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中国工程院院士朱伯芳的长寿经
2020-03-16王明洪
文/王明洪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科技委副主任、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工程院院士朱伯芳今年已是92岁高龄,但依然心系水利水电事业。2017年10月17日,中国大坝工程学会、中国水利学会等联合为他举办“朱伯芳院士学术思想研讨会暨九十华诞庆祝会”,中国大坝工程学会理事长矫勇在会上称他“发表论文200多篇,出版著作10本,是同时代大坝专家中最为丰产的学者之一”。但朱老却谦虚地认为:“灵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勤于思考、瓜熟蒂落的结果。”朱老的高寿,和他勤奋读书、自强不息、经常动脑等有着一定的关系。
“白天好好工作,晚上好好学习”
朱老有一句座右铭:白天好好工作,晚上好好学习。70岁以前,不论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他每天都要工作11~12小时。朱老回忆:“从1957年调到北京,到1969年水科院撤销,12年都没有去过长城,不是不想参观,而是舍不得宝贵的时间。当年大多数星期天都是带着开水和馒头在北京图书馆查阅国外科技文献。”即使在周末陪妻子逛街,他也会带着书和小板凳,妻子在商场买东西,他坐在商场门口看书。在下放三门峡的十年中,他不顾条件的艰难,在大山深处最简陋的土坯房里坚持学习,十年中编制了五个有限元程序,并完成了《有限单元法原理与应用》一书。“如果你想在科学技术里有所作为,那么当前的中国是最好的一个机遇了。问题是,你能不能把握这个机遇,有所作为,这就要看你的勤奋了,你本人的努力是很重要的。”曾有人问他:这个勤奋应该表现在什么地方?朱老总结了三句话:勤于工作,勤于学习,勤于思考。他曾在一篇文章里列过一份自学清单:1951年至1955年,学坝工学、混凝土学、弹性力学等;1955年至1961年,学塑性力学、偏微分方程、混凝土徐变理论等。1961年,他通过自学完成的数学力学训练后,已非一般工程师可比,即使在水科院,也属罕有。
“在工作中锻炼成一个坝工专家”
朱老之所以能成为一名院士,绝非是他命运中的某一次机遇而使然。早在1956年,中央发出了“向科学进军”的号召,当时在治淮委员会工作的他作为优秀青年技术人员的代表在誓师大会上发言:“今后我国人民一定要兢兢业业,艰苦奋斗,把我国建设成一个世界一流、国富民强的伟大国家。我个人也决心刻苦学习,认真工作,在工作中锻炼成一个世界一流的坝工专家。”如今,每当他回忆起那段豪言壮语,就会想起当年的青涩与无畏。“后来想起这段话,会脸红的。那时候年轻,敢想、敢说,幸亏现在这个豪言壮语变成现实,不然,那个牛可就吹大了。”朱老回忆:“十年动乱期间,水科院被撤销,我被下放到三门峡水电站工地,住的是山区里用土坯砌筑的工棚,烧饭用的蜂窝煤都要用板车到几十里外的市区去买,生活条件相当艰苦;更严重的是三门峡大坝早已完工,我们搞结构的人没有科研任务,无事可做。当时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随波逐流,无所事事,浪费大好年华;另一条是艰苦奋斗,自己创造条件,积极开展研究工作。我选择了后者……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在下放的十年和七十岁以后的十年,如果自己稍微松懈一些,必然一事无成。但我仍然抓紧时间、勤奋工作,完成了大量工作。可见,人的一生中,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毅力是十分重要的。”
“要勤于思考”
朱老经常告诫他的学生:“对于一个科技工作者来说,勤于工作,勤于学习是必要的,但光有这两条还不够,还要勤于思考。”朱老是一个勤于思考的人,对于自己的研究课题,他常常提出较高的目标,然后反复琢磨;对于一个问题,他经常把各种影响因素找出来,梳理排序,并在研究工作中从不同角度反复思考、探究,以便从中发现问题。“生活中不乏这样的人,工作和学习都很勤奋,读了不少书,看了不少文献,搞了多年的研究工作,但好的科研成果不多,为什么?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思考不够。”国内外混凝土坝“无坝不裂”是长期困扰水工界的一个世界性难题,朱老对此进行了长期系统的研究。他先后提出加强混凝土施工质量控制、优化材料抗裂性能等指导思想,批判了混凝土龄期28天后无需表面保护的片面观点,强调多数情况下应进行全年保温。在他指导下进行温控设计的江口拱坝和三江河拱坝由于温控措施得当,竣工数年未出现裂缝。三峡二期工程开始前,他建议加强表面保护,采用上游面5厘米、下游面3厘米泡沫塑料长期保温,因未被采纳,施工后产生了较多的裂缝。三峡三期工程采纳了他的意见,施工后三年来,未出现一条裂缝。这也意味着全世界“无坝不裂”的历史可望结束。
朱伯芳
“我也回去试试”
朱老对陌生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计算机刚出现时,他对这一“新生事物”并不在行。20世纪80年代末,计算机开始普及,每逢水科院举办计算机知识讲座,他一课不落的学,一条一条的记。有人送他一个苹果ipad,这是一款刚开始流行的平板电脑,朱老觉得新鲜,鼓捣了半天,从开机到点击应用程序,一条一条的记下来,最后发现对工作没有什么帮助,就没有玩下去。朱老也喜欢音乐,尤其是古典音乐,即便是在“文革”前后生活十分困难的日子里,他也收集了许多古典音乐的唱片。或许有人认为朱老很古板,转而一想,在案牍劳形之余,闭目倾听磁针划过唱片、音乐流淌而出的情景,就会想到这个“古板”的人其内心也有着太多的柔软。还有一次,他偶尔在办公室听同事议论某一道菜十分可口,就饶有兴致地对同事说:“你把这个过程写下来,我也回去试试。”若说朱老在北京十余年没有去过长城,并非是他对名山胜水的漠然。当年,他赴上海赶考,途经杭州时,曾流连于西子湖畔的湖光山色、波涛汹涌的钱塘江、钟声悠扬的灵隐寺,以后还常对人们说起。他还喜欢摄影,在他的摄影集里,有佛子岭工地集体合影和单独留影,有梅山工地的集体和个人留影,更有他和妻子易冰若的留影。
“父亲从来不过多地管我们”
朱老和夫人易冰若是中学里的同学。当时,两人年方十六七岁,可以说连话都没有说过。不过,朱老被同学称为“赣东才子”,易冰若对他还是有点了解的。等另一位同学把朱老介绍给易冰若时,已经近十年过去。当朱老自豪地把未婚妻带到自己的大坝工地,易冰若就意识到:她所嫁的,不仅是一位博学多才的郎君,还有郎君背后的宏伟事业。1955年7月,两人在蚌埠喜结良缘。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她毅然辞去余江县平定小学的工作,跟着朱老由赣入皖,在淮委设计院担任一名实验员,并心甘情愿地把一切家务都承担起来,以支持朱老的事业。1957年11月,朱老辞别了妻子和一岁零七个月的女儿,奉调北京。一年后,朱老的儿子出生,易冰若又要上班,又要看管两个孩子,实在忙不过来,只得把母亲接了过来,帮忙照看孩子。后来易冰若及孩子也去了北京,一家人始得团聚。朱老对孩子采用的是“放养式”教育法。有时儿子拆玩具,朱老就引导他:“能拆了是本事,能原样子装回去才更有趣。”朱老的儿子朱慧珑说:“父亲从来不过多管我们,我玩我的,他看他的书,实际上就是给了我们自己做决定的机会。”如今,朱老的儿女已经成才,可以说,这和朱老的“放养式”教育有着一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