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研究
——基于十分位点的分层省级数据分析
2020-04-08宫锡强
宫锡强
(山东财经大学 实验教学中心,济南 250014)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20世纪90年代以来,城乡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呈现不断拉大趋势。虽然2010年之后中央政府采取多项改革举措,推动中国经济步入新常态,城乡居民收入相对差距有所缩小,但是依然偏大。财政支出政策的重要目标之一即为调节收入分配差距,财政教育支出属于政府公共财政支出的重要内容之一,对提升人力资本发挥着重要作用。依据舒尔茨和贝克尔关于人力资本方面的理论,素质和能力是决定每一个劳动者获取收入高低的重要因素,素质相对较高和生产能力较强的劳动者能够从事高技能的相关工作,从而获取相对较高的收入,反之,素质相对较低和劳动技能较弱的劳动者大多只能从事纯体力消耗工作,从而获取相对较低的收入。职业技术培训、义务教育或高等教育等能够积累自身的人力资本从而提高劳动者素质和能力。由此得出,培训以及受教育程度的高低是劳动者收入高低的关键因素,教育支出对城镇与农村居民之间收入差距的影响主要通过人力资本这一传导途径实现:政府教育支出增加→积累人力资本→提高劳动者素质和工作技能→从而作用于城镇和农村人员收入。
国外有大量文献研究分析了政府教育服务供给状况对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Bedi and Garg,2000[1];Welch,2007[2];Dewi et al.,2011[3])。从国内研究成果看,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财政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直接影响。赵人伟和李实(1997)认为加大基础教育支出可以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4]。寇铁军和金双华(2002)指出我国应进一步改善公共教育支出结构,加强对城乡收入较低群体的支出水平[5]。孙文祥和张志超(2004)发现可以改进社会公平状况的财政支出项目中有教育相关支出[6]。刘穷志(2007)发现发展教育近些年来使贫困人口更加受益[7]。陈安平和杜金沛(2010)选取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并采用系统广义矩方法研究认为,在财政分权背景下,只有教育支出增大才能够有效减小收入差距[8]。刘叔申和吕凯波(2011)构建1978—2006年的省级面板数据计量模型,得出教育支出增加可以有效缩小收入差距的结论[9]。陈斌开、张鹏飞和杨汝岱(2010)发现教育支出更加倾斜于城市,使收入差距不断扩大[10]。彭锻炼(2011)采用全国1985—2008年的数据建立财政投入收入分配风险指标,得出全国财政投入收入分配的风险水平较低,有逐渐增大趋向的结论,并采用排序选择方法探索财政投入项目对收入分配风险程度的影响效应,发现教育支出会加大收入分配风险水平[11]。雷根强和蔡翔(2012)基于省级面板数据,采用差分广义矩和系统广义矩方法进行实证研究,发现科教文卫是引起城镇和农村地区居民收入差距加大的关键因素[12]。米增渝、刘霞辉和刘穷志(2012)研究发现要加大对穷人的转移支付,特别是教育补贴力度,以便能够显著促进教育发展[13]。张又文等(2014)采用2003—2012年的全国省级面板数据构建固定费用效应面板数据模型,发现财政教育的支出对经营性收入以及工资性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不明显[14]。张柏伊和苏建斌(2015)研究发现教育支出对于提高劳动者劳动报酬有直接影响,财政对教育支出在城镇和农村之间的分配直接影响到收入差距[15]。贺青和张虎(2015)研究发现教育不平等是目前影响全国收入差距变大的重要因素[16]。另一类是财政教育支出对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存在阶段性和地域性。从分时间段研究看,王晓玲(2010)根据1994—2008年的时间数据序列研究财政支出结构对城镇与农村之间居民收入差距的联动效应,短期看,政府对教育的特定投入方向不同会造成城乡收入差距扩大或缩小;长期看,教育支出会减小收入差距[17]。从分地区研究看,蔡忠雁和王芬(2009)采用聚类分析办法对全国各个地区重新划分,构建城镇与农村居民之间收入差距与地方财政支出的结构模型,发现教育支出能够减小收入差距[18]。王艺明和蔡翔(2010)采用全国三大区域的省级计量模型进行研究,发现对于不同地区,教育支出对城镇和农村居民之间收入差距的影响效应不尽相同[19]。赵霞和刘萌(2014)使用2007—2011年的省级面板数据计量模型,采用聚类分析方法将全国划分为三个区域,发现教育支出能够减小城镇与农村居民之间的收入差距[20]。唐秋兰(2014)选取我国31个省份(不包括港澳台,下同)1998—2012年的相关指标数据构建面板数据回归模型,研究发现东、中、西部的教育支出均扩大了收入差距[21]。
上述文献涵盖了大部分财政教育支出对居民收入分配公平性的影响,但是教育支出对收入差距的影响是否具有单一性?或者说,不同区间的收入差距水平是否承受教育支出不同层级的影响?基于此,本文在梳理现有文献的基础上,采用十分位数点划分支出水平,力求在较为精细的分组样本基础上探究教育支出作用于收入分配的途径。
二、模型设定及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
根据上述理论分析,建立如下计量经济模型:
SRCJ=υ0+υ1×CZJG+υ2∑Xit+εit
(1)
其中,SRCJ代表城镇与农村地区之间居民收入差距,采用相对收入差距和泰尔指数表示。下标it代表i省份在t年城镇与农村地区之间的居民收入差距。CZJG代表政府财政教育支出,为财政教育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X表示影响收入差距的一系列控制变量,用X-GYHZB表示工业化程度,X-JJKFZB表示经济开放程度,X-TZBL表示投资比率,X-CZHJC表示城镇化进程,X-JZYFZCD表示建筑业发展程度,X-NLMYFZ表示农林牧渔业发展程度。ε为残差项。各变量的计算公式如下:
(二)数据来源
建模数据来源于1999—2018年《中国财政年鉴》和中国宏观经济数据库等。样本期为我国1998—2017年31个省份的年度数据。对所有指标均进行了对数化处理,主要是为了保持数据结构的平稳性,并且尽可能消除异方差对实证分析结果的影响。
(三)模型估计结果
1.模型类型确定
采用F检验和Hausman检验识别面板数据模型类别。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F检验和Hausman检验结果
根据表1的检验结果,最终确定应当建立固定效应模型。
2.估计方法及面板模型估计结果
采用CSW截面加权估计方法,从而降低截面异方差性的影响。面板模型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面板模型计量结果
另外,按照区域进行分块,将我国31个省份分为东、中、西三个区域,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海南11个省份;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8个省份;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12个省份。三个区域的居民收入水平存在不小差距,东部省份大多数经济发达,居民收入最高,西部最低。按区域分块之后,分别对该模型进行固定效应回归分析,得到的计量分析结果如表3和表4所示。
表3 东、中、西部地区面板模型计量结果(因变量为:相对收入差距)
表4 东、中、西部地区面板模型计量结果(因变量为:泰尔指数)
3.面板模型实证结果
基于中国1998—2017年的面板数据模型,得到如下结论:
第一,从整体固定效应模型看,当因变量为相对收入差距时,财政教育支出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呈负相关关系,影响系数为-0.2986;当因变量为泰尔指数时,财政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系数为-0.7497。即财政教育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提升1个百分点,相对收入差距和泰尔指数分别下降0.2986个百分点和0.7497个百分点,计量结果P值在1%水平内均显著。
第二,从分区域固定效应模型看,财政教育支出计量结果P值在1%水平内显著的为东部地区模型和西部地区模型。从影响系数情况看,当因变量为相对收入差距时,首先东部地区财政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最大,影响系数为-0.2306;其次为西部地区,影响系数为-0.2160;再次为中部地区,虽然也是负向影响,但是影响作用最小,为-0.1356,且P值在10%水平内显著。当因变量为泰尔指数时,东、中、西部地区财政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系数相差不大,中部地区模型中财政教育支出的P值在10%水平内显著。
综上所述,财政教育支出虽然能够缩小地区间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但是对收入分配公平性的影响呈现东、西、中阶梯式下降趋势,政府通过教育支出调节地区间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逐级减弱。东部沿海地区经济较为发达,教育支出投入精准度较高,人才倾向于流入,进而挤出低技术水平人员,从而呈现囤积高质量人力资本的现象,农村地区居民收入提升幅度较大,进一步形成收入差距减少。而中、西部地区发展较为落后,教育支出投入精准度偏低,导致投入边际效用较低,由边际倾向可知,增加边际支出,其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缩小的作用较东部地区偏弱,说明人力资本积累能力和劳动能力提升动能不强。
4.面板分位数回归结果
表5 分位数回归估计结果
表6 东、中、西部地区分位数回归估计结果(因变量:相对收入差距)
表7 东、中、西部地区分位数回归估计结果(因变量:泰尔指数)
5.面板分位数实证结果
基于中国1998—2017年的分位数回归结果,得到如下结论:
第一,表5中,从以相对收入差距作为因变量的分位数回归结果看,教育支出占比系数的绝对值呈现先变大然后逐渐减小的趋势,在0.2分位数点达到0.3227之后,绝对值逐渐下降至0.2471;从以泰尔指数作为因变量的分位数回归结果看,有相同趋势,在0.3分位数点达到0.8658之后,绝对值逐渐下降至0.5952。
第二,由于以泰尔指数作为因变量的东部地区模型的拟合优度较高,因此分位数回归数据结果采用表7进行分析,同理,中部和西部地区模型采用表6进行分析。东部地区教育支出占比系数值均为负数,在0.6~0.9分位数点的系数值普遍高于0.1~0.4分位数点的系数值;中部地区教育支出占比系数的绝对值几乎呈现为逐渐减少趋势,在0.7~0.9分位数点的系数值普遍较小;西部地区教育支出占比系数在0.6~0.9分位数点的系数值较高,在0.8分位数点的系数值最大。
可见,在不同分位点区间内,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分配的调节作用迥异。从整体情况看,财政教育支出在0.3分位点时,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最大,收入分配调节作用效果最好。从分区域情况看,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在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较大时,财政教育支出的影响作用较大,此时,政府更应该加大财政教育投入支出力度,以缩小收入差距;中部地区在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较大时,财政教育支出的影响作用反而较小,此时政府部门应该审视教育投入的精准性问题。政府部门在力求区域之间收入分配公平时,应当选择较为合适的支出水平,不能一概而论。
三、实证结果分析
基于面板模型和分位数模型的实证结果进行分析,得到如下结论:
第一,从全国整体情况看,财政教育支出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之间呈显著负相关关系,即政府加大教育方面的财政投入,可以提升劳动者工作技能,提高农村地区劳动者的整体素质,从而改善农村地区劳动者的收入水平,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第二,从东、中、西部地区看,东、中、西部财政教育支出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均呈显著负相关关系,但影响作用不同,从因变量为相对收入差距的东、中、西部面板数据计量分析结果看,东部地区教育支出在提高农村居民收入方面的作用较为明显,然后是西部地区,影响作用最小的是中部地区;从因变量为泰尔指数的东、中、西部面板数据计量分析结果看,东、中、西部财政教育支出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均呈负相关关系,但影响作用差异不大。综合两个模型看,东部地区政府对教育方面的投入能够集中于农村地区,从而较大程度地缩小了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第三,从控制变量的影响作用看,研究发现P值在1%水平内显著的回归结果中,工业化程度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均存在正相关关系,说明农村地区工业化进程相对滞后,工业化程度的提高,主要是促进了城市经济增长,反而会拉大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经济开放程度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呈正相关关系,说明我国虽然大幅度提高对外开放程度,但是农产品对外开放程度并未随之提高,因而并未有效改善农村地区的人民生活水平。投资率、城镇化进程以及建筑业发展程度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均呈负相关关系,说明固定资产投资量增加可以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城镇化进程可以提高农村地区居民收入水平;建筑业从业人口中农村人口占比较高,建筑业的快速发展可以带动农村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
第四,从分位数回归结果看,当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处于低分位数点时,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较强;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处于高分位数点时,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较强;中部地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处于低分位数点时,教育支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较强。由此说明,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在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较大时,更应该加大财政对教育方面的投入力度。
四、政策性建议
第一,大力推进教育均衡发展战略。结合现实情况,解决城乡居民之间收入差距问题的关键在于解决城乡之间教育不平等问题,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要继续提升对农村地区的教育支出比例,保障农村居民能够拥有受教育的机会,增加农民的受教育年限,提高教育质量,改善城乡之间教育不平等现状,实现教育在城市和农村的均衡发展。
第二,着重加强农村地区教育基础设施建设,增进农村学校师资队伍发展,提升师资队伍水平。首先,政府部门应当出资建设教学楼和办公室、选购和更换新型教学设备,提升农村基础教育的硬件设施水平,为农村地区学生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其次,加强与高等院校的沟通和交流,逐步降低免费师范生招生标准,扩大免费师范生招生规模。出台相关优惠政策,鼓励优秀人才到农村地区挂职锻炼,提升农村教师的待遇和薪金,构建农村区域学校相对稳定的高修养、优秀的师资队伍。
第三,提高教育支出对人力资本的作用程度,努力建成高水平、高素质的农村干部队伍,为“三农”发展拟定人才储备计划。首先,政府应当加大对现有乡镇和村干部文化知识和管理技能方面的培训,加强农村地区干部的经营管理水平,提高农村干部的素质和文化素养。其次,政府和高等院校要强强联合,高等院校应当为农村的经营管理提出中肯建议。政府还应当继续实施村官、三支一扶等招聘计划,并制定优惠政策,通过加大补贴力度等,吸引优秀人才深入乡村、服务乡村,给广大农村地区注入新生力量,激发农村地区的活力。
第四,增大对农村教育支出的受惠普及性,特别要增加义务教育等基础教育以及职业培训的投入。首先,无论是城市市民还是农村村民,均应当享有平等地接受教育的权利。基础教育的广泛普及有助于降低农村地区的文盲率;提高农村地区居民的技术水平、文化知识水平以及文化素养,有助于提升其获取收入的能力。其次,现实情况下,农村地区存在较多留守妇女,继续教育、职业教育可以为留守妇女提供更多、更好的学习途径,提升她们的技术水平,以便留守妇女能够在家乡附近的私营、乡镇企业就业,获取一定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