反向“厂”字型。
2.1.1正向“厂”字型
正向“厂”字型分为两种样式。
第一种样式如图1所示景宁畲族自治县博物馆藏品编号843典型福安式女装服斗结构图[6],彩色布条装饰下的服斗红装素裹、华而不繁。从左领处向右平行约11cm,成90°向下约15cm后弧形延长至腋下侧衣襟,衣襟距侧缝边缘10cm。沿服斗边缝上约2.5cm红底布边,向外沿依次叠镶7条分别宽约0.3cm的白、紫、白、粉、白、绿、白相间的柳条,服斗至腋下边缘处缝制一块三角形红布,畲语叫做“月饼”[7],顺腋下弧形裁去一角,成不规则四边形角隅,与衣襟同边的斜边长约12cm,右下侧斜边长约10cm,右上侧斜边长约8.5cm。内绣各色花卉图案,沿边镶3条宽分别约1、0.8、0.6cm的白、红、绿相间彩条。
第二种样式如图2所示景宁畲族自治县博物馆藏品编号422典型景宁式女装服斗结构图[6],服斗样式避繁就简、朴素無华。从左领处向右平行约10cm,成90°弧形向下约12cm的高度延伸至腋下侧衣襟的侧边缝,形成5cm宽的“厂”字型服斗,上侧头部略微向上翘起,外部轮廓边缘以回勾的形式连接领边造型。沿领口至腋下贴缝制宽约5cm蓝色底布边,其上口边有2条宽约0.5cm红色柳条,下口边内侧另压宽约0-6cm白色柳条与宽约0.1cm红色柳条。
2.1.2反向“厂”字型
反向“厂”字型是霞浦式女装服斗造型的代表,它分为两种样式。
第一种样式如图3所示景宁畲族自治县博物馆藏品编号679霞浦式女装“二池”服斗结构图[6],服斗呈倒下的双“厂”字型,丰肌秀骨,花团锦簇。以柳条装饰构成明晰有力的线框,线框与线框之间构成一个花池,花池一般宽约2.5cm,池内布满刺绣花纹装饰。花池造型少则1个“厂”字型,多则3个“厂”字型,由大至小、由外至里层叠分布在服斗中,因此花池有1池、2池、3池之分,也被称为一红衣、二红衣、三红衣,其中三红衣为最高级盛装[6]。霞浦式女装服斗的反向“厂”字造型,从领口中心处向右下方成45°角延长约20cm的曲线,再成90°角垂直向下约9.5cm。位于衣襟边缘的“厂”字型头部宽约9cm,位于领口中心下侧的“厂”字型尾部宽约15cm。沿服斗依次缝制宽约1cm的粉红色柳条,彩条上叠缝金色线迹纹,由三条从大到小罗列的“厂”字型组合形成其服斗造型。其中,最外侧靠近衣襟边缘的“厂”字型粉红柳条与中心位置的“厂”字粉红柳条距离约2.5cm,中心位置的“厂”字粉红柳条与最里侧“厂”字粉红柳条的距离约为3.5cm。在反向“厂”字型的头部缝制圆形几何,组合而成花纹装饰。
第二种样式如图4所示福建省闽东畲族博物馆编号P097霞浦式女装服斗结构图[6],呈带勾的反向“厂”字状,类似于镰刀造型。与第一种样式不同的是其花池造型少则一个“厂”字型,多则2个“厂”字型,由大至小、由外至里层叠分布在服斗中,因此花池有1池、2池之分[8]。服斗从领口中心处向右下方成45°角延长约20cm的曲线,再成90°角垂直向下约9cm,距前中心线约16cm,并且在“厂”字头部缝制花纹装饰,形成回勾的反向“厂”字造型。“厂”字型服斗的宽约2cm,沿服斗依次缝制蓝、玫红相间的彩色刺绣线迹,惊鸿艳影、朱紫相夺,带有冷艳轻盈之风。
2.2几字型
“几”字型是典型福鼎式女装的服斗造型,部分福鼎式女装上衣的领口处缝制一对红色“杨梅球”[8]。服斗造型是在上衣领口下部形成“几”字样式的轮廓造型,主要由一个至两个“几”字状矩形花池分割组合而成。与“厂”字型相比,服斗花池内多拐了一个弯,有一池、二池之分,本文将其分为单“几”字型和双“几”字型。
2.2.1单“几”字型
单“几”字型也称为“一池”服斗,如图5所示景宁畲族自治县博物馆藏品编号762福鼎式女装服斗结构图[6],类似北斗七星之形。在领口中心处向右下方成45°角延长约20cm的曲线,再成90°角垂直向下约9cm处,以90°角向左侧直线延长约6cm,整个“几”字造型下侧头部较宽,上侧尾部纤细。“几”字造型靠近领口的尾巴处轮廓宽度约2cm,沿服斗轮廓依次缝制约0.8cm的红、白相间的绣线,在“几”字造型的弯勾处、内部空间缝制花纹装饰。与编号P097霞浦式上衣“一池”服斗相似,不同之处除了繁花点缀之外,编号762福鼎式女装服斗下侧成90°平直延伸拐弯,而编号P097霞浦式女装“一池”服斗下侧呈近似180°延伸拐弯。
2.2.2双“几”字型
双“几”字型也称为“二池”服斗,是典型的福鼎式女装服斗造型,它分为两种样式。
第一种样式如图6所示福建省闽东畲族博物馆藏品编号P307福鼎式女装服斗结构图[6],由双“几”字型花池与“一”字型组合而成,其中两个“几”字型花池是相连且边缘线是相互平行的封闭平面空间,呈“一”字状造型的花脚纹饰紧挨着花池下方外围。从“几”字型花池的外部空间来看,其整体花池造型从领口中心处向右下方呈45°角延长约19cm的曲线,依次沿此处呈90°角垂直向下约15cm处,再呈90°角向左延长约16cm到达衣片前中心线位置,在此位置垂直向上至领口处的竖向平面空间距离约23cm,“几”字状下部紧贴一条长约16cm、宽约2.3cm的“一”字型刺绣花纹。从“几”字型的内部空间来看,它是由三条边缘线分割而成的两个“几”字造型,最外侧“几”字造型宽约2.5cm,内侧“几”字造型宽约3.5cm。靠衣襟处最外围的“几”字型花池边缘线由宽约1.5cm的白、红相间的5条绣线排列而成。位于中心位置的边缘线宽约1cm的白、红相间的4条绣线排列而成,最里侧位置也是靠近前中心线位置的边缘线条宽约1cm的白、红相间的4条绣线排列而成,并且在其弯勾处空间缝制刺绣花纹装饰其周边至领口位置。
第二种样式如图7所示福建省霞浦县溪南镇白露坑半月里村收集的霞浦式女装“二池”服斗结构图[6],由双“几”字型花池与“L”型组合而成。与第一种样式一样,由两个“几”字型花池相连组成,且边缘线是相互平行的封闭平面空间,“几”字型花池的尺寸大小靠衣襟处最外围的“几”字型花池边缘线由宽约1.5cm的白、红相间的绣线排列而成,位于中心位置的边缘线宽约1cm的白、红相间的绣线排列而成。最里侧位置也是靠近前中心线位置的边缘线条宽约1cm的白、红相间的绣线排列而成,并且在其弯勾处空间缝制刺绣花纹装饰其周边至领口位置。不同之处是花脚紧挨着花池下方外围呈卧倒的“L”字状造型的纹饰,长约16cm,高约6.5cm的卧倒“L”型,宽约2.3cm[9]。
2.3“Ζ”字型
“Ζ”字型是典型罗源式女装的服斗造型,罗源式女装既不同于汉族女装,也不同县外畲族女装,其古典交领的领部造型独具特色,同时与领部相连的左襟压面,因此领边轮廓线的变化也引起了其服斗造型的变化。罗源式女装的服斗与其他地区畲族女装服斗不同之处:首先,左右衣襟服斗花纹装饰对称设计;其次,服斗沿着领边至肩部的区域覆盖更广泛,与领肩绣花相连接。本文根据造型将其分为曲线“Ζ”字型和直线角状“Ζ”字型。
2.3.1曲線“Ζ”字型
曲线“Ζ”字型是以曲线的形式围绕衣襟边缘至领周围形成的曲线造型,“Ζ”字状装饰线条衔接连贯,拐角处看上去圆润饱满,有珠圆玉润之风。大致分为三种样式:
第一种如图8所示景宁畲族自治县博物馆藏品编号758罗源式女装服斗结构图[6],在领圈与左右衣襟周围缝制宽约9.5cm的花边装饰,由内向外依次缝制约1.5cm宽的红、白相间柳条;约1.5cm宽的白底绣花布;约1.5cm宽的红、白相间柳条;约3cm宽的肉粉底绣花布;约2cm宽淡黄底绣花布,在左衣片靠近衣襟的服斗底部收尾处布条长约10cm。
第二种样式为如图9所示由福州市山哈服饰有限公司制作的还原传统云头服斗结构图[6],服斗样式与第一种样式相似之处在于都有曲线轮廓。不同之处在于此款下侧靠近领襟处的服斗装饰云头造型,这在罗源畲族服装中是极为少见的,堪称精品。沿领圈与左右衣襟周围缝制宽约12cm的花边装饰,从内向外依次缝制约2.5cm宽红、黄相间柳条,约5cm宽的蓝靛底布缝制刺绣花纹,约2cm宽红、黄相间条纹,约2.5cm宽绣花布。在服斗底部靠近衣边处缝制长约12cm的云头装饰,在服斗云头从内向外依次缝制约1cm宽红色柳条,约2.5cm宽绣花布。
第三种样式如图10所示景宁畲族自治县博物馆藏品编号1598罗源式女盛装服斗结构图[6],同样与福建省闽东畲族博物馆藏品编号758罗源式女装服斗相似。不同之处在于此款服斗覆盖面积大,从领周直至肩部,轮廓线边缘曲线与折线组合,服斗纹饰绚烂、花攒锦簇。依次按照曲线“Ζ”字轮廓造型围绕领边周围排列柳条纹图案,领底拐角呈弧形,自上而下,色调丰富,富于层次感,这类服斗经常出现在“凤凰装”中,是畲族女盛装的代表,与古籍关于畲族先民“好五色衣服”的记载甚为吻合。服斗花边宽约18.7cm,左右两片衣襟服斗花边对称排列,沿领圈依次缝制宽约1.5cm红白相间的柳条、宽约1.5cm白底红花布、宽约1.5cm红白相间的柳条、宽约1.5cm红底金银线花布、宽约0.8cm蓝白相间柳条、宽约1.5cm棕色绣花布、宽约0.8cm蓝白相间柳条,以及3条宽约1.7cm白底红花布的13道花边。
2.3.2直线角状“Ζ”字型
直线角状“Ζ”字型是以直线形式围绕衣襟边缘至领周形成角状造型。与曲线“Ζ”字型不同之处在于“Ζ”字状的拐角处菱角分明,线条硬朗,以隔断衔接方式拼接在一起组成的造型,有英姿勃发之风。位于领圈周围的装饰线条直接延伸至衣襟边缘处,大致呈直角状的“L”形,拐角处与服斗下部分的装饰线条断开后拼接在一起。
第一种样式如图11所示福建省闽东畲族博物馆藏品编号P087罗源式飞鸾装服斗结构图[6],因其服斗的造型像飞翔的鸾鸟而命名为飞鸾装,带有英勇威武、意气风发的风格特点。早期罗源样式较简单,装饰面积较小,只在领子周围及衣襟部位用“捆扎颜”条状线和拼贴装饰边缘,都呈直角状。服斗沿着领圈与左右衣襟周围缝制宽约0.8cm红白相间柳条,在隔开0.3cm处缝制宽约0.8cm红黄相间柳条,再次隔开03cm处缝制3道连接在一起的装饰柳条,分别是宽约0.8cm红白相间的柳条、宽约0.3cm的刺绣花纹、宽约1cm红白黄相间的柳条,依次顺着此处隔开0.3cm处缝制宽约08cm红白相间的柳条。这些柳条状的装饰统称为“捆扎颜”,顺着“捆扎颜”柳条花纹缝制宽约4.3cm的白底绣花布。
第二种样式如图12所示中国畲族博物馆展示的由福州市山哈服饰有限公司制作还原的传统罗源式盛装的直角拼接服斗结构图[6],这类服斗同样经常出现在“凤凰装”中,五彩斑斓的刺绣布条装饰,样式纷华靡丽,象征凤身以示美丽华贵,万事如意[4]。与编号P087罗源式飞鸾装服斗相似,以直线成角状拼接方式为主,不同之处在于此款服斗覆盖面积范围更广,从领周沿至肩袖处布满服斗花纹,肩部左右服斗长度共达52cm,同样是畲族女盛装的代表。服斗从领圈起依次缝制11道宽约1.5cm红白相间的柳条与宽约1.5cm白底绣花布穿插排列縫制在一起的“捆扎颜”装饰,在“捆扎颜”外侧继续缝制宽约26cm白底绣花布、宽约1.7cm的白底绣花布、宽约2.5cm白底绣花布、宽约1.7cm的白底绣花布、宽约1.5cm波浪线花边[3]。
3畲族女装服斗纹样特征
畲族女装服斗纹样是畲族服饰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它是畲族人民经济、生活的双重载体,源于畲族民众的物质生活需要和精神需要而创作出来的。纹样题材包罗万象、充满生机,配色浓艳瑰丽,工艺手法以简驭繁、独辟蹊径,呈现独特的艺术风格,传达出畲族人民的审美、智慧与追求。
3.1包罗万象的纹样题材
畲族服斗纹样取材来源于日常生活、传说和戏剧故事,表现形式主要以刺绣、嵌条为主,按照纹样表现内容可分为动物、植物、人物、器皿、建筑、几何六大类别,不同地区纹样的选取题材也各不相同。如表1所示,福安、霞浦、福鼎、罗源四个地区服斗按纹样题材分类,福安地区纹样内容单一稀少,霞浦、福鼎、罗源地区纹样内容丰富,景宁地区服斗以彩色嵌条装饰为主,基本没有纹样装饰,因此没有详细阐述。虽然这些纹样题材均受汉文化中吉祥文化的影响,但畲族服斗纹样在表现形式上更加古朴,对题材形象的写实度不高,而是加入了抽象、夸张的手法,形成拙中见巧的民族风格,同时寄托畲族人民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10]。
植物纹样是畲族服斗中最常见的一种装饰题材,牡丹纹最为常见,以单独或与其他题材组合的形式表现。如图13所示[5],霞浦式“几”字型服斗纹样上绣有的牡丹分别与凤凰组合、单独重复排列的方式出现,象征着幸福和平、繁荣昌盛。动物纹样中的鳌鱼、凤凰是畲族服斗装饰纹样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此类题材常与其他纹样组合出现,在霞浦与福鼎式的“几”字型与“厂”字型服斗中出现频率较高,常以组合的方式构成饱满精致的纹样形式装饰在服斗处,显示出富丽古朴的艺术风格。如图14所示,霞浦式服斗局部纹样中鳌鱼浮亭纹与凤朝牡丹纹,鳌鱼常与建筑题材中出现最多的亭门组合形成鳌鱼浮亭纹,气势磅礴,寓意催旺显达、独占鳌头;凤凰与牡丹组合形成凤朝牡丹纹,欢呼雀跃,寓意富贵常在、荣华永驻。人物纹样是畲族服斗中较有特色的一种表现题材,福鼎女装服斗擅长表现此类纹样,展示男女欢会场景,人物众多,梁山伯与祝英台人物纹样最为常见。如图15所示[2],福鼎式女装服斗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头戴戏冠相对起舞,并且搭配周围手舞绸带、载歌载舞的群体性人物,来表达对美好爱情生活的憧憬[11]。值得注意的是,人物题材不乏很多与动物题材组合的形式出现,其中将得道的仙人形象和龙凤放在同等地位,展现天官或道士形象骑龙驾凤的纹样,表达一种期盼求仙得道飞升的愿望。器皿、几何纹样题材在畲族女装服斗中少量分布,常见于霞浦式“厂”字型与霞浦、福鼎式“几”字型服斗处作为辅助或边缘修饰,器皿题材中宝瓶纹样出现最多,常与牡结合,瓶子里插牡丹,形成盆花或花篮形式,谐音寓意“富贵和平”。几何纹样造型简洁、线条明快,装饰效果简单朴素,有时与植物、人物题材组合使用,构成块面装饰,形成丰富、完整的视觉效果。主要以佛教的万字纹,即“卍”字形纹饰为主要表现内容,常出现在霞浦式“厂”字型与霞浦、福鼎式“几”字型服斗的花脚处(图16),将其四角延伸、转折,形成几何造型连续排列,寓意绵长不断和万福万寿不断头之意[12]。
3.2浓艳瑰丽的配色风格
各地畲族服斗大多崇尚五色斑斓,其源可溯自传说中的共同祖先盘瓠,《后汉书》卷八六《南蛮列传》中记载:“好五色衣服……衣裳斑兰。”用色部位、用色面积的不同,形成多彩浓艳的配色效果[13]。
从整体色彩上看,福安式服斗花纹色彩以中明度、中纯度为主,尤其大红色底布这种搭配邻近色衬托下,纹样在视觉上降低色彩的明度,流露出简约而质朴的格调。如图17所示[6],福安式服斗三角形红布上所绣的花卉图案,以鹅黄、水绿、玫红、水蓝、棕红等色彩搭配,形成含蓄沉稳的色彩风格。罗源式服斗纹样装饰于镶绲条上,较花哨绚丽,颜色过渡柔,在色彩明度与纯度上同样以中明度、中纯度为主,但其纹的底色多为牙白色,与花纹的鲜艳色彩形成对比,同时这种对比构成排列传递出柔和、秩序和协调的感觉。如图18所示[6],罗源式服斗则大量镶嵌花边和“捆扎颜”绲边,红、白为基调,以牙白、米黄、草绿、玫红、土红、灰蓝搭配,色彩有深浅变化,形成富有层次的色感。由于花边间隔细腻,远观即形成视觉上的色彩空间混合效果,粉红色调衬托底色为蓝黑色的服装本料,朴素沉稳的服装通过服斗色彩斑斓的搭配平添一丝富丽、端庄的服装风格。霞浦式和福鼎式服斗色彩明度与纯度较高,色彩温暖,浓艳耀眼,细节精致华美(图19),色彩以大红、桃红夹黄色为主,装饰纹样以大红色、金黄色、玫粉色的暖色系主色,其间掺杂一些水绿、湖蓝的冷色系做调和的辅助色,整体色彩在蓝黑色服装本料上凸显出红色的块面花纹,营造热烈喜庆的欢悦气氛[10]。
可见,畲族女装服斗的主色为黑底红饰为基调,显示红色在畲族心中的极重要位置。红色系原色彩对人的心理能产生很大的鼓舞作用,具有很高的注目性和视觉认知性,夹杂五色斑斓的绚丽色彩丰富装饰细节,大量运用对比色的配色形式,纯色搭配黑底色产生沉着、安定、古香古色的理感受,突出浓艳瑰丽的配色风格,也是畲族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自我鼓励。
3.3以简驭繁的刺绣工艺
在族源、经济发展、生活水平和风俗演化等多样因素的影响下,畲族女装服斗纹样在工艺处理上呈现出鲜明的工艺个性,简洁的刺绣工艺是畲族流传久远、土生土长、原汁原味手工技艺的一大特色。闽东一带畲族服斗工艺手法简明而纹样繁复,这大概受温州瓯绣的影响,同时也与该地区经济文化相对发达有关,其中罗源地区的畲族女装服斗偏好镶绲(又称“捆扎颜”),纹样在镶绲面料织造时直接织造出均匀有序的图案,不需要再借助其他工艺手法。而福安地区、霞浦地区畲族女装服斗纹样保持了其民族性传统彩绣工艺,这种以简驭繁的刺绣工艺特征表现在针法上,在其他民族的传统手工艺中较为少见。
福安式、霞浦式、福鼎式的服斗主要纹样工艺为彩绣,畲族服斗纹样的针法简单却很独特,擅于通过精炼针法表现丰富的色彩变化,以花扣针、平针、钉线针为主,打针、齐针、两步针、扭针为辅,以线构面,线随形走,绣面细致入微,纤毫毕现,富有质感,针脚平齐,坚固耐磨[14]。霞浦式畲族女装服斗的植物、动物纹样均以花扣针、平针、钉线针、打籽针等几种刺绣针法缝制,如图20所示[2]。花扣针绣法与汉族的“辫子股”绣法相同,多应用于服斗的花池边缘作为“几”字型的外轮廓勾勒装饰,在制作过程中,以花扣针针法先绣服斗外轮廓线,然后再按上下、左右或其他方向绣出一条条辫子形状的线条,以及一些动植物纹样的内部填充[5]。平针与苏绣的平针针法相似,绣线在纹样内排列均匀整齐,多用于凤凰尾部与翅膀、牡丹花等动植物纹样内部。钉线针需双针协作完成,一根针上的线为主线,多用较粗的线,另一根针上的为辅线,用来固定主线,线迹较细,围绕纹样轮廓的主线上等比横向地钉缝辅线,纹样中的动植物图案轮廓线均被勾勒成白色,类似于大自然中逆光的效果,这些无疑是当地畲族长期细心观察和体验大自然的结果,传递着大自然赋予的一种生命能量和创造力。打籽针是在绣地上绕一圈于圈心落针,形成环形疙瘩,多用于刺绣花蕊、果实、梅花鹿身上的斑点,起到点缀作用[15]。这些针法构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各种纹样,可塑性强,几乎适用于任何图形,同时用简捷的手法来处理复杂的纹样,节省时间和精力,是艰苦环境里磨练形成的谋生手段,这正是畲族传统工艺独到的地方。
4结语
畲族女装服斗是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积淀、发展而来的,经历了先民辗转迁徙的长期演进过程,在畲族与汉族交错杂居、被汉族文化同化的过程中,畲族女装服斗吸收汉服形制,但仍保留具有鲜明特色的本民族文化,呈现民族多元化特征,集中体现了畲族传统服饰文化的精髓,直接、具体地反映了民族意识和文化特质。畲族女装服斗造型具有简洁的字体化特征,以“厂”字型、“几”字型、“Z”字型相互叠加罗列为主,纹样题材包罗万象,色彩浓烟瑰丽,以简驭繁的刺绣工艺,这些都体现了畲族人民的智慧和对美好理想的追求与向往,只有对其进行系统研究,才能为本民族服装增添生机,使畲族服饰文化在传承与保护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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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181225; 修回日期: 20191129
基金項目: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7YJCZH079)
作者简介: 张馨翌(1992),助教,硕士,主要从事服装艺术史的研究。通信作者:冯玲玲,副教授,29001228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