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转逃税花招的贸易商

沐惠娟

花招一：张冠李戴、假报品名偷逃关税

天津市凯丰鼎盛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津凯丰公司”）成立于2015年5月，经营范围为货物、技术进出口及商务信息咨询服务。杭州热联国贸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杭州热联公司”）成立于2013年12月，经营范围为批发零售煤炭、焦炭、有色金属、钢铁原料等方面的服务及货物进出口。

李海洋系天津凯丰公司业务负责人，负责方钢、废钢等业务;戴晓东、张静丽分别为杭州热联公司业务一部经理和业务一部经理助理。2015年下半年，李海洋结识戴晓东，便开始了两个单位之间的合作历程。合作初期，双方也许都没有想到，两个单位从一开始合作便走上了走私犯罪的不归路。

2016年三四月间，戴晓东、张静丽以杭州热联公司名义与外商商定1.8万吨钢坯销售合同，后戴晓东与公司业务五部洽谈，决定使用业务五部先前向燕山钢铁采购的钢坯向外商供货。钢坯属于原材料，国家对钢坯征收高额关税。张静丽事后供述称，其打听到通过国内其他公司“代理报关”的方式出口钢坯可以规避关税，于是就把这种模式向戴晓东报告。得到戴晓东的默许后，两人便与李海洋沟通代理报关的事务，提出将品名钢坯伪报成“铬合金方钢”才能拿到退税，李海洋表示同意。双方还谈妥每吨支付天津凯丰公司8美元至13美元代理费。

利令智昏，偷逃关税终将受到法律严惩（图/视觉中国）

2016年4月1日，杭州热联公司业务五部将18466.28吨钢坯货权转移至业务一部。由于业务五部向钢厂采购上述钢坯开具的增值税发票品名为“钢坯”，为了伪报品名，戴晓东与李海洋商议找公司换票。后李海洋找到唐山市金鑫钢铁公司（以下简称“金鑫钢铁公司”），由杭州热联公司先把钢坯销售给金鑫钢铁公司，金鑫钢铁公司再销售给天津凯丰公司并换成铬合金方钢发票。

2016年4月13日，天津凯丰公司将上述钢坯以铬合金方钢为品名申报出口至杭州热联（香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香港热联公司”），申报数量18466.28吨。香港热联公司收货后再将提单等出口单据的品名改回钢坯，并提交给外商。

据戴晓东供述，2015年之前，杭州热联公司出口合金钢材是真的全合金。2015年的时候，其听说有的公司为降低成本降低了合金的比例，便与张静丽、李海洋等人商量，采取上述伪报品名的办法一直持续到了2016年下半年。

“对于部分含有合金的钢材，我们会跟生产厂家商量在钢材上涂色加以区分，同时也会告知天津凯丰公司。天津凯丰公司将货物报关出口后再销售给香港热联公司，合同上的金额就是要支付给天津凯丰公司的钱，其中包含给他们的费用，以及扣除的货物出口后拿到出口的退税。”戴晓东供述。

案发后，经张家港海关计核，该批货物偷逃税款达人民币641.85万余元。

花招二：低报货品价格，少缴出口关税

2017年5月，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对外发布2017年钢铁、煤炭去产能实施方案，明确2017年全国将退出粗钢产能5000万吨左右，正式揭开了钢铁行业去产能的序幕。随着这一政策的深入实施，国内废钢货源不断增多，国内市场上的废钢价格也应声下跌。

戴晓东等人敏锐地觉察到了国家政策调整带来的商机，认为这样的行情适宜做废钢出口，于是便自行组织货源开展废钢出口业务。

由于杭州热联公司能自行找到的国内废钢货源比较少，价格跟天津凯丰公司等相比也没有优势，于是杭州热联公司仅做了一票自行报关出口废钢业务后，就决定改为由境外公司持外币向国内公司采购的模式。就在这个时候，李海洋接到了戴晓东的求助电话，戴晓东让其做个市场调研，了解当时废钢的报关单价、内贸价格等。李海洋经调研后测算了一下，称在戴晓东此前报出的价格基础上每吨大约可以赚10美元的利润，并表示自己可以找到废钢货源。

为保险起见，戴晓东和杭州热联公司业务一部业务员周旭专门去唐山和天津港考察废钢质量。经实地调研，两人觉得李海洋的废钢质量符合杭州热联公司国外客户的要求，便决定与天津凯丰公司合作。就这样，两家企业一拍即合，开始合作做废钢出口业务。

根据双方约定，两家合作的具体流程是，周旭联系到国外客户后，先告知李海洋国外客户需要采购废钢的意向和报价，再由李海洋打听国内市场价格。李海洋通过微信或电话方式告知周旭报价、数量、FOB天津港的美元价格、备货时间等，周旭收到信息会加上海运费成本及利润额向杭州热联公司的外国客户报价。与国外企业达成交易意向后，杭州热联公司就会做一个废钢的外贸合同发到天津凯丰公司，合同买方为香港热联公司，卖方则为天津凯丰公司的离岸公司中国凯丰公司。合同签订后，李海洋便开始组织货源，货到后运至天津港、张家港口岸，并完成出口报关手续，货款直接支付到凯丰公司指定的银行账户上。

据查，在实际交易过程中，天津凯丰公司通过“买单”的方式向海关申报的废钢单价远低于以中国凯丰公司名义跟香港热联公司之间签订的合同价格。也就是说，李海洋在废钢出口报关时存在低报价格的情况，从而达到少缴出口关税的目的。这里所谓的“买单”就是借用别人公司的名义作为出口的发货人操作并支付一定的费用，“买单”的费用大概是一票200元人民币。据李海洋事后供述，之所以选择“买单”的方式操作出口废钢业务，是因为“买单”操作方便，涉及报关的很多事情货代公司就可以操作了，天津凯丰公司除了制作报关合同、发票、装箱单，其他事情都不用管，只要向货代公司支付“买单”费用就可以。

据杭州热联公司单证部负责人杨俊事后证实，2017年下半年，杭州热联公司与天津凯丰公司着手做废钢贸易后，周旭在与其聊天过程中谈到了天津凯丰公司卖给杭州热联公司的废钢价格。周旭称对方提供的废钢价格很便宜，杭州热联公司自己在国内收购废钢，加上40%的关税以及其他成本后，价格要大幅高于凯丰公司的出价。杨俊据此判断天津凯丰公司应该是存在低报价格出口的情况。此类行为称伪报，属于走私普通货物罪的典型表现。

东窗事发，相关单位及个人悉数获刑

2018年6月27日，戴晓东因涉嫌犯走私普通货物罪被刑事拘留，8月2日被逮捕;同案犯李海洋于2018年8月28日被刑事拘留，9月28日被逮捕;张静丽于2018年6月5日被刑事拘留，7月10日被逮捕，2019年12月31日被取保候审。

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2016年4月，被告人戴晓东、张静丽与李海洋经合谋，由天津凯丰公司将杭州热联公司1.8万吨钢坯以铬合金方钢为品名申报出口至香港热联公司。经海关计核，该批货物偷逃税款人民币641.85万余元。2016年3月至5月间，三人经合谋，用同样的方式偷逃税款人民币319.33万余元。

2017年6月至2017年12月间，被告人李海洋、戴晓东及天津市峻峰钢材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峻峰公司”）刘圣冬等人商定用美元交易在国内采购废钢，并通过“买单”的方式低报价格出口至其实际控制的离岸公司中国凯丰公司、LLZ公司等，再由上述离岸公司以美元价销售给杭州热联公司、峻峰公司各自实际控制的离岸公司。经海关计核，李海洋采用低报价格的方式逃避海关监管，将73.44万余吨废钢报关出口，偷逃税款人民币1837.73万余元。

法院经审理认定，被告单位天津凯丰公司单独或伙同被告单位杭州热联公司，采用伪报品名、低报价格等方式走私普通货物，其中天津凯丰公司偷逃应缴税款人民币2479.59万余元，杭州热联公司偷逃应缴税款人民币961.19万余元，情节特别严重，两单位及三名涉案人员的行为均已构成走私普通货物罪。

2019年12月31日，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决，分别以走私普通货物罪判处被告单位天津凯丰公司、杭州热联公司罚金人民币2000万元和800万元;分别判处被告人李海洋和戴晓东有期徒刑五年与四年;判处张静丽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六个月。案涉税款依法追缴，上缴国库。一审宣判后，戴晓东不服，提出上诉。2020年6月23日，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二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本文除被告人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