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麦田

徐子建

“退学？”妈妈惊恐地看着我。

我沉重地点点头。从有“退学“的念头，到跟妈妈摊牌，我已经挣扎了很久。那念头就像一头困在笼中的怪兽，我怎么也按压不住。

我们的坚持让爸爸妈妈无计可施……

“开门！开门！“妈妈在外面疯狂地拍门。我戴上耳机，让许巍的《执着》包围着我：

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漂泊。无法停止我内心的狂热，对未来的执着……门开了。门外站着老菜头。妈妈居然找到了我房间的备用钥匙。

“退学，也不是不可以。”老菜头说。

“不过，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老菜头边说边进了房间。

“你是喜欢歌手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樣子，还是喜欢歌唱本身？”老菜头看着我房间里贴的明星海报问道。

这来自灵魂的拷问让我心中一颤，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喜欢唱歌。”

“是不是喜欢到可以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顿顿方便面，弹吉他弹到手指出血，唱歌唱到声带小结的程度？”老菜头用眼睛盯着我。

“没那么惨吧？”

“许巍刚到北京，不就是这种生活状态吗？”

“为了唱歌，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嘴硬心虚，没想到老菜头居然做了功课。想到顿顿吃方便面，觉得好可怕。

“如果那种日子过上10年，你一直不红，你会后悔浪费了人生中最美好的10吗？”

“10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才活了16年。

“你看看。”老菜头拿出一摞材料给我。

居然是一份《北漂歌手生存现状报告》！翻开一看，还图文并茂。这功课做得有点狠啊。有张照片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注意：一个落魄的歌手在杂乱得像垃圾场一样的地下室里捧着一碗泡烂了、面条像蛆虫一样白白胖胖的泡面，鼻头挂着一颗晶莹的鼻涕。明知不是眼泪，却感觉特别凄凉。

“眼熟吗？”老菜头问我。

确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那满头茂密的长发，还有金属铆钉茄克、破洞牛仔裤？

“是你？”我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灵魂被重重一击。

“是我。大学毕业后，我放弃了留校的机会，跟朋友组建了乐队。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像乞丐一样在地铁的过道里唱歌，一碗泡面，五个人吃。我们以为总有一天，我们会红。但是没有。最后连对音乐的那份热爱都被悲惨的生活消耗殆尽。”老菜头说。

“梦想就一定会被现实打败吗？”我挣扎着问。

“现实从没想过要打败梦想，它就在那里。这个世界上90%的人都会高估自己的才华，高估成功的概率。我不会阻止你退学，只是想把选择梦想的代价告诉你。”老菜头真诚地看着我。

“老师，你还有梦想吗？”我第一次发现这个中年男人还有清澈如少年的眼神。

“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麦田守望者。麦田里有很多孩子在狂奔，他们太年轻了，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不知道麦田边就是悬崖。我的责任就是把他们看住，不让他们掉下悬崖。”

“那你看住我了吗？”我心中一阵感动。

“我也许暂时地捉住了你。但你要成为自己的守望者。记住，梦想和青春一样，美好但是残酷。如果你真的喜欢音乐，可以把考上音乐学院作为你的理想，好好地去努力。其实，北漂的那些年我是自己骗自己，害怕按部就班的生活，拿梦想做了借口。”老菜头叹了一口气，眼中晶莹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