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例沙盘游戏应用于戒毒人员夫妻治疗个案之过程与检视

周晨

（浙江省拱宸强制隔离戒毒所，杭州310015）

一、引言

近20年来，整合是出现在心理咨询与治疗领域的一种趋势，在展望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的发展趋势时，无论是国内1程灶火.心理治疗的发展趋势 [J].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00，8(3)：192-194.，还是国外（如美国）2邓明昱.美国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的现状及发展趋势（大纲）[A].国际中华应用心理学研究会、国际华人医学家心理学家联合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hinese Medical Specialists & Psychologists）、中国心理卫生协会煤炭分会.国际中华应用心理学研究会第六届学术年会论文集[C].国际中华应用心理学研究会、国际华人医学家心理学家联合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hinese Medical Specialists & Psychologists）、中国心理卫生协会煤炭分会：国际中华应用心理学研究会，2009：5.，不同学者都提出了相同的观点。整合是一种在疗法中灵活融入其他治疗的成分，也有的整合是产生一种新的、独立的治疗方法。心理咨询与治疗领域出现整合趋势的倾向，在理论方面是基于这样一种观点：任何一种单一的理论（情绪的、认知的、生理的或行为的）都不足以解释心理障碍的原因和心理治疗生效的机制。而在实践中，方法上的兼容促成了理论上的整合，沙盘游戏治疗受到这种趋势的影响。有研究者将家庭治疗的理念引入沙盘游戏治疗中，以沙盘游戏为媒介，处理家庭的问题3徐洁，张日昇.箱庭疗法应用于家庭治疗的理论背景与临床实践[J].心理科学，2007(01)：151-154.。从文献查阅情况来看，这种整合虽已出现在沙盘游戏治疗领域，但多应用于儿童青少年心理治疗领域，而应用于强制隔离戒毒场所的戒毒人员并未多见。另外，已有研究表明，正在戒毒人员的平均幸福指数非常显著地低于正常人群4赵建新，赵锋.戒毒人员与普通人群幸福感指数对照研究[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01)：130-134.，而良好的婚姻状况可以增强戒毒人员的社会支持，提高其戒毒信心5李佳园，于增艳，付伟.男性强制戒毒人员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关系研究[J].中小企业管理与科技(上旬刊)，2016(08)：148-149.。受上述整合趋势影响，咨询师尝试在戒毒人员沙盘游戏治疗中引入其家属（妻子），从沙盘游戏治疗和家庭治疗两种心理治疗形式相融合的角度进行了实践与探索。

二、理论背景

该个案工作的理论背景有两个：一是家庭治疗与游戏治疗的整合；二是沙盘游戏治疗在团体治疗中的应用6徐洁，张日昇.箱庭疗法应用于家庭治疗的理论背景与临床实践[J].心理科学，2007(01)：151-154.。游戏治疗和家庭治疗已广泛应用于心理治疗，但在实践中又显示出各自的缺陷，为了应对而发展出了一种将两者整合的新方法——家庭游戏疗法。此方法整合了两个理论，一是游戏疗法，是通过游戏给儿

作者简介：周晨（1983.1-），男，学历及职称：二级心理咨询师。主要研究方向：戒毒人员心理矫治。邮箱：15533870@qq.com.童创设一种温和、信任及完全自由的环境，让儿童在游戏中察觉自身存在的问题，挖掘自己的潜力，从而发生内心世界的变化，此疗法的对象主要是针对儿童。二是家庭疗法，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发展起来的一种以家庭为单位的治疗技术，是以系统观念来理解和干预家庭的一种心理治疗方法。两者整合为一形成的家庭游戏疗法是指包括家庭所有成员在内（成人和儿童）的一种通过游戏的活动形式达成治疗家庭问题、促进成员之间沟通与交流、提高家庭活力和功能的一种治疗方法，具备加深情感联系和交流、创造性地解决家庭问题的功能7迟新丽.游戏治疗和家庭治疗的新发展：家庭游戏治疗[J].哈尔滨学院学报，2008（03）：137-140.。沙盘游戏治疗自创始到20世纪80年代前后一直应用于个体的心理咨询与治疗，80年代，开始应用于团体，拓展了沙游游戏治疗的适用范围8张日昇.箱庭疗法[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168.。上述内容为在戒毒场所开展将沙盘游戏治疗和家庭治疗进行整合运用的心理矫治工作提供了理论支撑。

三、个案治疗过程

（一）个案简介

该个案对象为一对夫妻，为了保护来访者和叙述之便，行文中称丈夫为“H”，妻子为“X”。H，男，34岁，浙江湖州人，第二次被执行强制隔离戒毒；X，女，34岁，广东人，咨询期间在浙江省西部某城市打工，两人育有一女，7岁，在X打工期间由H的父母抚养。当年9月女儿就读小学后，为方便照顾女儿返回湖州工作。H自述与妻子关系良好，但对于自己第二次被执行强制隔离戒毒，妻子的失望与不满溢于言表。同时，X对咨询师表露出如果H此次强制隔离戒毒结束回家之后如再吸毒，将会与其结束婚姻关系。因此，被妻子原谅并获得更好家庭支持是H对此次家庭治疗的期待。

（二）治疗过程

治疗从某年4月上旬至7月上旬，历时3个月，其中与戒毒人员个人晤谈3次，个体沙盘2次，与戒毒人员及其妻子共同晤谈1次，双人沙盘3次，共计工作9次。以下将对沙盘游戏制作、分享与讨论部分进行展示。

1.第一次沙盘游戏（夫妻沙盘）

时间：某年4月19日

地点：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心理矫治中心沙盘游戏治疗室

人员：H、X、咨询师

主题：家园（图1）

尽管在之前的谈话中已经向来访者介绍过，但由于是第一次进入沙盘游戏室，咨询师再次向H和X介绍了沙盘游戏及其流程，并确认两人是否愿意开始进行尝试，两人表示愿意。

分享与交流

图1 家园

沙盘游戏制作结束后，咨询师问及感受，X用“高兴”来表达，H则略显迟疑，附和了X的感受，也用“高兴”来表达。随后H向咨询师介绍他在沙盘里摆放的沙具给他带来了家的感觉，虽然现实中家的样子并不如沙盘作品所展示的那样，但在其心目中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X则表示，她所选择的沙具以女儿最喜欢的东西为参照物。

咨询师观察与分析

（1）相比较H，X作为H的妻子是第一次进入戒毒场所，其精神状态略显亢奋，好奇心不加掩饰，行为举止略显幼稚，可以理解为首次进入陌生区域时的心理防御机制作用的表现。

（2）从沙游作品的空间配置的象征来看9张日昇.箱庭疗法[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158-162.，H在沙盘中使用的区域现实有被动接受和精神层面的象征，而X所使用的区域有起源诞生之象征，联接过去。反过来说，对于现实、物质、未来的象征区域两人都没有动沙和摆放沙具，而H在分享中也提到“以后怎么样，自己还不敢去想。”结合实际，作品与两人当下的心境吻合，同时也是他们问题的呈现。

（3）H构建的家庭情境是以房屋的外在形象予以显示，而X则选择以房子内部情境予以展示，两人的沙盘游戏创作格局与“男主外，女主内”暗合。两人均有使用人物沙具来表示一家三口之意，但是区别在于，H选择的沙具与现实当中自己与妻女的年纪相仿，而X选择的沙具形象应该早于当下。

（4）H在沙具的使用上选择了较多的栅栏，这可能显示了他当下的不稳定感和不安全感，而这种焦虑是指向家庭，或者说就是指向X。

（5）当咨询师问及喜欢对方所摆放的哪个沙具时，X的第一反应是房屋旁边的果树，咨询师注意到这棵果树是在沙盘游戏过程中由她从沙具架上取下交给H，由H放入沙盘的，但是经过短暂犹豫，她回答咨询师最喜欢的沙具是一家三口的人物沙具。相同的问题，H的选择是床。

2.第二次沙盘游戏（H的独立沙盘）

时间：某年5月3日

地点：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心理矫治中心沙盘游戏治疗室

人员：H、咨询师

主题：旅游胜地（图2）

图2 旅游胜地

分享与交流：

H表示，以前一直有想要带妻子和女儿去旅游胜地游玩的念头，但是一直没有实现。提出旅游想法的是H，最后忽略的也是H。在他们以往的生活中，一家三口尚未有过记忆深刻的旅行经历，带女儿到现场的游乐场和超市游玩已经是其最美好的回忆。

H自述，H与X通过QQ10相识于网络上，彼时X在上海和她姐姐一起打工，H去上海找她，自此确立了恋爱关系，没多久X就随H来到长兴，当时是2003年前后，2006年两人结婚，2012年女儿出生，这期间有流产一次的经历。在与X相识之前，H有过三、四次恋爱经历。在与X恋爱期间，同时与其他女人保持暧昧关系，X知道后，X用较为决绝的方式（砸破啤酒瓶划伤手腕）应对。

H在家中排行老三，有两个姐姐，这一辈中他是唯一的男丁。父母的年纪比较大了（父亲75岁、母亲66岁），在乡下开了一家小店，经济条件一般，从小父亲的管教比较严厉，母亲相对而言要比较宽松，自小在家中受到关注和照顾的程度高于两个姐姐。

H有一定的经济来源，在当时的情况下，不需要X外出工作，但在2008年开始接触毒品之后，就常常在看守所、拘留所进出，失去了经济来源。第一次戒毒后在X管控下停了六七个月没有接触毒品，但是因与父亲发生口角感到心烦，并且在原先一起吸毒的人员的怂恿下，开始复吸。H还提到X因为怀孕直至女儿出生，主要精力放在女儿身上，所以对他的管控开始减少，这也是他复吸的原因之一。

咨询师观察与分析：

（1）整个沙盘游戏作品制作和分享过程中，H处于一种内疚的状态。

（2）沙盘空间配置与画面构成形态上与其上一次在夫妻沙盘中制作的部分相似，但比较之下，其防御性有所降低，可以视为与咨询师之间的咨访关系之进步。

（3）H在此次沙盘中，结合沙盘游戏作品与咨询师分享了成长史、恋爱经历以及吸毒经历，其自我开放和自我暴露程度尚可，不过对于与X婚恋期间与其他女子存在暧昧关系的经历有炫耀之嫌。当然，此线索让咨询师了解了H与X所组建的家庭在面对创伤与危机时的修复能力，鉴于X采用十分激烈且容易危机健康乃至生命的方式，加之H表示自己属于“做了但不愿说”的性格，因而在家庭遇到问题或困难时与妻子的沟通并不多。学者提出增进家庭弹性的关键要素包含：自成体系的信念系统、家庭的组织过程和家庭交流过程11[美]Irene Goldenderg Herbert Goldenderg.家庭治疗概论[M].6版.李正云，等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5-7.。从已有的咨询工作素材来看，该家庭的家庭弹性水平在“家庭交流过程”这一要素中的情况并不理想。

（4）H对于复吸的部分原因归因于与父亲发生口角、毒友的怂恿以及妻子对他的忽略，提示咨询师注意其归因方式的倾向，进而可以了解其人格特质和心智水平。

3.第三次沙盘游戏（夫妻沙盘）

时间：某年5月24日

地点：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心理矫治中心沙盘游戏治疗室

人员：H、X、咨询师

主题：女儿的校园&果园（图3）

图3 女儿的校园&果园

分享与交流：

沙盘游戏制作结束后，咨询师问及感受，H表示感到比较轻松，而X则表示在沙盘制作过程中主要想到的是女儿。H 在分享中提到老家在山区，家中有果园，年少时在果园玩耍、采摘、品尝水果等经历是记忆中轻松愉快的体验。X主要分享了与女儿的互动，以及近期忙于女儿入学的事，并打算结束在浙西的打工回到湖州照顾女儿。

咨询师观察与分析：

（1）此次沙盘制作两人所使用的区域与第一次沙盘制作时所使用的区域极为相似，但是两人各自使用的区域与第一次相比出现了互换，也就是说原先H使用的区域，此次为X所使用，而原来X所使用的区域被H使用（图4），咨询师认为这使用区域交换的现象提示了H与X这对夫妻心灵内在的流动性与活力开始发生作用。H联接的是过去，X提示的是当下，对于未来，两个人依旧没有触碰。

图4 前两次夫妻沙盘使用区域对比

（2）H愿意在由其本人与妻子以及咨询师共同构成的关系中分享年少时的愉悦体验，是一种心理上的退行，可能是在当下的环境中无法提取良好的体验转而向自己过往的生命中寻找相同或者类似的经验，当然这种退行应该是基于安全的感受下发生的，所以这种情况有可能提示了良好的咨询关系正在建立。而相比较而言，X的作品主要围绕女儿的就学问题展开，对现实关注比较多，反映了X当下的关注重点。

（3）H在沙具的使用上与第一次夫妻沙盘相比，没有再使用栅栏、篱笆一类的隔离物和障碍物，显示出内在与妻子之间的疏离感比上一次减少。

（4）从沙盘制作的内容来看，H所摆放的果园树林对于X所摆放的校园而言有“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意境，意味着陪伴与守护，H的分享之中也表达了希望自己所体验到的愉悦与女儿和妻子分享，或者是向家人传递这种愉悦之感。

4.第四次沙盘游戏（H的独立沙盘）

时间：某年6月13日

地点：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心理矫治中心沙盘游戏治疗室

人员：H和咨询师

主题：水果（图5）

图5 水果

分享与交流：

H表示，每年夏天家里水果不断，老家有“樱桃节”、“杨梅节”等当地特色活动，从小喜欢吃水果，父母小时候比较宠爱，水果零食都能满足。现如今女儿也与自己小时候一样，H感到比较幸福，但吸毒以后就没有这种幸福的感受，当下在戒毒所里有时间静下来，会回想过去，会想着怎么回到家庭，重新找那种幸福的感觉。

H提到在场所内的戒毒人员之间会说起吸毒的体验，好像是“望梅止渴”，总会有那么点感觉，可能刚刚入所的时候还没有，但是后来会慢慢有念想出来，会想“出去再吸两口”，H认为冰毒的心瘾比海洛因还厉害。谈到戒毒意念，受到妻子X的影响，H感觉此次被强制隔离戒毒之后戒毒的意念比起第一次被强制隔离戒毒要强。

H坦言，吸毒行为到后期已经没有快感了，只是为了找到刚开始的快感，才会反复去使用毒品，而越是没有初始的快感越会使用毒品，由此进入一个恶性循环。冰毒是H主要使用的毒品种类，偶尔也使用大麻，使用后极易产生幻觉，并常伴随性乱行为。

咨询师观察与分析：

（1）H保持了上一次个体沙盘时的内疚感，且程度有所加深，他提到过去妻子来接见时曾经对他说过“不要胡思乱想，就算是要跟你离婚也不会在你还在里面的时候”。

（2）H所选择的沙具以自己喜欢的水果为主，并将通过水果将现实与小时候由家庭所带来的愉悦体验联系起来，同时通过选择最喜欢的沙具这一过程，将自己与女儿联系起来（樱桃是H 和女儿最喜欢的水果）。

（3）谈话内容提及较多的吸毒经历与感受，触及了此次心理工作的核心目标，尤其是在强制隔离戒毒场所这个环境中显得意义非凡。除了提示H与咨询师之间的咨访关系进一步深入与优化，结合H的分享去分析盘面，绿树和水果所带来的能量感与H本人回忆年少时的愉悦和现下由家人所给予的戒毒动力相对应，而除此之外的荒芜贫瘠的沙盘景象所带来的无力感与分享中的吸毒经历与体验相对应。

（4）综合已掌握的资料，家庭生命周期12[美]Irene Goldenderg Herbert Goldenderg.家庭治疗概论[M].6版.李正云， 等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15-28.的观点为理解H的问题行为提供了一个视角：在整个家庭生命周期中，发展任务决定着角色期望，虽然H与X结婚并育有一女，但他们仍与H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没有从原生家庭分离出来承担起情感和经济自立的责任。H并没努力致力于新的家庭关系的建立，也没有做好接受新成员（女儿）进入家庭系统并参与到照顾孩子，承担相应的经济、家务等任务，也就是说H在离开原生家庭、结婚并组建新家庭和孩子降生等家庭生命周期的阶段中，对于儿子、丈夫和父亲的各个角色的发展性任务完成情况不佳，这不仅降低了其妻子对其角色的期望，也降低了其父母对其角色期望，同时还降低了他自己对自己的角色期望。另外，检视H问题行为特别是吸毒行为发生的生命周期的哪个阶段对于其自省也有重要意义。

5.第五次沙盘游戏（夫妻沙盘）

时间：某年7月7日

地点：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心理矫治中心沙盘游戏治疗室

人员：H、X、咨询师

主题：高铁&读书和玩（图6）

图6 高铁&读书和玩

分享与交流：

此次是该夫妻心理治疗的最后一次沙盘游戏制作，H与X 各自分享了小时候父母的教养方式，H表示自己小时候父亲其管教很严，但母亲一直宠溺自己，他认为父母不一致的教养尺度对他的现状是有较大影响的。X认为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照顾多一点，而母亲对弟弟和哥哥的关心更多一些，自己的性格脾气像父亲。

咨询师观察与分析：

（1）沙盘中H制作的部分，显示出治愈和力量的主题，这与其临近解除强制隔离戒毒的处境有关，通过结合其在讨论与分享时提到“这几次老婆来所里跟我一起做沙盘游戏都是坐高铁来的，而我从来都没有坐过高铁，我希望自己出去以后能带上老婆孩子一起坐高铁出去玩。”的内容，咨询师认为H内在的心理动力与家人也有重要的关系。X制作的部分与H有明显的疏离感，这可能与X当下的生活状态有关，X已经结束在外打工回到女儿身边，环境的变动以及照顾女儿所带来的压力致使X对H不能与她共同面对而产生情绪，同时不排除因为H即将回归家庭，这种波动也可能会给X造成焦虑。

（2）H在此次沙盘游戏中选择的沙具是太阳、彩虹、高铁列车及轨道。太阳的象征意义很多，一般来说是光、热和生命的源泉13《世界文化象征辞典》编写组.世界文化象征辞典[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4：948-956.，在此沙盘上，太阳的象征可能对应妻子所代表的女性、母性、阴性，与男性一切有关的内容有关。相对于家庭而言，H临近解除强制隔离戒毒,预示着男性力量的回归，并且具备充足的动力（列车）和连接（彩虹）的念头。而X在此次沙盘中选择的沙具是小和尚和旋转木马，说明其关注点仍然以女儿为主。

（3）相比较前两次，此次沙盘游戏以及分享讨论中，X对H的指责和抱怨明显增多，这是X能在这个咨询关系中放下戒备更充分地表达自己真实感受的表现，同时也能让H接收到妻子最真实的感受。

四、个案之检视及启示与期望

（一）新的视角

所谓新的视角有两层含义，一是在强制隔离戒毒人员中采用沙盘游戏治疗的形式开展家庭治疗是一个值得继续实践与总结的形式，尤其是在整合成为当前心理治疗与咨询领域的趋势的当下，它为不同治疗方法间的整合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沙盘游戏本身具有游戏的治疗作用14申荷永 高岚.沙盘游戏：理论与实践[M].广州：广州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65-66.，还能通过夫妻沙盘所带来的人际互动，以及价值观与情感的碰撞与冲突，将两者之间的问题外化，从而给咨询师一个评估家庭问题新途径。二是对于戒毒人员与其家属而言，参与者认为，家庭治疗的经历与体验是他们未曾经历过的，加上沙盘游戏的作用，夫妻双方对彼此关系的感受也是全新的体验，这为他们审视与体察以家庭为单位的方方面面提供了新的视角。

（二）“没有动沙”与无意识连结

无论是夫妻双人沙盘还是H的个体沙盘，很容易观察到他们沙盘制作过程中都没有使用沙或者是触碰沙。沙是沙盘游戏中必不可少的媒介，深层心理学认为沙的作用可以沟通人的意识和无意识世界，可以给来访者带来童年的回归，沙也是母性的象征15张日昇.箱庭疗法[M].北京 ：人民教育出版社 ，2006：4-7.。对于是否动沙，有沙盘游戏治疗师认为，来访者不愿意触摸沙意味着他与母亲元素或自我的中心失去连结16Geri Grubbs.沙游分析：沙游类别检核表之应用[M].李晶，陈文玲，译.新北：心理出版社，2015：8.。咨询师认为在此报告的个案中，H与X在全过程中都没有动沙，与无意识连结的程度有关。无论是H个体启动疗愈与整合，还是夫妻双方达到协调共感都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对此，咨询师在整个过程中都是持守护和等待的态度。受H强制隔离戒毒期限所限，在治疗终止时，咨询师所预期的这些内容并没有显现。同时，咨询师应当对治疗过程中是否营造、保持并守护好“自由受保护”的空间进行自省。

（三）两种沙盘游戏制作的边界问题

该个案中涉及沙盘制作的形式有两种：一是由H与X夫妻两人共同制作的沙盘，二是H的个体沙盘。对于运用沙盘游戏促进戒毒人员心智成长17周晨.沙盘游戏对强戒人员心智成长的个案报告[J].中国药物滥用防治杂志，2017，23(5)：287-292.，帮助戒毒人员整合心灵，做好回归家庭前的准备18周晨.从金字塔到神农架的心灵回归之旅 ——一例强制隔离戒毒人员短期沙盘游戏治疗个案报告[J].中国药物滥用防治杂志 ，2019，25(3)：168-172.，咨询师已经有所实践。受外力因素影响，该个案终止时有诸多遗憾，但仅就已有的工作内容来看，对于戒毒人员个体相关作用可在H的个体沙盘中窥得一斑。但与咨询师过往工作实践所不同的是在沙盘游戏过程中引入了戒毒人员的家属形成夫妻共同制作之沙盘，对于此环节，在检视个案时不得不持审慎态度。咨询师认为上述两种形式在心理治疗的价值取向上是有所区别的，进而产生操作方法上的区别。个体沙盘游戏则是属于以荣格的分析心理学、卡尔夫（Dora M.Kalff）所理解的东方哲学以及她所改造和发展的游戏王国技术为理论基础的沙盘游戏治疗的范畴19申荷永，高岚.沙盘游戏：理论与实践[M].广州：广州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25.，而夫妻共同参与制作的沙盘游戏过程更贴近游戏治疗的范畴。前者虽然也涉及象征，但更注重从沙盘内容与个体相关性上探索内心世界，咨询师通过带有激发催化为目的方法，促使潜意识经验意识化，而后者将象征视为重要内容与关键因素，强调投射与表达，其潜意识意识化由个案自主发生，咨询师以陪伴者姿态在治疗中启动来访者的自我觉察与自我疗愈。咨询师在治疗过程中所抱持的态度是一致的，但并不排除因为实施方法上差别会带给来访者不适，并由此影响治疗的进展与效果，因此，咨询师要检视两种沙盘游戏形式之间的边界区别对于H的影响，对方法的选择持审慎态度。

（四）各自原生家庭经验比较的价值

在夫妻关系中，夫妻双方会很迅速地把当前的状况与各自从自身原生家庭那里习得的感受联系起来20[德]阿里斯特·冯·施利佩，约亨·施魏策.系统治疗与咨询教科书基础理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8：385-386.，这在第五次沙盘游戏是讨论与分享过程中得以佐证。原生家庭对个体的人格发展和心理健康影响深远，这包括个体成长、婚姻关系以及亲子关系等21吴雨薇.论原生家庭对个体发展的影响——从家庭系统理论出发[J].泉州师范学院学报，2017，35(03)：88-92.。该个案过程只在最后一次沙盘游戏治疗中的分享与讨论阶段涉及各自的原生家庭经验比较，仅在这个程度的观点交互就已经给夫妻双方和咨询师都留下深刻印象，因此，在一个合适恰当的氛围下比较各自原生家庭的经验对于治疗是非常有价值的。当然，在H个体沙盘过程中，对于其自身的成长经历的分享本身就带有原生家庭经验的部分，咨询师可以有意识地在家庭治疗中带入这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