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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彻一生(上)

2020-03-24张丽钧

河北教育(综合版) 2020年1期
关键词:宣化河北师范大学杏坛

张丽钧

提到上学读书,自然会想起我的大学,想起我的大学老师们。

如果说我的大学有遗憾,大概是,我入学年龄太小了,才刚满16岁,傻兮兮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曾认真地问陆则省老师:“咱们学校从北京搬到宣化,为什么有的教授跟过来了,有的教授没跟过来?是跟过来的好呢还是没跟过来的好呢?”早忘了陆老师回答我的原话了,大意是说“教授们各有自己的看重”。在宣化洋河南那个公认的“鬼地方”,我被自愿“放逐”的教授们悉心牵引,懵懵懂懂走向离原先那个我越来越远的地方。我总是憾恨地想,如果我年龄稍大一点,如果我更懂得珍惜,我一定能从恩师们的身上获取更多真传、窃得更多本领。近年不断传来有恩师仙逝或重病的消息,我们美丽的班主任王贵新老师也在盛年辞世,想来令人唏嘘不已。物非人非,思恋永存。谨以小文,感恩我的母校河北师院!祝福施与我翅膀的恩师们!

在不久前召开的河北省作家协会工作会议上,遇到了河北师范大学郭宝亮教授。我拨开众人,迎上去与郭教授握手寒暄。

没说几句话,我就问起了河北师范大学去年深秋从宣化老校址移来的两株杏树:“她们好吗?春天开花了吗?现在结果了吗?”

郭教授好奇地问:“怎么偏偏打听这两棵杏树啊?去年从宣化移来了6棵树呢!”

我忙卖弄道:“我知道,另外4棵是油松和榆树。我还知道,那两棵老杏树,树龄都是60岁了,栽在行政楼A座南侧。我太惦记那两棵杏树了!因为我读大学时,我们宿舍前面就两棵杏树,说不定,移栽过来的正是那两棵呢!”

郭教授笑起来:“哦,我还以为那两棵杏树上有你的股份呢!”

我说:“我一直追着看相关报道,‘老家’来的树嘛,亲呀!”郭教授于是盛情邀请我方便的时候去河北师大“看树”。我欢快地点着头,说:“我一定去看看树,也让树看看我。”

一、进村上大学

1978年,我考上了位于宣化的河北师范学院(那时河北师范学院还没和河北师范大学并校)。报到那天,是一个叫牛芙珍的师兄接站。当得知我是中文系的新生时,他笑笑说:“咱们是一个村——文史村。”我有点懵,这里的大学咋还叫“村”呢?

一进“我的大学”,我立刻明白了它确乎配得上“村”这个叫法。它太“村”了!在洋河南的沙滩上,跟几个颓丧的小村子(后来我知道离我们最近的村子叫“于家屯”)比邻而居,模样高度相仿,一律平房,一律灰暗,一律有稀稀落落的树点缀其间。

进村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打草垫子。光溜溜的床板上总不能直接铺从家里带来的被子吧?那好,那就自己动手打草垫子吧!我和姝文大汗淋漓地勒着麻绳,却怎么也勒不紧,一束束稻草用“松松垮垮”嘲笑着我俩的笨手笨脚。这时候,救命的王久胜同学出手帮忙了。他一边娴熟地打着草垫子,一边操着正宗的迁西话问我:“几岁了?”我答:“16岁。”他斜我一眼说:“我32(2,读作‘饿’)岁,比你大一倍,你得叫我叔!”

后来我才知道,王久胜根本不是我们那届年龄最大的,年龄最大的一个男生是历史系的,37岁,刚好和他女儿同一年考上了大学。

时令刚进入仲秋,宣化已经冷得不成样子了。树们慌忙地脱落了冗赘的叶子,瑟缩着准备过冬了。我们的宿舍四面透风,进了被窝就不想爬出来。上冻后开始分煤球,生土炉子,宿舍的同学们轮流值日,一个个都成了看顾土炉子的高手。煤气中毒是时常发生的事,1979级一个来自秦皇岛的师妹就被一场煤气中毒永远带走了,她是漂亮的,曾被我们班的男生们偷偷唤作“系花”。

我们每月初要分发饭票。食堂的“主打饭”不外乎高粱米饭窝窝头,“主打菜”就是土豆了,切丝、切片、切块、不切,再加上去皮与不去皮,也算是花样迭出了。我们学校的食堂不能卖包子,一卖包子就几乎要闹出人命。我曾目睹过最精彩的一幕——一个瘦小灵活的男生,居然从售饭口前层层围堵的人的肩上直接爬到了最前面,伴随着响亮的叫骂声成功地买到了包子。“抢包子”遂成了一个固定短语,用以形容斯文扫地的惨烈争夺。

于家屯的女人常挎了破旧的篮子来宿舍区吆喝:“换——鸡——蛋!”我们禁不住诱惑,冲出去问她:“怎么换?”她说:“一件衣服换5个鸡蛋。”就有人开始还价:“6个鸡蛋换不换?”女人一指还价者九成新的“的卡”上衣说:“那就你穿的这件。”我曾拿一件半旧的上衣换过5个鸡蛋,吃的时候,带着深重的负罪感。

二、杏花落我怀

宣化的春天来得晚,“五一”放假时,树们才有了些许绿意。那天从图书馆回来,竟惊喜地发现日日路过的两棵不起眼的树缀满了花骨朵!我忙喊姝文来瞧,姝文说:“杏花,你没见过?”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一个个花苞说:“我在我姥姥的村子里见过,但没有仔细端详过,更没有摸过。”

眼睁睁看着两树花从含苞到盛开,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就仿佛,它整个儿是你的了,它专为取悦你而开。

记得那时我们刚好在学先秦诸子散文。讲到孔子时,我初识了“杏坛”——“(孔子)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我痴痴地想,是不是只能是“杏坛”啊?“桃坛”不好,因为,桃太妖娆;“李坛”也不好,因为,李太寡素。嗯,只能是“杏坛”了。

下课的时候,跑到杏树下,卖力地端详那跟孔子有着斩不断的关联的花。

叶绍翁说:“一枝红杏出墙来。”宋祁说:“红杏枝头春意闹。”其实,他们说的都是杏花的蒂。杏花的瓣,是淡粉色的,粉得快要够到雪了;杏花的蒂,是娇红色的,红得快要够到火了。这两样颜色配在一起,说不出的浓淡相宜。我故意在杏树下多停留一会儿,等着观瞻她的“静落犹和蒂”。——来了!一大朵完好娇美的杏花“和蒂”掷落,惊人心,动人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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