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标签”对青年群体朋友圈自我呈现的影响
2020-03-17严嘉悦
严嘉悦
【摘 要】微信朋友圈作为一个依赖好友关系建立起来的网络平台,形成了以“我”为中心的展演舞台,“好友”即观众在展演过程中亦扮演着重要角色,依靠“标签”功能对“好友”进行关系定义和分类,更丰富了“我”在该网络平台的展演方式。通过对“朋友圈”主要使用者——青年群体的展演行为进行分析认为,面对不同的观众,其存在不同的展演行为,该过程存在“自我中心”向“他者中心”转化的展演逻辑。
【关键词】朋友圈;好友标签;自我呈现
雪莉·特克尔认为:“青少年在Facebook上呈现出‘精致的自己,但同时这种精心设计的‘自我也带来焦虑……我们对科技的期待越来越多,对彼此的期待却越来越少,网络促使我们处于‘群体性孤独的状态。”[1]由此观之,青年作为微信用户的主力军越来越少发布朋友圈,甚至使用“三天可见”的功能来管理以往动态,与先前网络上的自我呈现相比,青年用户的微信朋友圈样态正在变得更加复杂。本文依据戈夫曼的拟剧理论,结合相关网络与自我呈现研究,运用深度访谈法,主要考察微信“好友系统”如何影响青年群体的网络自我呈现。
一、朋友圈:作为舞台的展演空间
戈夫曼的拟剧理论认为个人在生活中的自我呈现均为一种符号化的表达,该理论涉及“前台”和“后台”、“给予”和“流露”多个概念,又被称为“印象管理”。董晨宇等将其主要概念运用于互联网,认为该理论在互联网中表现为具体语境的坍塌、“给予”的强化和“流露”的弱化、对观众的想象和隔离、以及网络呈现模式化为一种以“物”来彰显品位的展演方式。[2]
与其他社交媒体如微博、Facebook、Twitter等不同,微信作為以“我”为中心,辐射出好友系统的“强关系”平台,在用户关系上具有很强的联结性,这与它的第一功能——信息沟通,相辅相成。仰赖“强关系”搭建起来的朋友圈承载着用户的自我呈现,这种网络上的日常展演包括使用文字、图片、视频进行表达,其他用户也通过这种展演来补充对“我”的认识。
在这样的表演环境中,“后台”被无限放大,“前台”被压缩。向屏幕外不断延伸的“后台”让使用者有更多的时间、更丰富的技术手段来对想展演的文字、图片进行编辑,展现更趋于“精心设计的自我”;不仅如此,“前台”的压缩还表现在展演方式的弱化上。文字、图片更多的是一种文本和符号的展演,缺少文本背后如神态、动作等的展现,即使是视频,受发布时长的限制,使用者可以将想要被看见的部分筛选出来,剪辑掉不想展演的内容。在这样的展演逻辑下,用户有更多的空间来进行“印象管理”。
正如戈夫曼所言:“每一个人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实际上是由他人(社会)的期待来限定的。”[3]互联网中的呈现也是一个自我扮演和观众期待的协调过程,朋友圈中个人化的表达,受制于表演者如何想象屏幕背后的观众,并以此为依据呈现和调整自己的表演行为。
二、标签:一种观众筛选和观众隔离策略
与费孝通描述的乡土社会的结构相似,微信作为一种熟人社交,呈现出以“我”为中心,熟悉程度依次递减的关系结构。作为观众的好友被“标签化”,用户可以使用“给”/“不给”某个分组的标签观看朋友圈,形成了观众筛选和隔离的作用。“标签”这一功能不仅实现了对好友结构的分类,更与用户在朋友圈的自我呈现行为直接相关。
微信的“朋友”可以按照与“我”的亲疏关系进行简单概括。但由于微信好友的添加方式是基于面对面,或者熟人的推荐,即使是“不熟的人”,也或多或少与“我”有着关系联结。由此,微信好友呈现出相对的“强关系”结构,好友与“我”之间存在着关系的亲疏差别。一般而言,用户会按照社会角色将好友进行分类,涵盖家人、亲戚、同学、同事、老师等。
但这样的分类方式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首先,关系的分类存在交叉和重合,某个观众可能出现在“我”不同的生活阶段,拥有多个“身份标签”。其次,这种关系具有流动性,随着与某个好友关系增进或疏远的变化,也存在着“标签”的调整。由此,关系,更多的是亲疏关系,决定了“我”在朋友圈展演的种种逻辑。
三、形象:基于亲疏关系的自我呈现
Michikyan等人在研究中指出:“年轻人在网络中会呈现出不同的‘自我,包括‘真实自我、‘理想自我和‘消极自我。”[4]年轻人在朋友圈中展现出来的“自我”也并非完全统一的。本文随机选取10位18-30岁的年轻人进行深度访谈后认为,其展现出的“自我”与“标签”背后的观众有着很大的关联。
(一)“安全的形象”而非“精心设计的自我”
一些研究认为,用户会在朋友圈精心编辑图片、设计文案,展现一个“精心设计的自我”,以此来维持自己在朋友心目中的精致形象。如雪莉·特克尔所述:“即便他试图在Facebook上表现得‘诚实,也不能抗拒利用网站为自己尽量‘打造好形象的诱惑。”[5]
但事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多数受访者表示:与以往相比,自己越来越不愿意在朋友圈发精心编辑的内容,反而更喜欢发一些轻松、日常的内容。“我把这样的内容定义为‘无害的,这种浮光掠影的呈现使我觉得‘很安全(受访者A)”;“我现在很少花精力去把朋友圈包装得很精细,认为没有必要(受访者B)”。
相比经营朋友圈,这种日常而“安全的形象”变得更受年轻人的青睐。这种“安全”还体现在:屏蔽“此时此刻的社交关系”,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发朋友圈时会选择屏蔽掉现在与“我”有关的人群。由于这些观众此刻与“我”休戚相关,所以更加需要去呈现一个“安全的形象”。同时,这种“安全”心理一定程度上也在消解自我展演的频率和热情:“一想到我发的朋友圈要设置麻烦的分组和屏蔽,我就懒得发了(受访者C)。”
(二)面对“陌生人”:一种可有可无的呈现
这里的“陌生人”可以定义为:因为某种机缘巧合而短暂有过接触的“好友关系”,在之后的日常生活中既没有更多的联系,也不太可能见面的人群。对于这类人群,受访者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表演方式:一种是采取完全的“观众隔离”策略,用户表示会“不让这些人看我全部的朋友圈”。这是由于比较陌生的“弱关系”侵入了“强关系”的好友平台,“我”选择不对这些“陌生观众”进行任何表演;另一种是采取“漠不关心”的策略,表示“完全不会屏蔽这些人”,他们扮演了一种可有可无的“陌生人”角色,与现实中的“我”联系十分稀疏,无论他们如何认知“我”,都不会对“我”的现实生活产生影响。基于此,“陌生人”扮演了一种可有可无的角色,用户并不会特意去进行“自我印象管理”。
(三)“线上”亲密关系:一种相对真实的情感呈现
亲密关系在“我”的网络表演中作为一种相当重要的观众而存在,受访者纷纷表示有一个“标签”专门设置为“关系好的人”,这一部分人群能够看到“我”几乎所有的朋友圈,在面对这类“标签”的人群进行网络自我呈现时,用户更倾向于发布上述“安全的朋友圈”外的内容。例如相比于日常生活的白描,更多侧重情感叙述。“有时候我会发一些很‘丧的内容,但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可见(受访者D)”;“很多承载深度情感的朋友圈只有跟我关系好的人能看到(受访者E)”。与需要“安全展演”的观众不同,关系亲密的好友因为与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接触更加频繁,更了解我们,因此对这部分觀众的自我呈现并非“安全”的“浮光掠影”,而是一定程度上的情感真实。
与此相反,“家人”这一日常交流频繁、情感关系亲密的人群却总是被排除在“我”的朋友圈以外,甚至对这部分人群采取了完全的“观众隔离”。究其原因,家人作为朋友圈的观众往往不认为个体在进行一种展演,他们把从朋友圈获得信息等同于真实的“我”,这与朋友圈情境下的呈现相冲突,因此经常被隔绝在观众之外。
结语
仰赖封闭的“好友系统”,微信形成了一种以“我”为中心,扩散出去的圈子,观众作为一种他者参与“我”朋友圈的展演。在展演过程中,个体首先以“自我”为中心进行展演内容的选择,而此时的展演过程并未完成,需考虑到屏幕背后的观众接受程度,以此来调整自己的展演行为。这一过程从“自我中心”向“他者中心”进行转移,观众在“我”的呈现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同时,亲疏关系直接影响了个体的展演方式。为朋友加上“标签”,不仅仅定义了关系类型,也直接决定了个体的展演行为和展演逻辑。
注释:
[1][5]雪莉·特克尔.群体性孤独[M]. 周逵,刘菁荆 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
[2]董晨宇,丁依然.当戈夫曼遇到互联网——社交媒体中的自我呈现与表演[J].新闻与写作,2018(01):56-62.
[3]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的自我呈现[M]. 冯钢 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4]Minas Michikyan,&Jessica Dennis &Kaveri Subrahmanyam.Can You Guess Who I Am? Real, Ideal,and False Self-Presentation on Facebook Among Emerging Adults[J].Emerging Adulthood,2015,3(1):55-64.
(作者: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责编:姚少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