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株陪嫁牡丹看满蒙联姻
2020-03-18姝雯
姝雯
摘要:“满蒙联姻、公主下嫁”是清廷对蒙古实行有效统治的三大国策之一,终清二百余年,满蒙联姻达586次,大批的公主下嫁到塞北草原,为满蒙和谐和边疆稳定做出了贡献。
关键词:陪嫁牡丹;公主;满蒙和谐
牡丹,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古往今来,这集雍容华贵于一身的牡丹不知引得多少文人为之泼墨赞颂,刘禹锡曾有诗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早在唐代,牡丹就已被推崇到“国花”的地位,仅《全唐诗》中就收录了五十多位诗人写下的一百多首吟咏牡丹的诗歌。可见这“国色天香”的牡丹在国人的心中已经不是一种“花”这么简单,而是一种信仰、一种象征、一种寓意,抑或是一段早已尘封的历史和一段香消玉殒的佳话。
1676年,大清康熙皇帝将自己的叔伯妹妹固伦郡主以公主名义下嫁万丹伟征之子额琳臣为妻,并赐资在赤峰市宁城县小城子修建驸马府,又将御花园中公主平日最喜欢的一株牡丹赐予她作为陪嫁物。从此,这株牡丹便在塞北草原生根、繁衍、开花,人称“陪嫁牡丹”。道光二年(1822),因驸马府人多拆居,陪嫁牡丹由驸马府移植至宁城县大明镇城里村乌氏家族的庭院中。在乌家一代代人的精心呵护下,陪嫁牡丹历经300多年风雨沧桑,仍枝繁叶茂、花香袭人,就像清朝皇帝对公主的殷殷期许,让她们背负着和平的使命下嫁到茫茫草原,希望她们的后半生可以像这株牡丹一样,在塞北草原生根发芽、枝繁叶茂。陪嫁牡丹作为和平使者,也是流传至今康熙年间唯一活着的前清遗物,这株牡丹不但是公主的生命写照,也是中央与地方血脉亲情、民族团结的有力见证。
康熙皇帝为什么要陪嫁这株御花园中的牡丹呢? 正如现代作家张抗抗在她的成名作《牡丹的拒绝》中写道:“富贵与高贵只是一字之差,同人一样,花儿也是有灵性、有品位之高低的。品位这东西为气为魂为筋骨为神韵只可意会。”那些下嫁的公主拥有高贵的皇室血统,又何尝不是御花园中那株风中摇曳的牡丹呢?她们为了满蒙和谐、边疆安宁,甘愿远离原有的舒适环境和锦衣玉食的尊贵生活,带着清帝的使命下嫁到茫茫草原,谁又不说这是一种花之神韵呢?
为了加强对蒙古诸部落的统治,清廷采取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手段,其中“满蒙联姻、公主下嫁”是清廷对蒙古实行有效统治的三大国策之一。清代的满蒙联姻严格奉行指婚制,清帝掌握着皇室及宗室王公子女的指婚权,以指婚的形式决定她们的婚姻。终清二百余年,满蒙联姻达586次,其中以乾隆年间最盛,乾隆60年间嫁与蒙古王公的皇家女儿多达179人,平均每年出嫁3人,其中乾隆四十四年(1779)出嫁8人。赤峰地区就是“满蒙联姻、公主下嫁”这一国策运用比较成功的地区(表1)。
这些公主们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却拥有不同的命运,她们中有的鸾凤和鸣、幸福终老,有的则抑郁痛苦、哀哀早殇。但不管何种结局,她们都如那卓尔不群的牡丹一样,无论是盛期怒放还是低吟离去,都为一国安宁奉献了自己的一生,这抑或是她们作为“国花”的另一种使命。
这些公主当中,固伦淑慧长公主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因为她是顺治皇帝的亲姐姐,地位较高,儿时也备受孝庄太后疼爱。民间还传说淑慧公主是度母的化身,顺治皇帝登基时,龙椅突然摇晃不止,身为姐姐的淑慧公主只好抱着他坐上龙椅,龙椅才停止了晃动。而后的岁月中,这位公主在椅子上陪伴着顺治帝坐了好几年,于是被誉为“与天子齐福的固伦公主或皇公主”。顺治五年(1648)17岁时下嫁巴林部长辅国公色布腾后,也比别的公主享有更高的恩宠。公主的身份尊贵,“识大体,端品貌,有国之风范”的德行也为世人称赞。
公主雍容大气,宅心仁厚,有国之风范。顺治初年,原蒙古喀尔喀五部之一的弘吉刺惕部兀班的孙子喇布鸿台吉率其部归顺,公主和色布腾王爷收留了他们,并且把阿布吉干图呼和少荣乌拉山以南至昆都楞芒哈沙漠、西拉木伦河以东至乌力吉木伦河沿岸的草场赐予他们。公主乐善好施,热心公益事业,造福巴林百姓。1660年,公主斥资在西拉木伦河上建造石桥,后人称为“公主桥”。此桥位于赤峰市巴林右旗大板镇南35千米。传说公主下嫁巴林右旗的途中曾经过此桥,见此桥经风雨侵蚀,早已破败不堪,过往的车马和行人都有危险,在下嫁巴林12年时,筹资建成新桥,后称“公主桥”或“巴林桥”。康熙皇帝巡视东蒙古时,路经此桥,并命人将此桥载入史志。康熙帝非常敬重这位姑姑,在公主62岁生日时,特为长姑赋祝长寿诗一首并序,在序文中,用“秀毓天潢、淑荣懿范、俨若慈闱”等赞词来描述公主为人。公主晚年也过得平和安顺,康熙帝多次将他的姑姑接到北京,尽心奉养、颐养天年。康熙三十九年(1700),固伦淑慧长公主度过了她繁华的一生,在北京去世,享年69岁。公主灵柩运回巴林草原,依佛教礼仪火葬,骨灰置入宝瓶状红漆楠木骨灰罐中,骨灰罐是整块楠木挖旋而成,罐体通施红漆,从肩部至罐体下腹部以金粉环行手书藏文超度经。出土时,罐内仍可见到下葬时留下的服饰残片。
相较于这位固伦淑慧长公主,康熙皇帝的五女和硕端静公主的命运就不那么顺遂。和硕端静公主康熙十三年(1674)五月生,康熙三十一年(1692)受封和硕端静公主,下嫁喀喇沁右翼旗第四世札萨克多罗杜陵郡王扎什之子葛尔藏。她的生母是贵人兆佳氏,参领塞克塞赫之女。
从这位公主出嫁时的盛况来看,康熙皇帝十分疼爱这位公主。出嫁时,驸马葛尔藏在午门外进初定礼时场面宏大,包括马8匹、驼1峰、宴席90桌、羊99只、酒45樽。康熙皇帝賜给公主的陪嫁相当丰厚,除了妆奁服饰、金银珠宝、绸缎用品和驼马账房,还有管家、庄头、乳母及服侍公主饮食起居的共10姓满族陪嫁户。为了迎娶公主,特修建驸马府,驸马府分为东、西两院,东院为驸马苑,西苑为公主苑。两苑各有房屋二三百间,东苑的大厅正门上御赐“宜家昌后”浮雕九龙匾额,写满了康熙皇帝作为君父对女儿婚后生活的殷殷祝福。迎亲队伍归来时,驸马府连续庆贺了七天七夜,可是谁又曾想到,这是一个18岁的少女命运悲歌的前奏。端静公主和驸马成婚后,感情一直不好。额附葛尔藏因长期在多伦一带的边防巡视,借此机会在外寻欢作乐,全然不顾公主的感受,端静公主日日愁容、郁郁寡欢,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便离开了人世,年仅37岁。公主陵位于今赤峰市喀喇沁旗十家满族乡十家村东部的山坡上。陵前一组高大的石雕牌坊镶嵌一块匾额,从左至右阴刻“克昌厥后”四个大字,“克”在汉语中是“能”的意思,“厥”是“其”的意思,大意是公主的德行能使后代“昌盛起来”。
两位公主同样是皇室女子、金枝玉叶,同样背负着满蒙和谐的政治使命,却书写了不同的人生故事。正如牡丹一样,无论是骄傲地在枝头怒放,还是随风坠落,她们的功绩都不应该被淹没。“弱肩担重任”,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女子下嫁,为清朝稳定统治做出了贡献,维护了边疆的安宁。“宜家昌后”“金枝衍庆”都表达了康熙皇帝对女儿婚后生活的期许。身为皇帝,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女儿远嫁,让她们担负起国家使命。而身为父亲,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摇曳在庭院中的牡丹一样,固然雍容华贵,离开了御花园中那舒适的环境和皇权的庇佑,也能在塞北草原生根发芽,傲然挺立,年年盛开,香飘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