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媒时代主持人的语言样态研究

张浩

摘 要：随着互联网和手机移动网络的不断发展，新兴媒体不断壮大，并因其强大的传播能力，吸引了数量庞大的受众群体。越来越多的传统媒体人开始意识到，在这样一个媒体变革的时代，传统媒体想要不被时代的浪潮所淹没，就必须借助新媒体平台。因此，越来越多的传统媒体开始与新媒体进行融合，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经开启——“融媒时代”。信息传播平台、传播方式开始发生变化，语言环境也在悄然变化，主持人的语言样态必然要随其变化而变化。在此之前，人们对于融媒时代主持人语言样态的研究并不多，而语言对于主持人的表达又至关重要，本文通过对融媒时代语境的分析研究主持人的语言样态，并对主持人在融媒时代出现的语言失范现象进行归纳梳理，在此基础上提出规范策略。

关键词：融媒体;主持人;语言样态

中图分类号：G214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3-0029-05

现如今，人人离不开网络，手机也仿佛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使人无法割离，更有甚者，离开手机便陷入了焦躁状态。可以说，新兴媒体已经深深地根植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这些新媒体的传播方式也已经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因此，像报纸、图书、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为了适应时代变化，纷纷开始与新兴媒体融合，以求突破。

“‘融媒體是充分利用互联网这个载体，把报纸、广播、电视这些既有共同点，又存在互补性的不同媒体在人力、内容、宣传等方面进行全面整合，实现‘资源通融、内容兼融、宣传互融，利益共融的新型媒体。[1]”在这样一个媒体融合的背景下，语境发生了变化，主持人的语言样态也一定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语言样态的定义在胡黎娜的《播音员主持人有声语言表达样态浅析》中这样表述，“播音员主持人有声语言的表达样态是表达着根据所要表达的思想内容、写作语体以及节目形态、谈话对象与目的对语气色彩、语势起伏及节奏变化进行处理与驾驭的一种有声语言形式及表达方式”[2]。本文将通过对语境及文本的分析，力求把握融媒时代主持人的语言样态。

一、融媒时代主持人的语境重构

（一）主持人中心语境——语言样态的自由化

在传统媒体中，由于政治和舆论导向的需要，节目内容以及主持人的话语在节目录制播出前将通过严格的审查，主持人是党和政府的喉舌，主持人自身的话语权较小。而在融媒时代，不少媒体属于社会民间企业，很多媒体制作的节目是为主持人量身定做，主持人参与节目的策划、录制、播出等各个环节，主持人成为真正的节目中心。在这种语境下，话语权掌握在主持人的手中，在节目中，主持人可以表达自己的所想所感，完全属于其个人的观点，有些观点甚至令人瞠目结舌。在这种语境中，主持人的语言样态必然要比传统媒体中的表达更加自由。

《奇葩说》是由米未传媒制作的中国首档说话达人秀节目，而米未传媒公司的创始人正是《奇葩说》节目的主持人马东。在节目中，马东可以尽情分享，自由表达，带来自己最真实的生命体验和人生观点。因此，《奇葩说》吸引了不少“80后”“90”后粉丝的拥趸。

（二）即时互动与伴随语境——语言样态的碎片化

在融媒时代，不少传统媒体，尤其是广播节目主持人，已经开始借助网络，通过微信、微博、软件客户端等手段，与受众进行实时互动，摆脱了以往的信件和电话互动方式，真正地做到了实时互动和零成本互动，受众参与节目更加深入，甚至影响了节目进程。例如，很多竞技性的节目，其结果往往不在于现场评委，而真正掌握在受众手中。这种即时互动是融媒时代的一个特点，而这种即时互动往往是受众通过手机、平板等移动终端进行的，这就又带来了另一个与之相应的特点——伴随性。融媒时代，人们可以通过移动终端在任何时段任何地方收看或收听节目，受众具有流动性的特点，加之现在快节奏的社会环境，受众可能没有充足的时间关注一档完整的节目，这时若主持人的语言在前后逻辑关系上非常紧密，会导致部分受众无法深入节目内容，因此，主持人的语言在表达上也呈出了碎片化样态。

由爱奇艺打造的互联网爆笑图文视频主题式播报栏目《笑霸来了》，就充分体现出了语言样态的碎片化。《笑霸来了》每期节目只有5～6分钟，每期都会有三四个搞笑的热门话题，每个话题之间都相对独立，关联并不紧密，语言样态碎片化，符合受众伴随、流动的特性。

（三）论舆语境——语言样态的亲民化

在传统媒体中，主持人的语言与观点大多是被既定的，其观点不允许偏离主流价值观丝毫，主持人是舆论的引导者。在主持人与受众的受传模式上，已故的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与主持专业教授、博士生导师张颂在1997年《现代传播》中讲到：“传者与受者只能是‘我播你听的线性传播关系，当然也有‘你提议我参考的线性反馈关系存在。传播播出什么节目，包含什么内容和形式，受者要听命于传者的安排，因此，带有强制性，哪怕同时有50套电台的节目，500个频道的电视节目，作为听者只要选择其中的一个节目，听者就在遵从着传者的意志，被这个节目引导”[3]。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在传统媒体中，主持人与受众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

与传统媒体不同，融媒时代的主持人更多的是抛出话题，与受众共同讨论，根据节目的进程对讨论的结果进行总结。在这种论舆语境下，主持人与受众处于一种平等的互动关系，因此，其语言样态也更加亲民。

二、融媒时代主持人语言样态特征

（一）语音多样化现象

在融媒时代，尤其是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的发展，主持人的准入门槛变低，不少非科班出身的主持人涌入这个行业，此外，像歌手、演员、文化名人跨界主持的现象也越来越普遍。在这群人中，并没有接受严格的语言训练，在节目的主持过程中，语音往往极具个人特点和原行业特色，或者还带有浓重的方音。

东方卫视打造的娱乐节目《今晚80后脱口秀》，其主持人在节目主持中，他的语音就明显带有东北方音特点，咬字时唇舌无力，口腔状态也显得松散慵懒。而在网络脱口秀节目《晓说》中，主持人的语音带有北京方音特点，发音较为含混，儿化音较多，吃字现象也时常出现。这些都与传统主持人的“字正腔圆”相去甚远，语音呈现出五花八门的多样化现象。

（二）词汇马赛克现象

2005年8月，国家广电总局下发《中国广播电视播音员主持人自律公约》第十条规定：“除特殊需要外，一律使用普通话，不模仿地域音及其表达方式，不使用对规范语言有损害的口音语调、粗俗语言、侄语、行话，不在普通话中夹杂不必要的外语，不模仿港台话及其表达方式”[4]。自此，在传统媒体中很少见到主持人在节目中使用外文、港台腔、方言等词汇。但在媒体融合的时代，尤其是新媒体的主持人，他们不受《中国广播电视播音员主持人自律公约》的约束，表达更加自由，致使节目主持中频现词汇马赛克现象。所谓词汇马赛克现象是指：“电视节目主持人在普通话中夹杂外文词语、方言词语、港台词语等的现象”[5]。在语言学中也称为“语码转换”现象。

例如，由企鹅影视和米未传媒联合出品、米未传媒制作的国内首档明星狼人杀网络访谈综艺节目《饭局的诱惑》，其主持人与嘉宾对话时，港台腔、游戏词汇、网络词汇等都有出现，并不受《中国广播电视播音员主持人自律公约》的约束，词汇马赛克现象明显。

（三）语法变异现象

1.叠词频出

叠词一般在幼儿时期使用的频率非常多，如臭臭、车车、饭饭等，充满了童趣。但是现在由于受到网络语言的影响，叠词也频繁出现在节目主持中，如漂漂（漂亮）、怕怕（害怕）、东东（东西）等，这些叠词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节目的趣味性。

2.词性、词义随意变化

不同词性之间随意变化也会经常在节目中出现，例如，“我被雷到了”。“雷”字本身是名词，表示云层放电发出来的声音或是军用武器等，但在这里变为了动词，表示震撼、惊吓等意思。还有目前经常在节目中出现“方了”一词，“方”通常表示方位，做名词、量词等，但在这里还有另一种意思，就是“慌了”。此类词语还有很多，例如，（1）辣眼睛（看到不该看的，有不忍直视之意）。（2）吃土（穷到一定地步或花销超出自己的预算）。

3.省略句法成分

在节目主持的过程中，尤其是娱乐节目，语法结构一般较为简单，随意性较强，经常会出现句法成分省略的现象。例如，（1）顶你（我支持你）。（2）我晕（我晕倒了）。（3）城会玩（你们城里人真会玩）。（4）理都懂（你说的道理我都懂）。

4.多樣的称呼语

随着网络称呼语的流行，也渐渐地体现在节目主持当中，例如，（1）老铁（哥们或者铁杆粉丝）。（2）玉米（李宇春的粉丝）。（3）老司机（行家）。

5.混合句频现

由于跨文化间交流不断频繁，汉语在表达时，出现了与外来语言词汇杂糅的现象。例如：（1）Get到了（得到、学到）。（2）Word哥（我的哥）。（3）心机boy（心机男）。（4）小case（小意思）。

（四）主持人语言良莠不齐——以《朗读者》和《热血街舞团》为例

为了使研究更具有代表性，笔者选择了两档现象级节目《朗读者》第二季最后一期和《热血街舞团》180526期。笔者将使用实验语音学的语音实验方法研究主持人董卿和车澈的表达。

在《朗读者》第二季最后一期中，笔者选择了一句董卿的开场词：“在文学的世界里有太多太多关于故乡的描述”。在《热血街舞团》180526期中，笔者选择了车澈的一句主持语：“请召集人反转手机屏幕公布第二位直接晋级的选手”。

1.基频

基频是基音的频率，它决定了声音的音高。基频分析可以体现出主持人表达的抑扬变化。

通过语谱图中的数据，笔者绘制了基频对比图（如图1所示），从对比图中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车澈表达所呈现的基频基本在150Hz～250Hz这个区间，变化幅度并不大，基频最大落差为78Hz;而董卿的基频在150Hz～350Hz之间，最高基频为330Hz，最低基频为156Hz，落差为174Hz。因此，车澈的表达语言较平，而董卿的表达抑扬变化明显。

2.响度

响度就是人们平常讲的音量，它展现了声音音量的大小，响度分析可以体现出主持人表达的轻重变化。

图3 车澈响度通过语谱图中的数据，笔者绘制了响度柱状图（如图2，图3所示），从柱状图中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车澈表达所呈现的响度基本在70dB～78dB这个区间，变化幅度并不大，基频最大落差为8dB;而董卿的基频在68dB～79dB之间，最大落差为11dB。因此，车澈的表达语言轻重变化较小，而董卿的表达轻重变化明显。

3.语速

语速就是在单位时间内表达者所传递出词汇的速度，“一般而言，人耳的接受程度即辨析率是每秒4～5个字，即每分钟 240～250 字”[6]。若是超过这个速度受众会有辨析困难，若低于这个速度则会显得拖沓、懈怠。

从图4、图5中我们可以看到，董卿19个字用时4.33秒，平均每个字用时0.23秒，每分钟263.28字;而车澈22个字用时6.92秒，平均每个字用时0.31秒，每分钟190.75字。按照上面的标准来看，董卿的语速较符合标准。从听感上来讲，董卿的语速给人的感受较为舒服。

三、融媒时代主持人语言失范

（一）雄辩症

张颂教授曾提出，电视得了 “失语症”和“雄辩症”，受其启发，笔者认为，融媒时代中，媒体得了“雄辩症”。“雄辩症”是指“电视人善于雄辩”[7]，“雄辩症”的症状就在于主持人有滔滔不绝的话语。在融媒时代，人人都可以在网络上表达自己的观点，为自己发声，人们不再有以前的“重文轻语”心理，反而感受到了话语的力量，奉行“口语至上”。在现在的广播电视和网络节目中，脱口秀节目、娱乐综艺节目、真人秀节目比比皆是，主持人与嘉宾聊的热火朝天，有些人觉得好玩儿、热闹，而这种过度的“聊”，笔者认为就是一种病态，致使我们业界乃至整个社会处于一种浮躁的氛围中。所有事物都需要有张有弛，在这种“雄辩症”的环境中，我们更需要一些安静的节目，让我们能够静下心，细细品味，思考人生。

（二）丧失标准

由于新媒体的迅猛发展，行业监管不够完善，行业的准入门槛過低，因此，大量非专业人士涌入这个行业，他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在吐字发声、语言表达等方面存在诸多问题。不少主持人声音沙哑、吐字不清、言不及义，只会插科打诨的聊天，仿佛在这个融媒时代，主持人的吐字发声标准没有了，语言的审美标准丧失了。

在融媒时代，有一句话叫的非常响亮，那就是“人人都是主播”。那么问题来了，当“人人都是主播”时，主播的标准何在？当“人人都是主播”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那就是无“主播”。而“主播”不存在这个命题，个人认为是个伪命题，那“主播”存在，一定就要有成为主播的标准！

（三）语言媚俗

融媒时代，也是媒体的商业时代。当媒体掌握在国家手中时，其主持人的语言一般不会出现低俗现象;而媒体一旦掌握在民间组织和个人手中时，其商业气味就散发出来了。张颂教授讲，主持人要贴近群众，而并非迎合。但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下，不少主持人开始“投其所好”，极力迎合观众，在节目中时常有媚俗的语言出现。例如，网络节目《奇葩说》，其实就这个节目的策划、创意、节目效果等方面看都是一个不错的节目，从辩论当中也能够引起受众很多思考。但是，在辩论过程中部分选手也会出现一些“牛×”“傻×”“绿茶×”等低俗不堪的语言，这些词语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四、语言规范策略

（一）提高思想认知

对于主持中的“雄辩症”，张颂教授认为其病原体在于“泛文化论”。笔者认为这只是其中因素之一，笔者还认为，应加强主持人的思想认知，提高主持人的哲学素养，提高话语“度”的把控能力，培养思辨之才，“能在各种情况下看到复杂事物的细微末节，敏锐而缜密地做出评估和判断，在各种情况下审时度势地确定表达的策略。有时很有气势地解剖、辩驳各种诘难;有时以静制动、引而不发;有时口若悬河、往而不竭”[8]。这样主持人便能够适时适度地进行表达。

（二）建立行业标准

由于新兴媒体出现的时间较晚，因此，在一段时期内新媒体主持人的管理处于一种无序状态。目前，国家已经开始出台相关政策，以规范新媒体主持人的言语和行为，如实名制、持播音员主持人从业资格证上岗、对其节目保留时间做出规定等。虽然这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这种混乱状态，但笔者认为，行业标准并未完全建立。

融媒时代中，主持人依然是信息传播的重要传播者，新兴媒体中所包含的信息要比传统媒体更加庞大。因此，笔者认为，这个时代对主持人的从业标准不能比传统媒体的标准低。在融媒时代传播的有声语言，也应该属于语言艺术范畴，“不仅要表情达意，而且要言志传神、语言规范、声音悦耳、感情真挚、语义完整、语流畅达、举止文雅、形象端庄、体态大方、服饰质朴、卑己尊人，显现出公众形象的民族风采”[7]。

（三）加强汉语言文学素养

目前，很多主持人的汉语言文学功底薄弱，在主持中经常词穷，只能流利地说出一些流行网络词汇，而我们的汉语博大精深，主持人必须要钻其根源，才能窥见其精华所在。

在《永远的声音》记录片中，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台播音指导林如、方明、铁城在回忆夏青的播音时，都认为夏青拥有很深厚的汉语言文学功底，这使得夏青的播音中有流动的思维和紧密的逻辑链条。方明回忆夏青培养他们的时候，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从诗经开始，讲先秦、诸子百家、两汉、唐宋元明清一直到近代文学，使他们受益匪浅，播音水平得到了提高，很快地成长起来。

张颂教授在《播音语言通论——危机与对策》中谈到：“语言是文化的一部分，要研究语言的传统，不能不在文化传统的大背景下进行”[9]。张颂教授不仅是这样说的，的确也是这样做的，“他引用孟子、杨雄、班固、杜甫、白居易、韩愈等人的观点，关注古往今来我国的诗词吟咏传统。从《吕氏春秋》到《与元九书》，从《周易》到《庄子》《淮南子》，乃至中国古代画论、音乐理论、戏曲理论，都成为其朗读理论建设的养料”[10]。

总之，语言是发展的，在不同的时代都赋有不同时代的烙印，在语言发展的过程中，我们要以一颗包容的心态去接纳语言新的变化，但我们也要以一个分辨的眼光去甄别变化中的糟粕。

参考文献：

[1] 庄勇.从“融媒体”中寻求生机的思考与探索[J].当代电视，2009（4）：18.

[2] 胡黎娜.播音员主持人有声语言表达样态浅析[J].当代电视.2012（4）：46.

[3] 张颂.播音主持艺术论[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1）：3.

[4] 中国广播电视协会.中国广播电视播音员主持人自律公约[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 2005（9）：12.

[5] 曹炜，王丹.电视节目主持人语言中的“词语马赛克现象”考察[J].语言文字应用 2014（4）：99.

[6] 张静，王奔.浅析广播新闻播音语速[J].现代视听，2009（12）：259.

[7] 张颂.泛文化论：电视失语症与雄辩症的病原[J].电视研究 ，2001（12）：44.

[8] 应天常.节目主持语用学[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8（3）：104.

[9] 张颂.播音语言通论——危机与对策[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2（5）：19.

[10] 杨小锋，张颂.一个播音学者的文化自觉[J].中国电视，2013（3）：74.

[责任编辑：杨楚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