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规物警告

◎双翅目（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博士，青年科幻作者）

前情提要

自从祝盟在小行星带附近捡回雪花球后，她在香格里拉号上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与雪花球有关。经过嘀嗒球的检测，雪花球被证实是一个生态孢子，它是地球上北极生态的亲本，即便离开地球，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它也可以成长为另一个北极生态。

同时，雪花球作为低级人工智能体，当它与嘀嗒球组合后，却激发出“违规物警告”。如果警告不解除，嘀嗒雪花球将被香格里拉号的工作人员发现，祝盟很有可能不再能拥有它了。所以，她必须想办法继续隐藏嘀嗒雪花球。

扫码回顾“太空生态球”系列故事前四期。

一

“违规物警告——违规物警告——”

整个房间如闪烁的霓虹，红灯先亮起，橙色与黄色取而代之，交替流动。这不是一级警报，祝盟首先想到地球上夜晚的嘉年华、香格里拉居住区的游乐场，荣睬拉着她的手挤过人头攒动的小广场。

虽然离开了地球，但对于在地球上生活的记忆总是不那么容易忘掉的。请注意，这里的香格里拉居住区指的是飞船上的居住区，祝盟的同班同学敖定就住在那里，接下来的故事将在这个居住区发生呢！另外，荣睬是新出现的角色哦！

她突然很想荣睬姐。这时候她在就好了。进入香格里拉，祝盟只有荣睬一个好朋友，荣睬大她三岁，比祝盟早念书，已能独当一面。还在地球上时，她们就很熟，她们父母曾经是同事。后来，祝盟的亲人大多选择木星科研项目，荣睬家则决定长居火星。几个月前，荣睬离开祝盟，去火星找她的父母了，离开前，荣睬抱紧祝盟：“我有点担心你。”祝盟忍住眼泪：“我能照顾自己。”

话虽如此，没了荣睬，祝盟失落了好几个月，但她学会了报喜不报忧，她努力减少与荣睬通话的频率和时长。火星社会与生态的搭建正在拐点，荣睬既要适应生活，又有学业，还要参与项目，她不想给荣睬添乱，就像她不想干扰妈妈的工作。

她开始更多地求助祝阳，祝阳也非常殷勤。最近，敖定跟她越来越熟。而每次在科研区遇见王主任，他都歪着脑袋瞧祝盟，若有所思，就像是在揣测一只总在错误地点出现的猫。

二

“组合完毕？紧急情况？” 嘀嗒雪花球发出优美和声，询问的语调都宛如歌唱。球体外缘折射出剔透的彩虹色泽。

成功了。

嘀嗒雪花球变聪明了。

组合后，智能将获得显著提升——书上说的果然没错。祝盟内心雀跃，但她得解决眼前的问题——警报还在响。科研区，违规物警告不是罕见事情。实验造出的失败品甚至成功品，都可能触发警报。图书馆灯光由红变黄，意味着成功组合后的嘀嗒雪花球不是危险物品，只要及时处理，就可解除警报。

但祝盟不愿意，她不愿意叫停好不容易组合成功的嘀嗒雪花球。她有点着急，再拖下去，工作人员过来，就暴露了。她赶紧收拾东西。她得离开。宿舍不是选择。科研区警报系统全面连通，嘀嗒雪花球不论在哪都是违禁物。她出了冷汗。嘀嗒雪花球逐渐运动起来，围着她转，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看向它，她意识到，它可以是她的同伴。

她从外太空为自己捡回一个同伴，她给自己造了一个同伴。

在香格里拉号上，祝盟拥有唯一的未成年独立户口，她的亲人在不同的地方忙于科学研究，而前文提及的好朋友荣睬也跟她分开了。对她来说，嘀嗒雪花球是她的同伴，她必须要保护好它，不被工作人员发现。

“嘀嗒雪花球！”

“有何贵干？”它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

“在香格里拉，有没有地方，不会认定你为违禁物？”祝盟问。

“嘀嗒球可以接入系统，确定方位，但需要认证许可。”

“我有许可。但是，会不会被发现？”

“雪花球内含丰富的加密方式，不用担心。”

“交给你了。”

三秒后，嘀嗒雪花球说：“香格里拉，下层，居住区。我在生态非净区符合规定。”

祝盟有些发愁。她想到一个方法，但拿不准，她准备试试。她拨通敖定的联络频道，所幸，敖定还未离开上层科研区。

三

“有警报？”敖定忍不住先问。

“对，我用科研权限借了设备部的嘀嗒球，我最近一直在改造它，简单地说，提升它的智能，它出了点问题。”

“嘀嗒球结构简单，能出什么故障？” 敖定顿顿，“你是不是提高它的智能了？未登记的中高级智能都是违禁物。”

“你猜对了。”祝盟有些心虚，“但在居住区就不违禁，对不对？居住区是生态非净区，人造物和货物交易的管理都不严格。”

“你可以把它拆了。”

“如果你弄出新鲜东西，会拆吗？你能保证拆了还能装回去？”

对方不说话。祝盟知道敖定在思考。他喜欢思考。他父亲早逝，母亲工作忙，家里有三个兄弟姐妹，收留她一阵不成问题。听说他姐姐已获准进行太空行走，可以去空间站做维护了。

跟祝盟在香格里拉号上的独立生活相比，敖定的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一大家子生活在居住区，虽各有各的工作，但也有家庭生活的乐趣与小烦恼。

“你可以住我家，让我妹和我姐睡。”果然，敖定猜到了祝盟的小计划，生态所方教授肯定在开阔他的思路。“半小时后空间电梯见，我想想怎么跟妈和哥说。”

“就这么定。”祝盟飞奔回宿舍，收拾了一箱东西，箱子有她一半高。她发现，除了嘀嗒雪花球，她的家当比出发时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这让她有些没来由的失落。

抵达中枢升降梯，敖定已在等她，他先开口：“我发现宿舍区的警报也响了，也是因为你？”祝盟点头。他看见祝盟的箱子，又说：“你这不是借住，是搬家。”祝盟使劲按下降按钮。最后，敖定凑近祝盟，小心翼翼地问：“能让我看看升级的嘀嗒球吗？”

还记得香格里拉号的结构吗？上层有科研区和员工宿舍区、学校，下层是居住区，上下层通过升降梯往来。

“你不能告密。”

“我们都准备接待你了！”

“你怎么跟你妈说的？”

“我姐每次到太空行走都要捡东西回来。我妈已经不管了，还说，就当增加空间站的多样性。我跟她说，你也捡了东西。”

祝盟笑了，觉得自己运气很好。穿过空间站中枢轴需二十分钟，电梯有二十平方米大。她蹲到电梯边缘，打开书包，嘀嗒雪花球旋转着浮起，敖定看呆了。祝盟有些得意。进入熙熙攘攘的居住区，敖定才回过神：“嘀嗒球里的雪花和北极熊是怎么回事？”

“雪花球，上次太空行走捡的，应该是上个世纪的玩具，是不是很好看？”

敖定嘟囔：“我姐有徒弟了。”

四

敖定家有点乱，属于那种有序的乱。客厅到厨房每人都占据一块领地，从衣服的堆积方式到各具特色的碗筷，祝盟能清晰分辨兄弟姊妹四人的喜好。很不巧，敖定的母亲今晚值班，姐姐敖旸还在维修部加班加点。哥哥敖枫带着敖定七手八脚地将妹妹敖染安顿到她的房间，哄睡了，才想起招待祝盟。祝盟已入乡随俗，给自己找了个角落。

敖枫一手叉腰一手炒菜，油烟味已经超过非净区标准。他一脸焦虑，又充满歉意：“不是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家吧，长期处于非正常的动荡状态，都很忙，都有自己的时间线。请不要介意，请随意。敖定你别走，你今晚得陪我核个数据，我怕我又弄错。”他抬手招呼弟弟，又转向祝盟道：“敖定跟我说了情况，已经一个人出来一年了？住科研区多寂寞，我家可以随时来。当然，你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敖枫话很多，祝盟吃完了，他还在说。敖定似乎憋了一肚子气，完全不言语，一个劲地扒碗里的饭。

新鲜的事情纷至沓来，祝盟也有些累，她揉揉眼，已在敖旸的房间。半个墙壁挂满了小小的陨石，按质地排列。

祝盟应该睡觉。但她发现敖旸的显示终端开着，地球数据库的密钥没拔。她深吸一口气，爬进被窝，熄灯。隔了不到一小时后，她又爬起来，坐到显示屏前。

“我只问生态孢子，我发誓。”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输入条目。

我们已经知道了生态孢子是什么，但是生态孢子是怎么形成的呢？既然有可以查询的渠道，祝盟可不会放过这个了解更多内容的机会。

上世纪，地球生态动荡，社会不稳定，很多数据和模型都没能得到保护，散落到虚拟世界的角落。人类为了达成共识、重建新资料体系，花了很长的时间。但这些整理后的数据并不对所有人开放。

祝盟安静等待，光标跳动，搜索有了答案。

“生态孢子技术诞生于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成熟。因其争议，一直未获国际标准认可，但世界各地都有私制，中美洲地区一些国家，也曾批准量产。至今，我们仍认为，生态孢子可能对保护地球有益，但也可能带来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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