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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博科夫《微暗的火》的互文性

2020-03-21刘洋

鄂州大学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纳博科巴拉互文

刘洋

(苏州高博软件技术职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63)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1899—1977)是20世纪著名的俄裔美籍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为俄国和美国的后现代主义文学奠定了基础,被誉为“俄国后现代主义之父”,同时对美国后现代主义作家影响深远。《微暗的火》被称为纳博科夫最完美的一部小说,其独特形式和复杂结构震撼了全世界读者和批评家。

互文性是起源于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思潮的一种文本理论。克里斯蒂娃将巴赫金的对话理论进一步拓展,首次创作了“互文性”一词,进而发展成为互文性理论。结构主义认为文本是自给自足的,意义仅仅存在于文本封闭的内部结构中。而克里斯蒂娃则认为文字词语的概念是不断变化的,是相互融合的若干个文本空间的对话,是在历时的或者共时的各种语境当中的各种文本的对话。任何文本都可以通过吸收和改编另一文本而形成,从而影射另一个文本。[1]37“另一个文本”可以指共时层面上的社会历史文本,也可指历时层面上的前人或后人的文本。“吸收”和“改编”是指作者通过引用、戏仿和拼贴等互文手法将多个文本融合在他的文本当中,也可以在阅读过程中,由读者根据自己的阅读经验,来实现对某个文本的解读。

作为纳博科夫的传世之作,《微暗的火》具有极其明显的互文性。纳博科夫通过戏仿、引文等手法将若干文本融为一体,体现了后现代主义文本的显著特色。

一、文本外互文

《微暗的火》是由前言、一首999行的未完成的长诗、评注和索引四个部分组成。谢德999行的长诗,分为四章,共36页,占全书的十分之一;后一部分则是金波特对长诗所做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注释,共228页,约占十分之七。前言中金波特谈论了诗的写作背景,自己与谢德的交往,并提醒读者关注评论和索引部分。谢德的诗体现了他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记述了自己从童年到成年时期的生活经历,阐述了他对于死亡的观点,并探讨了艺术与现实的关系。金波特得到谢德的遗作后,便做了令人瞠目的评注,其中他将自己假想成一个流亡的赞巴拉国王,杀手格莱德斯千方百计想行刺他,最终将谢德误认为是赞巴拉国王并将其杀害。

Walter W·Arndt曾翻译《叶普盖尼·奥涅金》,他严格遵守了押韵原则,被称为是最好的译本之一。纳博科夫批评了他的翻译,认为他为了保持旋律和押韵而丧失了文学性和准确性。因此,1963年纳博科夫历经10年完成了普希金《叶普盖尼·奥涅金》的译本。在整个翻译过程中,他对传统的翻译方式进行了创新,运用了直译加注释的方法进行翻译。这部译著共有四卷,约两千页。第一卷序言约250页,占小说的十分之一,主要介绍了小说结构、诗歌的创作背景和译文。第二、三卷是对诗歌一丝不苟的评论,有800多页,详细介绍了文本所涉及的俄国风俗、人名、历史事件、文学知识等。第四卷是约100页的索引部分。译文仅有228页,其余为注解,这种颠覆常规的翻译方式受到了许多评论家的批评,然而纳博科夫坚持己见,戏仿自己的译著并创作了《微暗的火》。这种互文结构不仅是自嘲,同时也讽刺了那些批评家,他认为:“我不是奴隶,让我的评论家成为奴隶吧!”[2]

此外,文本中的互文性还体现在诗歌的名称“微暗的火”上。作为谢德诗作的名字,“微暗的火”出自莎士比亚的巨作《雅典的泰门》,源于一位贵族与三个盗贼在第四幕第三场中的一段谈话。金波特将赞巴拉文译成了英文。此处的互文具有多重含义。首先,对比莎翁的原作和金波特的翻译,金波特的译作缺乏准确性。莎翁作品中的“惨白的光辉”并未出现在译作中,莎翁的原话体现了物质世界中日、月、海之间循环往复、互相交融的关系。这也体现在《微暗的火》的人物关系当中:谢德如同太阳从自己生活经验的大海中汲取营养,使之永存于阳光般的诗作《微暗的火》中;金波特如同月亮一样,窃取了谢德的诗作,将自己的主观想象融入对诗歌的评论中。他的评论如同月光,依靠《微暗的火》才能存在,才能发出光亮。没有谢德的诗歌就没有金波特的评论,没有评论诗歌也失去了意义;但是金波特的评论是不能完全融入现实中的,不能反映现实的,它只是金波特根据记忆和想象,对谢德的诗歌进行的片面的、主观的误读,因此他的评论是真正“微暗的火”。

纳博科夫除了戏仿自己的译著,模仿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中的一个贵族的谈话之外,还有一些细节与纳博科夫本人的经历互文。谢德写道,“这是暴风雨的一年:洛丽塔飓风从佛罗里达刮到缅因”,显然,纳博科夫所说的“洛丽塔飓风”具有双重含义,除了代指1958年的一次飓风的名字,细心的读者还会发现,1958年对纳博科夫而言具有特殊意义,这是《洛丽塔》出版的时间,当时,《洛丽塔》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它的问世正如突如其来的飓风席卷了全球。另外,纳博科夫的父亲于1922年被沙俄右翼君主主义分子误杀,而《微暗的火》中谢德正是被赞巴拉的杀手格拉杜斯误杀的。纳博科夫本人的创作策略很独特,他用的不是从头到尾的常规的写作方法,而是使用资料索引卡片,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的写作方法,这种方法如同搭积木,“整个构建了然于心,这里拿一块,那里拿一块”,从而拼贴出不同的瑰丽风景。[3]

二、文本内部互文

《微暗的火》像一幅大型拼贴画,由四个小型图画拼贴而成,其中谢德的诗歌“微暗的火”和金波特的评论构成互文结构。这两部分具有相对独立性,又相互交融。金波特根据自己的想象,将谢德诗歌中的只字片语不断延伸、扩展到赞巴拉和国王的一切。

谢德诗作的开篇第一句是:“我是那惨遭杀害的连雀的阴影”,金波特的评论由“连雀”展开。金波特首先鄙夷了纽卫镇的鸟儿,然后提醒读者赞巴拉有一种与连雀外形相似的丝尾鸟,那是赞巴拉国王盾徽纹饰上的三种动物之一。谢德在61行提到了屋前的电视天线,“经常那里会出现那一只天真而无邪的好似蒙着薄纱的学舌鸟前来拜访”,金波特看到“经常”二字,便谈到了自己时常恐惧孤单和痛苦,忧虑自己的性命,他怕“情绪激昂的革命分子”和“幽灵般的杀手”来杀他,因此,他对周围的一切声响和痕迹过分敏感。金波特在评论中会加入一些诗句,称这些诗句是谢德清稿中删掉的诗句。暂且不谈这些诗句是否真出自于谢德之手,但它们总能吸引金波特的眼球,并让他展开大段评论。在130行,金波特引用了谢德的四行诗,其中的“秘密通道”被谢德划掉了,但正是这四个字让金波特展开了长达17页的回忆,主要描述了这位遭废黜的国王逃离赞巴拉王宫的离奇经历。

纳博科夫在文本内部的互文很有特色。首先,互文构建了并置的两个世界:谢德的现实世界和金波特的赞巴拉。诗歌和评论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学形式共存于一个文本中,巧妙地通过若干诗句联系起来,使诗歌成为评论的互文本。但谢德的这首英雄双韵体的诗歌只有999行,是一首没有写完的诗歌,也是一首开放的诗歌,“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任务——无法成就自己的圆满,无以传播自己的光芒,只有等待别人透过镜子来欣赏,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实像和虚像的对立统一”[4]。其次,互文还体现了“误读”主题。金波特把谢德的自传诗歌转化为关于自己的逃亡小说,这是对谢德诗歌的有意“误读”。金波特偏离了谢德诗歌主题的影响,对诗歌进行有意误读,赋予互文性独特的动态意义。

在《微暗的火》中,纳博科夫将互文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凸显了后现代主义特色,正如泼费斯特所说的:“互文性是后现代主义的一个标志,如今,后现代主义和互文性是一对同义词。”[4]128互文性使这部小说与众不同,并置了两个不同体裁的文本,体现了后现代主义种类混杂的特征,还体现了多重主题。纳博科夫对自己译著的戏仿是自嘲还是对其他评论家的讽刺;自我戏仿使作品打上了作者的烙印;此外,文本的互文结构还体现了“误读”主题,这与布鲁姆提出的有意误读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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