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棨诗文中的镇江战役
2020-03-23王紫菲
王紫菲
杨棨(1787-1862),字羡门,号蝶庵,清代丹徙(今江苏镇江)人,道光五年(1825)拔贡,曾任地方史官,早年游历多处,尤长于记传。著有《京口山水志》18卷、《出围城记》1卷、《蝶庵诗钞》《蝶庵赋钞》,均行于世。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英国侵略军发动了侵华扬子江战役,攻陷吴淞后,于6月溯游而上,直逼镇江。他身处围城并目睹了镇江战役经过。他在《蝶庵先生行状》中开篇表述自己镇江战役困在围城的缘由:“壬寅夏海氛炽突京口,时承平久人不知兵巨,室大贾掣辎重,妻孥去者相属于道,先生曰是先为民导也可乎,遂不徙。”于是不免困在镇城二十余日,身陷围城的经历使他创作了大量的诗文。时许信臣中丞见其《出围城记》,叹曰:“嬉笑怒骂皆至文也。”杨棨对于镇江战役的经过和心境感受,集中于他的《蝶庵诗抄》第八卷、《出围城记》及《镇城竹枝词》,这作为1842年英军入侵镇江的重要诗文,尤其值得后人珍视。
鸦片战争爆发,短短几个月,大半个中国满目疮痍,灾难给杨棨的诗风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转变。杨棨的诗文出现了从表现出诗人闲适咏怀的心境到直面现实的写实化倾向。亲临镇城被攻陷的经历,是影响杨棨创作风格转变的关键节点。所以,本文从战前时局、英军入侵、镇城破碎和战后镇城四个方面对镇江战役的概况做出诗文补充,以窥当时时局和诗人心境的转变。
一、承平之久,战前初见风雨
处江湖之远,是他一生的写照。他的诗无论是纪游纪事还是咏史咏怀,都充满着一种深沉的忧思,也形成了早期诗歌忧患深沉的风格。杨棨早期诗文未提及夷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国家,他书写过大量感伤忧国、心系人民的诗篇,如《地震行寄星来》:“沙村十万尽漂没,道路满目皆流亡。思从高原建广厦,雁户俾徙安乐乡。高原又难免倾陷,维民局蹐诚可伤。”又如《后大水行》中描写洪水来临时人民的状态:“可怜逃亡越江至,视此犹当乐土投。”面对灾难,他无力拯救,只能用笔书写内心的悲哀,他采用了白居易新乐府的创作手法,平直浅白地诉说自己对底层人民的同情。这一时期的类似作品如《行径神亭怀古》《大水行》《赈灾图为赵兰友观察题》《大雪行》等都表现了彼时多难而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
杨棨所书的《蝶庵诗钞》前七卷均写于鸦片战争前,这其中丝毫未提及外国人。在战争初期,杨棨随处可见征战的船帆,“惟见征帆背斜日,都随飞鹭到长天”,杨棨面对征船的往来,仍然抱有诗人的情怀看待此事。归根结底是长期以来凝固在人们思想观念中的“华夷”观念使中国人形成了一种以自我为中心、愚昧骄傲的民族优越意识,人们坚信中国是世界文明的中心,国力强盛,周边的蛮夷不可能超越中国。初见洋人时,杨棨的态度和大多数百姓一样,对于洋人的到来充满了好奇,他细心观察下写道:“夷有黑白二种,白贵黑贱,夷又有真伪二种,真者耳有环、腕有毛,伪者耳与腕皆异。”人们从未见过洋人,所以第一次见到洋人时,世人更多以猎奇的心态面对。而自古以来的以天朝上国自居的民族优越意识淡化了国人的危机感,当英国侵略军逼近中国时,民众还感受不到战争的严重性。整个国家,纵使是有一些如杨棨一般的有识之士,也在“华夷观”的影响下被淡化。战争的一开始就失去先机,处处被动。
二、英军入侵,惊破镇城安宁
《出围城记》载:“大清道光壬寅五月,英夷船入江南界,十二日连陷宝山上海二城,旋退至乌船泓洋面停泊,有入扬子江至江宁之谣。”不久以后,谣言竟成了现实。杨棨在此也有记录:“是日,子与诸同人集南城道院,万不料夷船能猝然入江。”英船在猝不及防中驶入镇江。此时杨棨的诗文不再仅仅是写咏怀纪言类的诗歌,而是将目光转向于对文的创作,《出围城记》自此开始。创作风格随着杨棨本人心态而发生转变,由纪史逐渐转向纪实。
(一)求和英军
英军一路北上,连连攻陷沿海几个重要城市。面临如此危机,一方面,腐朽的清政府地方官员企图贿赂敌人,令他们绕道而行。杨棨在《出围城记》写道:“六月初六,制府牛鉴至自苏州匆匆饬守令,示富民十多人,皆令各输万金犒夷师。”杨棨也在《壬戌六月纪事》中写道:“番船何由至,惊帆远压城。长官导先路,要地尽空营。桅管烽烟起,波心礅火明。经过诸郡县,羊酒尽相迎。缓敌惟行赂,朱提敛里闾。富户已迁徙,大吏重踌躇。列舸帆都落,诸屯烽亦虚。相持待相犯,只为待包苴。”镇江对面的扬州,是这一传统处置方法“最成功”的事例。官员们从民间富户筹集了大批银两,由商人颜崇礼同英军交结,作为赎城费,求得英军答应不进攻扬州。此后,在两国处于交战状态的情况下,扬州官商和英军保持着十分友好的关系。双方互相请客,互致问候,扬州还为英军提供新鲜的食品。这种方法不仅使官员们乐于此道,也是深受民众推崇的做法。杨棨认为,镇江是远近闻名的富裕城市,不出金钱是肯定保不住的。但让富民拿一大笔钱出来,要早一点下命令,不至于“富户已迁徙,大吏重踌躇”。因而深恨牛鉴没做好事前准备工作,“于此少经营耳”。
所以,最初的战争情形不是后人所想象的那样军民一致积极抗战,而是当地官员都严禁自己的军队,不许开炮,不许挑衅,想方设法的把英军哄走。牛鉴到镇江仅停留一天,目的就是让富裕之家“各输万金犒夷师,俾不登城”。一个能够生动反映官员们此种心态的事例是:闵浙总督怡良曾明确地要求士兵不得挑衅英军,以免英军放弃浙江回攻福建,使自己“为浙受祸”。在这种心态之下,英军舰队得以从容地到达镇江。
(二)打压汉人
另一方面,以副都统海龄为代表的旗人官兵又对汉人进行打压。随着英军的到来,海龄盲目指挥将城门紧闭,一时间居民迁者塞途,而守城旗兵大逞淫威,城门仅开一扇,驻防旗兵交刃对立,百姓只能从刀下匍匐而过,人们除随身衣物可以携带,一物不可携带,带则立行夺下。《出围城记》记载了当时一件事,“人方络绎行,突然闭门,有子弟出而父兄闭入城内者,有妻女出而丈夫闭入城内者,城内外呼号之声惨不忍闻”。战时关闭城门这一行为,杨棨认为副都统海龄意图除“汉奸”,《出围城记》详细记载海龄闭城原因:“汉奸对夷匪言,副都统误以为对满洲蒙古言,凡他邑人在城中习懋迁者、充工役者、作僧道者、为仆及行乞者以土音皆被缚去……副都统即疑满城皆是汉奸。”禁阻难民迁徙出城,借口搜索汉奸,不论真假,捕杀无数,一时间造成极大的恐怖和混乱。这种行径,在当时英人看来都难以理解。《壬寅六月纪事》中也有记叙:“却助寇为虐,无辜民被戕。谁知瓮城固,翻作网罗张。”外敌的入侵和清政府的腐朽统治带给镇江城百姓的是雙重的打击。
這里还需要梳理一个看似矛盾的现象:官员们一方面表现出对于“汉奸”势不两立的痛恨,一方面又对与英军合作者十分宽容。海龄所代表的清朝满族官员,他所称的“无汉不奸”,实际上是基于民族排外性基础上的对全体汉族的不信任,以“攘外必先安内”的潜在心理模式将全体汉人视为需要防范和打击的对象。而汉人为主的普通民众对自古就有的天下观固步自封,习惯于把全天下看成是一个整体,把外夷看成是天朝的附属物。上至满清贵族,下至普通百姓,拘囿于民族观念中,缺乏整体国家意识。所以,镇江城内旗兵在汉人民众中抢劫,城内走投无路的汉人“登城反喊夷人救命”,满族官员们对于他们所认定的“汉奸”表现出义愤填膺和穷凶极恶的面目,也就不难理解了。
三、火光冲天,镇城自此破碎
纵观杨棨一生,此时是其诗文创作最多的时期。杨棨的诗文全面反映了这场大战乱造成的大破坏、大灾难。他描写战乱中人民的苦难生活、个人的逃难经历以及战争中的残忍场面,都表现了对受迫害者的深挚同情,展现了战火中整个社会生活的广阔画面。他的诗,被后人誉为镇江战役中的“诗史”。诗人虽偏居一隅,又官卑职微,但将其身世、感情、人生都倾注于诗中,此时杨棨的诗文创作,达到了他一生之中的巅峰,时局的惨烈,为他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他有感于发,为世人留下苍凉却豪迈的篇章。
(一)英军攻城
《出围城记》云:“十四日巳刻,群夷登岸,鸟枪一发,参赞提督兵即退,知群夷攻北城。”城外军民抗战失利后退却,英军进攻镇江城,梯城而入,城内满兵英勇抵抗,发生极为激烈的巷战。面对强敌,镇江军民同仇敌忾,奋起抵御外寇。尽管杨棨在《出围城记》大幅笔墨控诉清政府的腐朽统治和英军的残暴,却丝毫不吝啬对青州兵的赞扬:“青州兵与之力战,夷鬼被杀伤数百人,青州兵亦死二百多人,实皆敢死士,惜乎!”杨棨的《壬戌六月纪事》中也有如下记述:“援兵先后集,劲旅独青州。壮士能前进,将军爱退休。大旗都已偃,一队使孤留。力尽犹巷战,遗骸惨不收。”《镇江竹枝词》也写道:“云梯一搭上城头,火箭横空射不休。若问何人能死战,最怜兵苦是青州。”据青州忠烈碑记载:“时城中以青州兵为军锋,奋勇向前,枪炮竞发,夷人堕梯者纷纷,乃略无退阻,攀堞者甚众,旗兵怖而走,青州兵众寡不敌,死者是十七八,城遂破也。”战争的结果最终以失败告终,除去逃走的旗兵外,上阵杀敌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但青州兵英勇杀敌的形象一直为杨棨所称道。虽有旗人弃城在先,但青州兵让杨棨这样被困围城的汉人大为感激,所以有:“幸有青州兵漏言,不然全城性命危矣哉!”
“夷鬼劫掠,无市不空,无家不破。”杨棨对于人民所历之苦难感同身受,与人民血肉相关的亲情,是随着战争苦难的加重而不断加深的。杨棨此时已不仅写个人悲苦,更多的是将同情给予了广大人民。《出围城记》记载:“副都统既出,夷鬼沓来,不移时,妇女尸满道上,无不散发赤体,未死者多被拥抱而去,生死离散多不忍睹。副都统屡愈出城不得者也,旗营中亦有未及出城者叩户乞留,家家噪逐,无已,跳入空宅中,堕厕箐触树石者甚多,匿久则多饿死……”蝶庵先生目光所及之处,处处惊心,处处尸横遍野,这样的描述在他的文中几乎处处可见。
值得注意的是,英军尽管洗劫镇江,却纪律严明,抢夺金银,不伤人命。旗人自己也知道,一旦战败就意味着灭顶之灾。他们既恐惧洋人,也恐惧汉人。如同杨棨在《镇城竹枝词》中所云:“监牢囚犯命偏长,却被蛮夷劫狱慌。库府钱粮皆抄尽,各衙门内自凄凉。闺中少妇不梳妆,整日凭栏哭断肠。闻得夷人俱胆怯,不如投井或悬梁。”旗人所想象中的战败结局,是以他们自己的行为模式来理解的。他们以为,夷人攻破城池后定是以征服者灭绝人性的屠杀和肆意淫掠来完成的,那么新来的征服者也不可能用更仁慈的方式对待他们。所以旗人在城市失陷,无法出逃的情况下,或出逃,或流窜,或投井,或悬梁,大都以决绝残忍的方式自我毁灭。
(二)土匪横行
另一方面,土匪横肆,寇盗盛行,所做所为更甚于夷,《出围城记》记载:“土匪十倍于夷,夷鬼止烧官房,而西门桥至银山门无日不火,重垣峻宇尽成瓦砾场,皆土匪所为。初放火时,夷目曾缚十五人于观音庵大树上鞭背流血,而纵火者如故。夷亦无法可施,惟言经过数省,人心之坏未有如此之郡者。”而夷人走后,那些逃走的官吏乡绅卷土重来,又将已经衰微的镇江城再度洗劫一空。杨棨依此时所见作《渡江途中感赋》:“寇兵官吏若分疆,各自诛求入橐囊。有屋可栖来猛虎,无家不破饱贪狼。烽烟翻恐一朝熄,罗网都教四面张。昨日营中大欢乐,满城窖镪掘磋商。”两年以后,杨棨回忆官吏压民,仍然愤慨不已,并写了《马食人》:“惜哉马有搏人力,但能搏人不搏贼。千年岛夷烧马栎,马不临阵皆逃匿。贼去马归正安逸,羁勒不施攫人食。”他将当初弃城而逃复又回来欺压百姓的官吏比喻为食人的马,不能搏贼却能搏人,从中能体现当时官吏回城以后恶劣的表现以及他心中的愤慨。
总之,我们能根据这些诗文还原出当时的情景,一方面是英军的大肆侵略,另一方面是土匪官吏相互勾结,欺压百姓。从杨棨的诗文中推断,英军的作战目的非常明确,是要同中国建立外交关系和贸易关系。商业贸易是其最终目标。可以推断,在战争期间,镇江城内的杀戮、奸淫、纵火、抢巧的主角应该是旗兵和当地居民。镇江巷战中,旗兵大溃之后满城逃窜,必然成为镇江居民的一大公害。英军也烧杀抢掠,杨棨对英军的破坏方式印象深刻:“夷鬼止烧官房”。而据当时的文人记载,大量纵火烧房的是中国民众。杨棨特别提到,“西口桥至银山口,无日不火,重垣峻宇,尽成瓦砾场,皆土匪所为。”英国军队为制止抢劫风潮确实作出过努力,“初放火时,夷目曾缚十五人,于观音庵大树上,鞭背流血,而纵火如故,夷亦无法可施。”这与英方资料的记载可以相互印证。当然,英国人对于抢劫风潮不是没有责任,若不是英军的逼近,镇城也不会受此劫难。但客观说来,镇江的陷落并不完全是英军的责任,杨棨本人也以坚定的口气断定,“镇城之破碎,非夷人破碎之,镇人自破碎之也。”
四、簽订条约,阴影挥之不去
杨棨对于战后情形和合约的签订了解甚详,其书中有大量的描写,均为丰富珍贵的文献资料。此时杨棨的诗文风格更转向于直白和朴素,更倾向于用口语化的方式将事实娓娓道来,这其中不乏心中暗含的辛酸。《出围城记》记载:“七月初参赞大臣耆英、乍浦都统前大学士伊里布至江宁议和,伊家人张喜亦自都中来其议,时伪水路提督某船泊观音门外,议与番银二千一百万,每万折纹银七千,先交番银六百万两,其余言三年分给,并与通市马头五处: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镇城竹枝词》对于这一重要历史事件,也有记述:“议和陈姓润生奇,又有同乡颜养怡。讲定马头分五处,外加烟债与蛮夷。各将备酒议和同,交接蛮夷热闹中。过继儿郎金锁送,又教宝剑赠陈公。渐看远夷退镇江,沿途停泊却双双。谣传法兰西游奕,到此分肥有外邦。和与蛮夷已讲成,两人藉此受皇恩。颜君补道花翎带,知府衔加陈润生。”从中可以看出清政府的态度,对于推动议和的人给予奖励,交接英法等国给予“备酒”等礼遇,给予积极促成《南京条约》的颜崇礼等人加官进爵的奖励,“马头分五处”指五口通商,“烟债与蛮夷”指的是向英国赔款二千一百万两白银,经此一役,清朝国库空虚,帝国正式走向衰亡。
条约签订后,许多家庭重新返回了故土,这其中就有杨棨一家。此时的诗文中,彰显了他的苦闷之气,有描写战后的满目疮痍:“不忘邱首言归早,若论人心共处难。四野丰饶蠲赋税,满城盗贼又衣冠。”有对百姓的同情:“可怜干戈等儿戏,忍教万户俱凋零。”有对战争中牺牲的将士的悼念,如在夷战中殉难的陈化成,杨棨写挽诗云:“大星堕地栎马惊,峨然万里长城倾。”字里行间表达了深切地惋惜之情。甚至还有对战后生活的打算:“安危谁是才堪仗,长使澄清海不波。”杨棨不仅仅着眼于战后的修复,还放眼于如何使国家变得强大,足以抵御外侮的侵袭。
杨棨一生只做了一个地方史官,但他用作品表达了自己对国家的关念之情,期盼能有一个才堪大用的有识之士拯救国家于危难中,于是他在《出围城记》结尾感叹:“恨不涉重洋至英吉利一探问之。”国家的危难迫使杨棨想要了解西方国家的社会背景与政治制度,时年53岁的他,仍然怀有政治抱负和政治理想,其拳拳报国之情,在他的诗文中一窥无余。
五、结语
镇江战役作为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的重要战役,带给中国人民尤其镇江百姓难以磨灭的灾难。镇江士人的相关诗文创作,正是对当时战争的情景再现。从文化角度上看,这些诗文创作具有“诗史”的价值。除杨棨之外,镇江士人如法芝瑞、朱士云,他们的作品虽都含有一定的共通性,但对当时时局的描摹都未有杨棨之深沉。借用胡宗愈《成都新刻草堂先生石碑序》中的一句话套用在蝶庵先生身上:“凡出处去就,动息劳佚,悲欢忧乐,忠愤感激,好贤恶恶,一见于诗。读,可以知其世。学士大夫,谓之诗史。”谈及鸦片战争,世人不自觉会想到那些为国捐躯、前线作战的英豪,而杨棨其人,虽一生未曾官至高位,但跌宕的人生际遇,注定使他的诗文留传于世。
(内蒙古大学)
基金项目:本文系内蒙古大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元明清蒙汉文学交融文献整理与研究”(项目编号:16ZDA176)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