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的人民性

高洪波

首先，我祝贺基石《柳青，一座不朽的精神灯塔》这篇文章获得 2019年度中国散文年会“精锐奖”！文章中涉及到的王维玲先生，是我熟悉的老朋友，他刚去世，马未都怀念王维玲的文章，四五天前我还转给了蒋建伟同志，因为他是《创业史》的责编。我的《文艺报》同事阎纲，是最早写《创业史》评论的。我到《文艺报》的时候，是 1978年 8月份，那时候，柳青先生已经于 6月 13日去世了。中国青年出版社看家的四部书，叫“三红一创”“三红”《红日》《红旗谱》“一

，即《红岩》，创”即《创业史》。编辑部主任江晓天先生（后来是中国文联书记处的书记），是我非常熟悉的一位前辈，和我的老领导冯牧他们是同时代非常优秀的编辑，经常听他讲起《创业史》从编辑到修改的整个过程。

柳青先生是个老革命，1936年就入党，是个九级干部，资历很高。我知道的张光年先生（光未然）、臧克家先生，也是九级。我的老领导冯牧，级别相对低一些，十二级干部，也属于高干，但九级在当时的行政级别里算是相当高了，接近于准部级吧。在这种情况下，他挂职到自己的老家——皇甫村，担任县委书记，

然后勤勤恳恳地写作，最后留在了这块土地上。我今年看了一部话剧叫《柳青》，非常感动，在天桥剧场，是西安话剧院演的，话剧的编剧是我北京作家班的同学，叫唐栋，他同时又和我在十二届全国政协一个组，后来又是同学。他是原广州军区战士话剧团的团长，是个著名的小说家，著有《兵车行》等，当年在原新疆军区，后来调到了原广州军区。这些年，他一直在写话剧、歌剧、舞剧，今年他的两部剧同时获“文华奖”，下了个“双黄蛋”。《柳青》这部话剧，我在现场看的时候，和读基石的这篇作品，有着一种同样的感动和震撼。我还在电话里问过唐栋：

“陕西有个作者叫基石，你认识吗？”他说：“我知道，我们聊过，有一个柳青研究会。”唐栋也是陕西人。他这个话剧，非常立体地展现了柳青——和他的爱人马葳，包括当地的农民，甚至写到了“文化大革命”中柳青的落难。他的爱人马葳，后来自杀了，那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唐栋的这部剧，给了首都的文艺界很大的震撼，我看了之后也非常感动。同样，基石和柳青近距离的接触，他的亲人和柳青共过事、接柳青回来、被评为劳模……这种

感情和一般的作家采访得来的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说，基石的这部作品，用浓得化不开的情感，表达了对人民作家由衷的敬佩和致敬，这是两代人的致敬。

刚才晏积瑄女士朗诵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在2016年文代会上，贾平凹出了个节目，用他的陕西话读了一段《创业史》，效果非常好。他本身就是陕西人，用他的陕西话读《梁生宝买稻种》，那篇曾经上过中学语文的课文，非常的有味道。这次是女性的声音来朗诵，表演艺术家来朗诵，有着不同的艺术感染力。

柳青是个了不起的人民作家。那个时代，他能把他的稿费 ——一万六千多元，奉献给了农业机械厂，是不可想象的举动。在我的记忆中，那时候，每家的存款几乎没有超过 100元的。一万六千元，是一笔巨款。臧克家先生，他晚年跟我住在一起，他那个小院子，用一本诗集的稿费（那时大概九千元），就可以买到现在北京城的一个四合院。后来，刘绍棠一个短篇小说集出完以后，他也买了一个北京的四合院。这是一笔巨款，现在可能一万多块钱不值什么。所以，柳青为人民、为家乡所贡献的，是满腔的赤诚，哪怕是最后，包括“四清运动”，他挽救了那么多干部，包括“文革”中，他被摧残，坚决不说“我是黑作家” ——这种铮铮风骨，我觉得是值得我们每一个文化人学习的。基石的这篇作品发表后，我先在微信上读了一遍，今天来，又读了一遍，每读一遍，脑子里出现的都是柳青穿着对襟棉袄，说一口陕西话，没事老蹲在田头的那么一个形象。不同的艺术家，用不同的艺术才华塑造了一个柳青，但是，是柳青自己，用他的作品，用他的生命完成了他对自己的塑造，我觉得这是值得我们每一个当代中国作家所学习的。他的人民性，他的低调，他的朴实 ——我生于这块黄土地，我将还于这块黄土地——最后，“我的作

就这样很平静地告别了。他说：品，五十年后，会得到承认。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 1966年，他已经预感到了，历史是人民所写的。今天，50年过去了，真如他预言的那样，造就了一个不朽的柳青。当然，他所写的《创业史》，是我们中国共产党执政过程当中的“农村合作化”，一个必然的进程。还有好多作家，当时，包括浩然的《艳阳天》等一批作品，记录了当时真实的生活，也感动了那个时代的人。今天，中国新农村建设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柳青用他生动的笔真实地把这段历史留在了文学的记忆中，也留在了时代的记忆中。

我们有理由纪念柳青，我们尊重柳青，我们歌唱柳青，就像我们今天这样的研讨会 ——致敬柳青，致敬所有把心和人民焊接在一起的作品。纪念柳青，也是纪念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来，我们走过的坎坷的经历，走過的艰苦的道路。所以，我们把柳青精神，在这样一群作家里面，用这样的形式来放大，来弘扬，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