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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宋故三班奉职卫府君墓志铭》

2020-04-01马志刚

文物季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运城市墓志铭

□ 马志刚

2019年11月,在运城市夏县吉家庄村西一处建筑工地,发现宋代墓葬,出土一方墓志。墓主卫杲,朝任三班奉职,后辞禄归养,因延师助学,迭兴义举,而名闻乡里。该墓志青石质,呈赭青灰色,平整坚实,周边光素无纹饰。纵78厘米,横69厘米,厚19厘米。王肈撰文,刘涣书丹,司马桂篆盖,王世安刻石。志文阴刻楷书兼行书,字径2厘米,竖列26行,满行23字,全碑文字共533字,字体端庄秀丽、韵致飘逸,挥洒大方。碑刻整体除上部有一缺块外,其余部分基本完好无损,墓志盖佚失。此碑现移交运城市盐湖区博物馆收藏(图一)。

一、墓志铭文

《宋故三班奉职卫府君墓志铭》

新授权绛州稷山县尉王肈撰

奉议郎新权知梁山军兼管内劝农事借绯刘涣书

淮南节度推官前知渭州潘原县事司马桂题盖

图一 《宋故三班奉职卫府君墓志铭》

君讳杲,字晦叔,世为陕州夏邑人。气貌魁伟,少有大志,奋身白屋,以材武绝伦为大丞相韩公所知,荐于朝,授三班差使,以年劳转奉职。历任延安前后经略使,深以信委,方将倚以攻守,展尽其材勇。君以母老思归,慨然有请于帅。帅惜其去,留之再四,而君请益坚,嘉其孝节,遂许以归里。闾相率以鼓吹迎迓,帅闻之叹曰:“鸿飞冥冥,弋者何慕焉,彼能为囗囗吾不能也!”君既归,供侍之余,涉猎书史,思欲乡社咸知,囗囗囗出家资增新县庠,复广家塾,延请儒士,训诱子弟。远囗囗囗闻风而来,弦诵之声,蔼于一方。其间登乡书,占桂籍,囗囗囗人焉。君家富财产,而喜于施予,葺治亭馆,林泉之胜,囗囗蒲陕。日与宾客燕赏放怀,物外泰然,无一尘之蔽。侄孙勋少孤,君抚养周至,勉励学业,朝夕未尝少倦,年未冠,果预乡荐。晚年得疾,自度不起,召诸子弟训饬曰,儿辈勉力儒学,慎勿以财产为累。绍圣元年五月初四终于寝,享年六十有一。君三娶,初王氏、次张氏、次董氏,后五年而卒。男四人,长定蚤卒,次宪乃张氏所出,次常、次实;女三人,长适张知白,次未笄而卒,次在室;孙男二人,孙女二人,皆幼。宪卜囗元符二年七月廿日,葬君于元村社先茔之次,以三夫人祔焉。前期来请铭于仆,而仆尝馆君门下,义不得辞为之。铭曰:

落落卫侯 孰与之俦 辞禄归养

孝敬是修 延士以塾 学者来游

寄傲尘外 宇定心休 曰子若孙

源深庆流 铭德琬琰 用贲于幽

王世安刊

二、铭文释义

墓志铭开篇仅用13字交待了墓主的名讳及出生地。通读铭文,我们了解了卫杲其人其事。我们看到他有一颗赤热的心,大孝格天的精神,办学育才,慷慨助人的品质,光明磊落的襟怀,无愧于其奉献的一生。

(一)地名考证

铭文开篇写到,君“世为陕州夏邑人”。初看碑文,卫杲籍贯很容易被认为是河南省夏邑县。因为现在的河南省境内有陕州区和夏邑县,认为卫杲是河南陕州夏邑人,看似合乎情理、顺理成章,实则不然。笔者查阅大量史料,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陕州夏邑是今天的山西省运城市夏县。现详细论述如下。

陕州:《元和郡县图志》卷六《河南道》陕州条下记载为,“后魏孝文帝太和十一年(487年),置陕州……”。1978年版《辞海》(修订稿)之《地理分册·历史地理》陕州条云,其辖境约当今“河南三门峡、陕县、洛宁、渑池、灵宝及山西平陆、芮城、运城东北部地区”。由此我们知道陕州的设置时间,即公元487年。陕州的管辖范围为河南三门峡、陕县、洛宁、渑池、灵宝及山西平陆、芮城、运城东北部地区。《夏县志》也记载了从唐末至北宋末,芮城、平陆、夏县等地均属陕州领辖。这些进一步证实了夏县在陕州管辖之内。

夏邑:夏县,古称安邑,因夏朝在此建都而得名。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976-983年)乐史所著《太平寰宇记》里,夏县“以夏禹所都之地为名”。《水经注·涑水》云:“安邑,禹都也”。《史记·吴世家》索隐曰:“夏都安邑。”因有禹都安邑之说,故在此地区遂有安邑、夏县地名。由此证明,夏都安邑既为夏邑,也就是今天山西省运城市夏县、安邑一带。为什么不认为夏邑是河南夏邑县,笔者引用王兴亚先生《河南夏邑县改为今名小考》一文中的论述,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河南夏邑县何时改为今名,说法有二,一谓始改于金……;二谓明洪武初始改为今名……战国时下邑地,汉置县曰下邑……;夏邑,古豫州地也。”[1]河南境内的下邑改名为夏邑,不论始于上述两种说法中的金代还是明代,这段历史时期的夏邑,都与这方北宋墓志碑文中所说的夏邑无关。

另外,碑文末段写到“葬君于元村社先茔之次”。先茔即祖坟,说明卫杲家族世代祖先均居住安葬于此,这方墓志铭既然在运城夏县出土,再次证明夏邑就是今天的山西省运城市夏县。综上所述,陕州夏邑即山西省运城市夏县。卫杲是运城市夏县人。

(二)大孝格天

铭文共五百余字,虽然语句质朴简短,但却将一位极普通的宋朝武官,描写得有血有肉,人物形象跃然纸上。铭文说其“气貌魁伟,少有大志,奋身白屋,以材武绝伦为大丞相韩公所知,荐于朝”。卫杲气概非凡,英姿魁伟,从小就有远大志向,才华武艺超群,被丞相韩琦发现,推荐给朝廷,随后被授予三班差使,后转三班奉职,做了个武官。碑文中提到的“韩公”韩琦以刚正不阿闻名天下,《宋史·韩琦传》赞他:“凡事有不便,未尝不言,每以明得失,正纪纲,亲忠直,远邪佞为急,前后七十余疏。”韩琦直言敢谏,为国举贤,不愧为一代名相。卫杲被三朝宰相韩琦看中,自非一般之人。并且“历任延安前后经略使,深以信委,方将倚以攻守,展尽其材勇”。元帅对卫杲寄予厚望,与他共同探讨攻打敌军的战略计划,希望他施展本领,在战争中立功。有宰相知遇,有元帅的信任,前途自会不可限量。但就在众人都认为他前程似锦的时候,卫杲却向元帅请辞,要求返回故里孝顺母亲,他“以母老思归”为由而再三请求。自己的前程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母亲生前自己没有尽孝,那将是自己最大的遗憾,是没有任何办法弥补的。于是,他请求回乡孝敬母亲。“帅惜其去,留之再四”,卫杲“请益坚”。元帅“嘉其孝节”,同意他回故乡奉养老母亲。

(三)办学育人

卫杲返回故乡夏县,晨昏定省,尽心奉亲。孝敬老母之余,博览群书,涉猎广泛。他熟读书史,更明白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的深刻内涵。卫杲决心全力办学育人,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为此,他决定出资,增新县学,扩大校舍,让更多的学子可以到县学深造。同时,在村里的私塾大兴土木,增广塾舍,让村民子弟都能入塾读书。并且延请儒士,扩充师资,增广教材,训导子弟。远近村民闻迅,纷纷送子弟前来就学,私塾规模较前扩大许多,“弦诵之声蔼于一方”。通过他的各项办学措施,周边乡邻求学的人多了,荣登乡榜,中举的人多了,占桂籍入仕的人也多了。卫杲为当地教育事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在卫杲弥留之际,他依然没有忘记训诫习学。“召诸子弟训饬”,留下遗言“儿辈勉力儒学,慎勿以财产为累”。要求儿孙辈们刻苦学习儒学,谨慎谦虚,万勿贪图财产,为金钱所累。

(四)慷慨施予

碑文在这方面虽然着墨不多,但仍将一位慷慨磊落、乐善好施的人物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卫杲“家富财产,而喜于施予”,他拿出家资,购置砖瓦,召来工匠“葺治亭馆”,让长途行旅的人得到休息乘凉。而且修建“林泉之胜”,给当地顿添美景,山水之间,可凭亭观览。卫杲在各处修建亭馆,为大众提供方便,乐善好施的名声远近闻名。受卫杲施予救助的人也不少。其侄孙卫勋自幼不幸成孤儿,他收养抚育,细致周到,供其上学,勉励刻苦学习,每天从早忙到晚都不感到疲倦。

卫杲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他以传统儒家士大夫思想为指引,以淡然平静的心态来处世,追求一种风雅精致的生活品味,“日与宾客燕赏放怀,物外泰然,无一尘之蔽”,常常与有识之士寄情山河,慷慨豪放,可谓旷达,可谓豪迈。此处碑文将卫杲的完整形象栩栩如生地表达出来。

三、书刻洒脱

《宋故三班奉职卫府君墓志铭》作为反映宋代书风的载体,完整而又真实地体现了宋中期楷书的精妙。与存世有名的楷书墓志铭相比,《宋故三班奉职卫府君墓志铭》虽非名家所为,但书法风格流畅清雅,又不失唐人法度,挥挥洒洒,流畅自如,隽秀不失大气,端庄而含雍雅,呈现出追求重“意”的书风,求意而不拘法。在结体上,书者刘涣注重楷书在书写中的张力营造,通过对一些字的笔画位置的巧妙安排,达到与墓志铭文整体结构呈现平整态势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这种处理方式让该碑刻书法格调增色不少。王世安精湛的镌刻技术,将刘涣的书法在碑石上完美地展现,处处流泻笔墨的神韵,足见刻工的书法功底不俗,且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

四、总 结

《宋故三班奉职卫府君墓志铭》石碑,虽非记载历史名人,内容也略显平淡,碑中丞相韩琦将卫杲推荐给朝廷,能够让丞相提拔举荐,足见墓主自身人品的耿介禀赋。该墓志年代久远,保存基本完好,铭文文字精炼,语言精美,结构紧凑。人物形象描述完美,跃然纸上。书法遒劲有力,刻工娴熟,是同时期不可多得的书法精品碑刻。它的发现填补了运城市盐湖区博物馆无宋代墓志铭的空白,对研究宋中期夏县境内的墓葬习俗、地理位置、文风、书风等均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和学术价值。

[1]王兴亚《河南夏邑县改为今名小考》,《史学月刊》198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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