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半
2020-04-02丁立梅
丁立梅
年一过到正月半,我注定是要难过的。
怎么能不难过呢?那些撒开脚丫子,走东家串西家的欢腾;那些人人遇见,都一团和气说着吉利话的温馨模样;那些喷香的馒头、年糕,还有糖果、糕点;那些门上的对联、窗上的窗花,都渐渐褪去鲜亮,成了过往了。我的好衣裳,也要脱下来,被母亲压到箱底去。日子又复归到清汤寡水里,叫人想想,就急得想哭。
那时,我还不知道正月半有个更文雅的叫法:元宵节。它的历史长达两千多年,自秦朝,人们就开始有了吃元宵、赏花灯的习俗。
我还小,能看到的世界,只是眼前的那个村庄。村里人只叫它:正月半。我只知道,元宵节有时还有个福利,那就是吃炒圆子。妈妈做出的小圆子,圆溜溜的,炒出来还是圆溜溜的,甜蜜蜜的,小小的圆子,用筷子串成一串糖葫芦似的,入口即化,含在嘴里眯上眼睛,能美上小半天……
有童謠念:正月半,炸麻团,爹爹炸了奶奶看。
这童谣唱得有道理吗?没有的。我没见过麻团,我的小伙伴们也没见过。我们也只在歌谣里咂摸着,它应该是火烤油炸的,很香很香的。
我们没有麻团吃,但我们有火把可燃。爷爷如果那天心情特别好,他会坐在门前的桃树底下,给我们兄妹几个扎火把。所用材料,是稻草和竹枝。竹枝好啊,经烧,一边燃着,一边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放小鞭炮。奶奶是不大舍得我们用这个去烧的,那是上等的柴火啊。爷爷却禁不住我们苦求,往往会偷偷在稻草里包上些竹枝。爷爷扎出的火把,又大又结实,我们举着它,真是神气得不得了。
也就等着天黑。天一黑,各家的孩子都举着火把出动了。田埂边,像飞舞着一群一群的流星。我们唱着“正月半,炸麻团,爹爹炸了奶奶看”,绕着田埂奔跑,这边呼,那边应,一个村庄的黑暗,都被火把和孩子的歌声燃亮了。听老一辈说,这样能赶跑虫子,带来好运,庄稼会有一个好收成。懂得了这个道理后,我们唱、跳得更厉害了,谁也不愿意输给人家。
也有在沟边、河边放野火的习俗。那是不用等到天黑的,河边的茅草就被点燃了,火苗儿欢快地跳跃着,呼啦啦烧去一大片,像燃烧着一个大大的夕阳。我们站在边上,兴奋莫名地观看,并不知为什么要放野火。驱虫和祈求庄稼丰收,那是大人们的事。在我们看来,过年时,就要穿着新鞋新袜,就要贴红对联和年画。过正月半了,就要放野火。只是快乐,单纯的快乐。
有一年正月半,我姐领着我和弟弟去放野火。屋后就是河,河边杂草丛生,是放野火的最佳地。我姐点燃了一堆杂草,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呼哧呼哧,像条巨龙翻滚腾跃。我们站在边上,高兴得又唱又跳……
多少年过去了,还是怀念儿时的正月半,怀念那时的甜与愁。
(文字有删减)
儿时过正月半,作者回忆了哪些有趣的往事?你从中体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