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利刃到碎片,少女成长主题中主体意识的消解与回归
2020-04-09鲁宇洁
鲁宇洁
摘 要:在张爱玲研究中,《心经》一直是比较薄弱的一项,对于它的主题一直存在着多种看法。我更倾向于认为《心经》探讨的是一个少女成长的主题,是在一个“父女畸形之恋”的故事架构下写了一个少女从利刃到碎片的成长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许小寒个人的主体意识从消解到回归,经历了一个绝望而充满张力的挣扎过程,她的“破碎”恰恰是其主体成长过程中必经的一步。
关键词:张爱玲;《心经》;成长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6-0-01
一、主体意识的消解
1.为畸形的爱放弃自我主体
《心经》以许小寒的二十岁生日开篇,在故事时间里,她已经走到了一个少女走向成熟的关键时间点,但她对于自己的定位一直固化在“小孩子”這一层面。她为此发出宣言,“我就守在家里做一辈子孩子,又怎么着?不见得我家里有谁容不得我!”[1]这一看似“孩子气”的宣言其实充满了她精打细算的考量,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孩子太过爱自己的父亲而苛责她,只要她永远不长大,她和父亲就可以维持一种情欲和伦理间奇异的平衡,她对于父亲畸形的情感就可以藏在父女天伦的虚伪外壳之下。从这一角度来说,在许小寒的成长过程中,对于父亲畸形的情感使她放弃了自我主体,那份所谓的“爱”需要她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就做什么样的人。
2.自我定位的矛盾导致主体意识混乱
许小寒对于自己的定位其实一直是矛盾的。一方面,她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样父亲就永远不会与她生疏,她可以无条件地霸占父亲的“爱”;另一方面,她又很自然地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和父亲没有辈分之差的“女人”。
对自己“女人”的定位还表现在许小寒对母亲充满敌意,她将母亲想象成和她爱着同一个男人的情敌,对她充满厌恶与憎恨,并妄想取代母亲。
在这两种自我定位的矛盾冲突下,许小寒的主体意识在长期的混乱中受到压抑。她有时候需要扮演小孩,有时候又需要扮演女人,她陷在情欲的迷乱中,渐渐丧失主体意识。
二、主体意识的回归
1.对婚姻、爱情的清醒认识
许小寒的父亲,许峰仪,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一个软弱的男人,一直放纵自己不正当的欲望,默许甚至鼓励了女儿对自己畸形的爱恋,最终却不愿背负伦理之罪,选择了一个“替代品”决然地弃她而去,在这段不伦的感情中全身而退。绝望而痛苦的小寒扑向他,“打他,用指甲抓他”,却被他摔倒在地,腮上被自己的指甲划破滴血,许峰仪却“抹了一抹裤子上的皱纹,提起皮包,就走了出去”[3],揭开这层暧昧、温情,以爱为名的面纱,露出的是丑陋的欲望和人性的自私。也是在这种绝望下,许小寒看清了婚姻和爱情的本质,说出了“有了爱的婚姻往往是痛苦的。”[4]一前一后,许小寒完成了一次破碎式的成长,对这段畸形感情的超越和解构使她获得了主体成长的空间和机会。
2.对母爱的重新审视
父爱的另一种缺失和对母爱的视而不见,让许小寒长期缺乏一种“为人子女”的主体意识。而当一切都破碎后,她的母亲站在她的身后,为她安排出路,同她说“过去的事早已过去了”,这是许小寒第一次切身感受母爱,也是她第一次愿意正视母爱。“小寒伸出手臂来,攀住她母亲的脖子,哭了。”[5]对母爱的重新审视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母亲不是她的情敌,而是在她经历绝望而痛苦的破碎后给予她包容和爱的人。对亲情的认同和回归为她的主体成长提供了一条可能的路径。
3.独自北上的自渡之路
最终,许小寒将独自踏上去往北方的路,独自面对自己的破碎和重构,她成长过程中最痛苦最深刻的一步只能由她自己完成。她需要在对过去和自我超越的基础上,完成自我救赎。在这一过程中,她的主体意识会慢慢回笼,她会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只受自己支配的独立个体。我想,这也是小说题为《心经》的原因。《心经》全称《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般若波罗蜜多”翻译过来就是“以智慧度生死苦海,到涅槃彼岸”的意思,这正是许小寒的成长过程,是历经苦厄后的一次自渡。
三、从利刃到碎片
曾经的许小寒是一把利刃,她锋利、疯狂,“她将她父母之间的爱慢吞吞杀死了,一块一块割碎了。”[6]为了使父亲吃醋,她故意挑逗对她有意的 龚海立;又为了不让父亲疑心,她强行拉拢龚海立和绫卿,连她父亲都说:“你把人家的心弄碎了,你要她去拾破烂。”[7]那时候的她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刀锋向外,劈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和无辜的感情。
当许峰仪预备抛下她离去的时候,她绝望地想着她的家粉碎了。其实,粉碎的不只是 她的家,同时也是她的少女时代,是她清醒着陷入且不愿醒来的一场荒唐的梦,而她也成了一地绝望的碎片。虽然是碎片,却能映射出这世界的其他光彩,包括长期以来从未正视过的母爱,或许以后还会有“健康的,正常的爱”。虽然是碎片,母亲的宽容和爱还是给了她温柔的边缘。
虽然写得是 这样一个病态的“恋父”故事,但还是能从中看到张爱玲式的悲悯。没有嘲讽,没有道德批判,她只是写了一个少女的成长过程,更多的是人性的关照。顾盼时轰轰烈烈,破碎时磊磊落落。破碎是常态,成长就是一次次的破碎和重构。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必经的一条路。
注释:
[1][2][3][4][5][6][7]张爱玲:《花凋》,江苏文艺出版社,2006年12月第一版,p98,p95,p114,p117,p118, p116,p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