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昕孺的诗
2020-03-17吴昕孺
诗潮 2020年1期
吴昕孺
麻 雀
从那灰色小房子里
倾倒出烦人的嘈杂
它们像一座座移动的城镇
天空,地面,园中,林间
随处都是演讲台、会议厅
或布道室。它们
热烈地讨论和耿直地争辩
让谷粒金黄地激动
叶片绿得冷静些,也忍不住
掩起自己的耳朵
它们有两只脚,细若拴在
肚皮下的两根线,爪子上
印着一朵粉黄的花,還蓄有
抓握一根树枝的
巨大的力。它有着大师般的自信
却脆弱如蝼蚁,不像猪牛
可以圈养,画眉、鹦鹉
在笼中欢叫,甚至学说人话
我曾捉了一只麻雀,用细线
拴在窗台上,才半天它就一命呜呼
我不断翻检它的遗体
那倒塌的小房子,想看看
那么多声音,究竟藏在哪里
它渐渐冰凉,僵硬
尖喙闭合像一把铁钳。那是我
摧毁的第一座城镇,并俘获了
自己滚如串珠的泪水
后来我发现,死麻雀其实还活着
它一边飞过空荡荡的天空
一边杀死了我身上的暴君
床 单
河流隐藏于褶皱。草木丰茂
这一大片原野
我们的身体溶解其中
凝然对视,如揽镜自照
或者平躺着,望向天花板
搅和各自的心事
梦,情绪,一天的劳碌
以及鱼水般相濡以沫
破坏你的平整,构筑生活的高度
与情感的梯度。言语最终
被塞进沉默的睡袋
像一头全身乌黑的牛,犁耕着夜
洗衣筒是让你获得新生的熔炉
好比雨后的明月,晾在
晴朗的空中。折叠的香气
不住地外溢,从衣柜里
跑出一个个小妖精,她们准备
再次煽起一场感官的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