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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市绵延不息的烟火气读叶曙明的《广州传》

2020-03-15禾刀

检察风云 2020年24期
关键词:广州历史文化

禾刀

广州,拥有一部极富民间烟火气的城市历史(图/视觉中国)

書名:《广州传》

作者:叶曙明

出版:南方出版传媒、广东人民出版社

与广州北方的西安、洛阳、北京、开封、南京等城市在历史上“帝王将相风云际会”有着明显不同,在两千多年的建城历史中,广州从未充当华夏文明的权力中心。长期偏居一隅,虽未远离兵燹之灾,但这种与权力中枢保持足够遥远的距离,以及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为广州这座城市赢得了一部更富民间烟火气的历史。

作为长年专注于广州历史的本土作家,本书作者叶曙明没有简单地罗列广州历史,而是仔细考证、去伪存真,厘清了五羊传说、南方稻谷种植以及砖木结构房屋早已有之等历史真相。透过本书通俗易懂的文字,读者能够感受广州这座城市极具包容、生生不息的坚韧气质,以及低调、务实、灵活、开放、平和、重商等城市性格。

 远离权力之城 

广州历史上未做过重要朝代的都城,除了像南汉等这样疲于奔命的逃亡皇族,鲜见帝王将相的文韬武略。

自秦代数十万大军越过南岭起,两千多年来,广州一直是被北方政权征服的对象。从广州发兵唯一取得全国性胜利的只有北伐战争。相较于北方城墙御敌不可或缺的重要意义,广州城墙抵御战争的次数要少得多,尤其是散布在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城墙的作用更是十分有限。正因如此,在南越武帝赵佗任内,广州城墙长期缺失,后来的朝代更是隔三岔五地拆掉城墙用来修补道路。

在传统叙事中,广州往往被视为中原文化的被动“受体”。正因如此,广州的优良器物或技术往往被忽略,被视为源自中原。叶曙明对此不能苟同,反倒认为,这种思维模式折射出权力正统论的深深印迹,即所有历史都是权力作用的结果。数千年来,中国权力中心主要徘徊于长江以北。这种模式的诞生,并非因为北方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南方地理贫瘠、人民愚笨,而是源自更深层的历史成因。其实,权力体系之外,广州早就开创了特殊的一面。如“广州与南洋的贸易航线,早在先秦时期已经建立”,而北方帝王将相有几人对南洋能道其一二?

远离权力中枢,意味着“天高皇帝远”,一些都城十分看重的清规戒律,在这里往往会打折扣。有明一代,皇权对社会的管制空前,从住房到出行,再到着装等规定事无巨细,各色人等被划为三六九等,但广州的管制明显松动许多,以致万历朝吏部尚书张瀚深叹人心不古。历朝历代高居庙堂之上的朝臣,出于种种原因,多次出台“海禁”之策,在广州总是很难被彻底执行。导致这一结果的既有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的私心,更因广州人的务实与变通。康熙朝海禁后,广州海外贸易一度大幅萎缩,但仍未彻底根绝,总有一些外商打着躲避灾害天气的幌子,悄悄将货物带进广州。乾隆朝对外贸易抽税甚高,一些本地商人便与外商“里应外合”,在海上碰头、提前卸货。

海纳百川之城

很多人不知道,今天难懂难说的粤语,正是当年北方传过去的“雅言”。

自赵佗率数十万秦军翻越南岭扎根南粤大地之后,广州便成为一座不折不扣的移民城市。两千多年来,除了战争,这里对外来者可谓来者不拒。无论是从北方逃亡以求苟安的没落朝廷,还是因躲避战事逃难的百姓;无论是前来经商谋生,还是波斯、大食等各色登陆的异域蕃客,所有人等都能在这里相安无事。叶曙明指出,广州城里的蕃客历史上与当地百姓朝夕共处、鲜生事端。蕃客既带来了海外文化,也融入了广州本地的习俗,“有些蕃客在中国生活日久,高度汉化,甚至参加科考”“蕃商在中国获封赐荣誉性的官职,或授予实职的情形,也不罕见”。

正因为广州五方杂处,许多移民把自己家乡的神灵都带过来了,所以这里的“神”特别多,叶曙明称之为“万神之都”,如“佛祖、北帝、城隍、洪圣、财神、风神、妈祖、黄大仙、三山国王、康公主帅、关帝、金花娘娘、土地公公、床头婆婆,各路神灵,数之不尽,灶有灶神,床有床神,厕所有厕所神,水井有水井神”。广州人敬神,与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往往喜欢一次拜多个神灵。与其指责广州人信仰不够专一,不如说这是典型的移民心态。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不同于欧洲“十字军东征”的宗教矛盾,历史上,广州城里的伊斯兰教、景教、摩尼教、犹太教、佛教等多种宗教长期和平共处。

广州对新生事物的接纳也是很快的。比如对西医的认识与接纳,对各地服装、住房还有饮食的包容认可,对海外生活模式的模仿等,可见一斑。如“民国以后,崇尚西方文化,成了一股潮流。人们以模仿洋人为时髦,广州的西餐馆多起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以吃过西冷牛排、芝士面包、葡国鸡为傲”。

在叶曙明看来,广州包容城市品质的形成,既有地理原因,也有历史因素。从位置上看,沿珠江口上溯,可以直抵广州城,这是广州发展海外贸易的天然地理优势。还有,这里一方面是海外文化登陆之地,另一方面也是国内僧人前往海外取经求学的出发点。海外文化的登陆,与本土文化的出海,二者相遇之地,本就是一种交融。从文化角度看,除了赵佗,南汉南宋南明等逃亡皇族,均对广州产生了较为深刻的影响。广州人喜欢鲜花,亦是源自北来流亡朝廷的奢靡之风。

再往上溯,我们或许可以发现,赵佗对当地文化并未一味打压,而是从衣着到饮食入乡随俗,不少秦军士兵与当地土著通婚,进一步加强了文化的融合。或许正是这样的彼此包容,才形成了广州今天的城市气质。

重商亲商之城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广州的形象与商业有着密切的关联,商业本来就是一座城市烟火气最生动的写照。叶曙明将广州人的重商文化情结上溯至秦代的南征——五十万南征秦军里,就有不少充军的商人,这无异于把大批优秀的经商人才,输送到了广东。广州后来发展成一个商业城市,有地理的因素,也有人为的因素。

从广州所处地形看,虽然北方军队多次翻越南岭高山南下,但南北交通长期依然不够通畅,广州乘船出海“向南看”“向海看”便成为一种必然选择。自先秦起,广州便与南洋有贸易往来。到唐代,“一年多达80万人次”“由于贸易额连年增长,金银流通量过大,竟然出现‘通货膨胀,金价跌了”。至宋代,“全国每年有三千多艘新造的海船、江河舟船下水”,那些前来广州的商人,为了尽可能多装货物,“不得不全程蜷缩在货物上睡觉”。

叶曙明指出,自赵匡胤建立市舶司后,这一作为管理广州海外贸易的部门,后朝曾几关几开,折射出朝廷企图像垄断食盐那样“垄断海外贸易,拒绝民间参与”,根本原因在于历朝历代对商业打压的传统思想。事实上,垄断不仅未能令朝廷受益,反倒压制了外贸,同时又滋生了禁而难绝的腐败。

商业的兴旺,促进了商业文化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也促进了社会的进步。行业成立了行会,行会之间发生纠纷,“两个行业自行协商调处”。商业是人们不屈生命力的写照,所以总是表现得特别顽强。“南汉覆亡时,几乎整座城市都被烧毁了,但灰烬还没完全冷却,广州人已经在废墟中,重新开门做生意,努力使生活恢复旧貌”。

需要指出的是,叶曙明没有只讲广州的好,对于广州人好赌的癖好,叶曙明并未回避。当然,这也是这座城市烟火气的一个组成部分。

今天,当我们回望广州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时,可曾想到,两千多年前,那时的人们还是“头戴羽冠,腰系羽裙”?可曾想到,古人长期缺少淡水之苦?可曾望见,珠江口驶来南洋甚至更远地方的蕃船?可曾想到,从古至今,这座城市只要有一线生机,总能升起袅袅炊烟……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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