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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中的世界主义思想

2020-03-28黄亚倩

文教资料 2020年35期
关键词:麦凯恩共同体

黄亚倩

摘   要: 当代美国爱尔兰裔作家科伦·麦凯恩的《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以水门事件、越南战争为背景,以在世贸大厦双子塔之间走钢丝的人为中心,串联起十几位生活在纽约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心灵孤独,渴望交流,彼此扶持,寻求救赎。本文运用阿皮亚的世界主义思想,分析小说中人物在交流中形成的被边缘化社区。母亲“互助会”,凯兰和莱拉爱的家园,走钢丝人脚下的纽约城,认为它们都是基于人与人之间的道德责任建立的共同体。

关键词: 科伦·麦凯恩   《转吧,这伟大的世界》   世界主义思想   共同体

《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作为“9·11”小说的代表,并未像以往“9·11”小说那样,直接描写“9·11”事件发生场景或事件后人们的创伤经历,而是描写了同一地点不同时间的另一场景:1974年八月的一天,一名男子在世贸大厦双子塔间走钢丝,并通过这一场景串联起生活在纽约的十几位各行各业的人,他们都“心灵孤独,向往交流,寻求救赎”。麦凯恩借此回应“9·11”事件,表达了心灵受到创伤的人们应该通过交流、联系获得救赎的思想。

小说中居住在布朗克斯的被边缘化的人们,越战丧子的母亲们,因为车祸而联系在一起的凯兰和莱拉,以走钢丝的人为焦点串联起来的他脚下的纽约城里每一个个体,他们克服了血缘、种族、阶级的差异建立了地缘共同体、精神共同体和道德共同体。与奎迈·安东尼·阿皮亚(Kwame Anthony Appiah)的世界主义思想不谋而合。阿皮亚在《世界主义——陌生人世界里的道德规范》(Cosmopolitanism——Ethics in a World of Strangers, 2012)一书中讲述了世界主义提倡尊重,包容不同民族,不同人群之间的差异性,并试图建立人类社区的观念。阿皮亚还认为世界主义是一种基本伦理的过程,世界主义应该表现为人与人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我们与我们的世界邻居之间的一种道德责任。张康之在《共同体的进化》一书中指出血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精神共同体的建立是由于血缘、亲缘、地缘及心灵精神的一致性决定了它可以获得习俗和道德的规范。因此,无论是血缘共同体,还是地缘、情感共同体,他们依赖的都是一种道德上的规范,即道德共同体,这也是麦凯恩在本书中建立的纽约城的理想目标。本文分析小说中消除种族、阶级、血缘等差异,依靠道德责任建立的布朗克斯这一被边缘化的地缘共同体。越战丧子母亲“互助会”,凯兰和莱拉建立的爱的家园,这是两个精神共同体。以及,涵盖纽约城甚至全人类的道德共同体。

一、超越血缘的地缘共同体

滕尼斯曾在《共同体与社会》一书中指出:“血缘共同体作为行为的统一体发展为和分离为地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直接表现为居住在一起,而地缘共同体又发展为精神共同体。”(滕尼斯,1995:65)血缘、地缘、精神共同体逐级发展进化,联结纽带不再是血缘这个最直接、最明显的媒介,而是人与人之间的道德责任,相互关爱,人文关怀。

爱尔兰白人科里根为传播基督教福音,帮助贫苦人们移民到布朗克斯;作为黑人女性的蒂莉,为生活所迫,一家三代做了妓女,为了工作只得生活在混乱的布朗克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黑人女性格洛丽亚在繁华的纽约城,因为肤色歧视和种族压迫,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甚至乘出租车都被拒绝,只能生活在纽约的边缘地区布朗克斯。他们种族不同,又非亲非故,是布朗克斯这片共同生活的土地将他们连接在一起,他们相亲相爱,互相帮助。

科里根,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每天坚持完成各种宗教仪式,坚信即使肮脏的社会里也有美丽存在。他将自己的公寓作为休息场所免费提供给妓女们使用;在妓女们遇到警察时,主动上前帮忙;妓女被逮捕了,他积极找律师打官司;定期带养老院的老人出去放风、晒太阳。他乐此不疲地帮助布朗克斯的底层人民,也得到了妓女们的信任和养老院老人的喜爱。他坚定对上帝的信仰,做善事,帮助贫苦人民,把上帝无私的爱传递给世界上不幸的人们。

格洛丽亚收养爵士琳的孩子,这与她从小生长在一个充满爱的黑人家庭有关。在格洛丽亚的记忆中,父母相亲相爱,父亲每日勤劳工作,母亲给孩子们读报纸,教他们善良、正义,困难时,父母会告诉她坚强。父母教给格洛丽亚的善良和正义,给予她的爱与支持,使她有勇气收养这两个孩子。另外,与黑人传统文化中女性的泛母爱有关。奴隶制时期,黑奴母亲被迫参加种植园劳作,无法照顾自己的孩子,只能交给其他黑人女性,黑人母亲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照顾他人的孩子,这种爱深藏在黑人母亲心里。在看到黑人妓女爵士琳的两个孩子要被带走送去孤儿院时,她内心的这种母爱被唤起,再加上两个兒子都在战争中去世,下定决心照顾这两个孩子,这也是对格洛丽亚无处释放的母爱的一种慰藉。

在布朗克斯这个贫穷、破败、混乱的地区,他们相互帮助,“地缘只是他们联结的形式,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人的本质意志”(龚浩宇,龚长宇,2017:134-135)。科里根热心帮助妓女、流浪汉、老人们,通过善行播撒上帝无私的爱,因为他有尊敬、爱戴与敬畏他人的道德情感;格洛丽亚领养珍妮丝和爵丝琳,是因为她从小在父母的爱的滋养下长大,她同样拥有父母亲养育、保护和教育弱小孩子的道德责任感,是强烈的道德责任感让布朗克斯的不幸人们团结在一起。

二、消除偏见的精神共同体

精神共同体是在“思想方面的精神联合体如友谊,师徒关系里实现的”。(刘赛雄,胡强,2017:169)在小说中,越战中丧子的母亲因为具有这样的经历,拥有共同的伤痛建立起深厚的友谊;莱拉和凯兰同为科里根的车祸的受害者,惺惺相惜,产生了爱情。

为缓解丧子的痛苦,克莱尔将与自己有相同丧子经历的母亲团结起来,聚会交流。这群母亲有的来自纽约边缘区的布朗克斯,有的住在上东区的花园大道;有黑人,也有白人,但她们克服了种族、阶级的差异,通过分享逝去孩子们的成长故事分担悲痛,共度时光,疗愈创伤。她们建立的这种精神共同体超越了血缘、地缘的界限,是人们精神上的联结,又不受种族、阶级的阻隔。克莱尔喜欢母亲之间相互诉说的时光,尤其是跟格洛里亚,但是有时仍感到孤独,如坐针毡。可见,“人与人之间建立真诚的情感联结实属不易,相似的经历、情感、目的只是形成精神共同体的必要条件,并非充分条件”。(冯丽霞,2017:52)真正使格洛丽亚克服种族、阶级的差异,与克莱尔真心相处,并相伴到老的是格洛丽亚能够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将心比心。克莱尔想要付钱给格洛丽亚留下来陪伴自己,这对于黑人女性格洛丽亚而言是一种歧视、侮辱。但她能换位思考,“或许我全给弄错了,或许事实上,她只是个住在公园大道的孤独的白人女子,就像我死了三个儿子一样……也许她只是紧张吧”。(369)这种换位思考也就是同理心,“即在人际交往过程中,体会他人的情绪和想法、理解他人的立场和感受,并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和处理问题”(朴玉,2016:12),这才是维系这一精神共同体的关键。

为摆脱肆无忌惮、碌碌无为的生活,凯兰离开都柏林来到他想象中的乐土——纽约投靠自己的弟弟科里根。他一开始厌恶布朗克斯肮脏的环境、破败的公寓、站街的妓女,在科里根的感化下,他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同情周围不幸的人们。但好景不长,突然传来弟弟与爵士琳车祸去世的消息,给他家、给他温暖和光明的人去世了,孤身一人的凯兰此时极度缺乏爱,渴望他人的陪伴。他在与莱拉相处中带着对爱的恐惧吻向莱拉。莱拉在肇事逃逸后一直承受着良心和愧疚的煎熬,她来到爵士琳的葬礼,向凯兰坦白真相,渴望得到宽恕,获得救赎。凯兰看到教会,想起弟弟的过往,死亡对科里根来说也是解脱,是一种幸福,不再挣扎于爱情与信仰之间。因此,凯兰选择原谅莱拉,想要相互温暖。两人都极度缺乏爱,都觉得生活没有意义,相同的情感使他们想要彼此靠近,凯兰的宽恕,才是两人得到救赎的真正原因。宽恕也是一种美德、优秀品质,是对人道德上的规范。

三、跨越时空的道德共同体

科里根、凯兰、克莱尔、格洛丽亚、莱拉,他们肤色不同,种族不同,阶级不同,但都生活在纽约,他们是生活在纽约城中人民的典型代表,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纽约的缩影。他们通过血缘、地缘或共同的情感经历建立了不同的共同体,折射到了整个纽约,麦凯恩其实在小说中想要建立一个涵盖整个纽约城甚至全人类的道德共同体。

小说一开始描述了清晨上班时刻,一个在世贸大厦双子塔间走钢丝的人吸引了大家的焦点。成千上万匿名的、生活在纽约的普通市民们如同蝼蚁一般,低着头,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在偌大的城市中穿行,重复着单调的生活。正是走钢丝的人打破了纽约城日复一日如死水般的生活,吸引人们纷纷驻足观看。医生、清洗工、酒鬼、锁匠、快递工、交易商纷纷放缓脚步,耸耸肩,踮起脚尖,有的甚至挤着去看。“人群开始嘁嘁喳喳,大家的平衡即将打破,其沉默也在接近尾声,根本是萍水相逢的人,这时也会用胳膊肘碰碰身边的人”(2)。此时打破了人们的冷漠状态,大家开始联系起来,有了交流。对于共同见证他人在双子塔之间走钢丝这件事,给平凡的星期三增添了非凡的意义。这一事件如同一个纽带,将这些人连成一个家庭,人们相互交流,不再孤独,在相伴之中找到一些慰藉。这件事不仅联系起了当时在世贸大厦周围的人,还通过网络传播到了加利福尼亚。以走钢丝的人为焦点串联起纽约甚至整个美国的人,人们分享共同的事情。分享是一种美德,分享他人的痛苦,可以使痛苦减半,分享他人的快乐,则可以使快乐翻倍,即使并无交集也能让人们感到一丝慰藉。因此,人与人之间不一定相识才能有联系,分享也是交流,也是对他人的爱与关心。

地缘共同体的背后隐含的是善行,父母对孩子的爱,精神共同体背后隐含的是同理心,换位思考,宽恕,以及分享,其实它们体现的都是对人的关怀这种道德责任感,爱护他人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好的联结,是维系一个共同体的关键。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世贸大厦双子塔间走钢丝事件又跟“9·11”事件联系起来。麦凯恩借用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诗歌《洛克斯莱大厅》“那紫色黄昏的飞行者,把那沉痛的灾祸降下”(431),以及第四卷的开头在飞往纽约的班机上,主人公爵丝琳手中拿着的照片,照片中一个男子在空中行走,一架飞机正在消失,都暗指“9·11”事件。这本小说的目的也是通过回顾历史,反思过去,获得对当下的清醒认识,正确对待“9·11”事件。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可以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同理心、宽恕、分享等道德责任感获得救赎,二十一世纪受创伤的人们同样可以如此。通过交流、同理心、宽恕肩负起对他人的责任,共建一个美好的纽约城,以强烈的道德责任感为基础的共同体,救赎人们的心灵。

共同体是一个像家一样温暖而舒适的组织或团体,人们彼此信任、互相依赖。滕尼斯按照不同的联结形式将共同体分为血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和精神共同体三类,但血缘、地缘和精神只是表面形式,关键是对他人的关怀,承担起对他人的道德责任,善待陌生人。任何区域性忠诚都不能迫使人们忘记,每个人还对别人負有一份责任。(阿皮亚,2012:9)

四、结语

《转》这部小说,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纽约城为背景,书写跨越国籍、阶级、种族的交流,建立了以血缘、地缘、精神为联结形式,以道德责任感为联结实质的共同体。在时间维度上,又跨越时间与“9·11”事件联系起来,同样需要人人担负起他人的责任,建立道德共同体,表达作者麦凯恩对世界主义大同社会的美好憧憬。“在多重文化的交口上,拥抱差异,欣赏不同,不仅像多元文化主义者一样尊重不同文化的特点,更秉承世界主义者的积极态度,旨在思考联结和沟通不同文化,激发普遍的同理心和社会责任,将人们团结起来,改善我们共同生活的世界”。(冯丽霞,2017:52)

参考文献:

[1]冯丽霞.麦凯恩小说《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空间释读[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4):48-53.

[2]龚浩宇,龚长宇.道德共同体的现代建构——基于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的阐释[J].道德与文明,2017(6):134-139.

[3]科伦·麦凯恩.转吧,这伟大的世界[M].方柏林,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4]奎迈·安东尼·阿皮亚.世界主义——陌生人世界里的道德规范[M].苗华建,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2.

[5]刘赛雄,胡强.“有机体的腐朽”:《诺-邦盖》中的精神共同体命运[J].求索,2017(6):168-172.

[6]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M].林荣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7]朴玉.论麦凯恩《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中的城市景观[J].当代外国文学,2016(3):46-54.

[8]张康之,张乾友.共同体的进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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