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
2020-03-24
尊敬的维钊老师:
王作民今天把您的来信转交给我,真是欢喜万分,又深感内疚,文化大革命中,估计您定也会受到冲击,“反动学术权威”之类的帽子免不了总要戴的。我在1975年(解放后),虽打听到了您的消息,但未能先去信向您致意,却要老师先给我来信。
记得1932年夏我离开松江女中时,您去车站送我(记得还有徐老师),您说:“再见到你,你会比现在又长高一些”,将近五十年过去了,我现在已年过花甲,且做了白发苍苍的老祖母,但在老师面前,仿佛自己仍是一个未成长的小姑娘。陆老师,几十年间,我是常常怀念着您的,怀念着您对我辛勤的培育。解放后我也做了教育工作者,且使我深深地热爱上了这一工作,我觉得其中有您对我的影响,特别是您对学生的认真负责态度和因材施教的方法,以及您渊博的知识,使我铭记不忘!
我因身体不太好,主要是冠心病,“四人帮”又耽误了我十一个工作年头,也是年老力衰,力不从心了。我现在分配在教育部担任巡视员。今年我如去南方巡视,必去杭州看望您老人家。我现在的通讯处是“北京中央教育部巡视室”。
知您身体欠安,十分挂念,务望珍重。谨寄上银耳一小箱,附冰糖二包。这对老人是比较适宜的补品,东西不多,聊表慰问之意。
问候李怀恭同志,并祝您俩
健康长寿!
学生 灵扬 1979.1.9
周扬同志附笔问好。
又:我们现在尚住在招待所,地址是万寿路西街七号
维钊师:
来函敬悉。淑娟与我已阔别四十五年,她的性格仍一如既往,赵芳瑛依然那样娴静、沉着,加上王作民,四个人比起来,恐怕我的变化最大。年轻时不爱作声的我,现在变得非常爱说话,性格也变得很泼辣了,这大半是十年文化大革命在大风大浪中锻炼出来的。
我国被“四人帮”搞得如此之乱,是我始料所不及的。刚刚粉碎“四人帮”,拨乱反正想得容易些,现在才比较理解“积重难返”的含义!近二年多来的工作确是困难重重,阻力重重,教育方面也不例外。不过悲观也为时早了,事情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年老人还是望多珍重,请相信我们和更年青的一代人吧。
我和周扬同志将于本月十日左右赴日本,为期约七周。他先后带领两个代表团,五月是作家代表团,六月是社会科学家代表团。这样,总要秋天才能去上海,我的工作也总要在学校秋季开学后方能进行。在南方,我俩一定去拜望您。
知欲惠赐手迹,我们早已盼望,特致谢意。周在三十年代上海原名周起应,周扬是后来改名,一直到现在。周扬这个名字批了十年,再改恐也改不掉了。
向怀恭同志致意。
周扬附笔问好。
学生 灵扬 五、二
苏灵扬
(1914—1989)
女,原名美玉,江苏常熟人。曾任北京师大女附中校长,晚年任教育部巡视员。
陆维钊
(1899—1980)
中国高等书法教育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他兼擅诸体,尤其是晚年时所创的“蜾扁”书。他创立了新中国首个书法篆刻专业,制定了周详的教学计划,其教学模式一直延承至今,为新中国书法人才的培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陆维钊还是经史学者、诗文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