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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学术职能的考察

2020-03-14王有春

广东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研究所学术机构

王有春

(成都师范学院 教育学院, 四川 成都 611130)

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以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新教育中国化”运动为背景而创立,其发展伴随着近代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与近代中国教育学术体制化的进程,同时也是一个与“新教育中国化”运动互动的过程。体制化的教育研究机构的出现表明从事教育研究的学者组成了一种有共同目标和宗旨并恪守一定规范的学术共同体。在其发展历程中,曾依托不同主体先后成立了14所各类教育研究机构,从萌芽状态的“晚清学部教育研究所”的创办到“国立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作为近代中国第一所专门教育研究机构的成立,再到其后依托不同主体成立的各类教育研究机构的创办,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经过了艰辛的发展历程,其间也通过自身学术职能的发挥,影响了当时乃至此后近半个世纪中国教育及其研究事业的发展。对于近代教育研究机构而言,学术职能是其基本职能之一,也是衡量其学术水平的主要标准。国立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首任主任庄泽宣尝谓“大学的工作本应以研究为主体”[1],即言明学术职能的发挥是高等教育及其研究机构得以安身立命的一项基本职能。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从各自宗旨及实际情况出发,在教育理论探讨、教育学科建设和教育学术传播等方面作出了可贵的贡献,很好地发挥了其学术职能。

迄今为止,尚无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方面的专著出版,相关度较高的只有寥寥几篇学位论文及期刊论文,且均未涉及对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学术职能的梳理。鉴于学界对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尚未予以充分的探讨,遑论对其学术职能的考察,因此,本文将以梳理史实为手段,考察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学术职能的发挥,一方面可以弥补先期研究的不足,丰富相关研究;另一方面也可为当前教育研究机构学术职能的发挥提供理论和实践的借鉴。

一、教育理论探讨

统观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开展的理论探讨,可以按其研究取向分为“学理性理论探讨”和“应用性理论探讨”两大部分,这种划分同时也反映了各个教育研究机构在开展理论探讨时在目标和方法上的差异[2]。 一般而言,国立综合性大学由于所秉承的治学风格与传统、文理科相互渗透的学术背景、雄厚的师资力量和较为充裕的经费支持等方面的原因,其附设的教育研究机构相对偏重于“学理性理论探讨”;国立师范大学和独立学院的教育研究机构、地方公立教育研究机构以及私立教育研究机构则因它们所面向的研究对象的性质而更偏重于“应用性理论探讨”。若以其研究主题划分,则可将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中具有共性的理论探讨主要归纳为国民教育、中小学及师范教育专题、教育心理、战时教育等4个主题,这4个主题的理论探讨在各教育研究机构中所占比重并不相同,同时也因其机构属性而表现出“学理性理论探讨”和“应用性理论探讨”两种倾向。

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大多开展过国民教育方面的理论探讨。可以说各教育研究机构中开展的“民众教育”“社会教育”“乡村教育”“生活教育”等方面的研究,因其根本目标在于提高国民素质或保障国民生活,均可纳入“国民教育”的范畴。而各教育研究机构在开展国民教育的理论探讨时其途径和取向则各有不同。相比而言,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向来关注民众教育,研究所工作人员对“民众教育”理论多有研究,并通过开设“民众教育”课程、开展各种民众教育实验及调查、编写民众教育普通读物等活动,深化了对“民众教育”理论的探索,涌现出一大批研究成果,如庄泽宣的《如何使新教育中国化》、邰爽秋的《民生教育刍议》等。从其研究取向来看,该所的理论探讨侧重学理性。与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不同的是,其他教育研究机构的理论探讨则更多地侧重应用性,旨在密切联系社会教育、乡村教育及国民教育中的实践问题,以求通过理论探讨的途径觅得解决办法。此外,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浙江大学师范学院教育研究所、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均创办国民教育实验区和社会教育实验区等事业,以此为实验基地开展国民教育理论研究,成为其进行理论探讨的另一种途径和方式。

中小学与师范教育专题的研究在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北平师范大学研究所、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及四川省立教育科学馆大量开展。具体到各教育研究机构,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主要开展中小学国文教学、中学行政及小学教育等方面的研究课题;北平师范大学研究所和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从自身的师范性质出发,对中小学及师范教育更为关注,其用力最多者为各级各类学校的各科教材与教法研究;四川省立教育科学馆因负有改进与辅助全省各级学校教育的使命,对中小学地理、历史、化学、生物等科教材教法多有研究,同时对中小学教育概况作多种统计分析。由此可以看出,与国民教育主题的理论探讨不同,关于中小学和师范教育的理论探讨在学科取向上的区别不甚明显,各教育研究机构基本都选择了应用性理论探讨的路径,从中小学及师范教育的实际状况出发,对其中存在的若干具体问题进行分析以求得出解决办法,而鲜有学理上的建构和突破。

教育心理方面的理论探讨是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的一项重要任务,但较多地在国立综合性大学教育研究机构中开展,这与机构创办者的学术背景和研究意识密切相关。庄泽宣曾专攻教育与心理学,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也专设教育心理学部,吸收胡毅、杨敏祺等教授和钱蘋、谭允恩、富济等研究生开展多项知觉、运动和儿童心理学的研究,获得较大成果[3]。 艾伟在心理学和统计测量等方面素有研究,在他的领导下,中央大学教育实验所拥有萧孝嵘、潘菽、蔡乐生、黄翼、郭任远等心理学名家,他们与历年招收的研究生一道在教育心理学、大中小学心理学、发展心理学、实业心理研究和军警心理研究等领域开展大量的课题研究,其深度与广度都达到了当时的最高水平;尤其在汉字教学和心理测量方面作出独树一帜的贡献,编制、修订了各类量表,其测试结果为改进学科教学提供了心理学依据,有助于当时学校、尤其是中小学教学教育的改善和推进。黄翼创办的浙江大学教育学系培育院突出自身特色,集中于儿童心理学的研究,在儿童心理健康教育及不良行为矫正等方面不仅有理论的探索,还以实际的观察与实验作为研究的辅助。由于心理学的学科特性,三所国立综合性大学教育研究机构中开展的教育心理学方面的研究都以学科性为主要取向,通过实验室或特定实验环境中进行的可控性实验,努力运用自然科学的方法分析实验材料,以求得出精确的数据和结论,进而运用于教育教学问题的解决。

战时教育是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开展的理论探讨中颇具时代特征的一个主题,但各研究机构开展此项主题研究的途径和力度多有不同,其基本方法就是通过专题研究开展理论探讨,在学理和实践两方面对战时教育有所建树。其中较有特色的是中山大学教育研究所领先全国而制订的《战时教育工作计划》,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李建勋主持的“战时与战后教育研究”,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研究部所作的战后中国社会教育系列研究,广西教育研究所为应对抗战时局而开展的国民教育研究以及晓庄研究所开展的伤兵教育、难民教育、军队教育、壮丁教育、游击区教育等。上述研究多以应用性理论探讨为主,以求在理论探讨的基础上对战时各级各类教育问题作分析研究并指导各级各类教育的实际开展,其中成果最丰硕、影响最广泛的当推李建勋主持的“战时与战后教育研究”[4]。

综上所述,在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中,理论探讨的任务主要由国立综合性大学和师范院校的教育研究机构承担。通过学理性和应用性理论探讨,它们在丰富教育理论和指导教育实践方面均颇有建树,也体现了近代中国教育及其学术从最初的“被动模仿”到“主动融合”的转变。

二、教育学科建设

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通过自身的学术探索与传播,集中力量开展专项研究,肩负起教育学相关学科建设的重任。比较突出的例子有: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在创立比较教育学科方面有先驱之功;中央大学教育研究机构以汉字教学与教育测量方面的研究对教育心理学的学科建设作出独特贡献;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则因其研究旨趣所在,在课程与教学论的学科建设中作用重大。

(一) 国立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与比较教育学科的创立

国立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在其首任所长庄泽宣的领导下,汇集研究力量,广泛开展理论探讨、教育考察、著作翻译、课程建设等工作并由此创立比较教育学科。庄泽宣创立比较教育学的基础在于他自身所受的专业训练。他早年留学美国攻读教育和心理学,身处异国环境,开始关注中外教育异同的问题;其后又游学诸国,使他对英、法等国教育有了进一步的了解。1926年他在厦门大学任教时,开始系统研究中国教育问题,对“新教育之中国化”进行理论思考,在此基础上认识到外国教育理论在应用于中国时须通过比较来加以改造。1927年,庄泽宣采用“列国并比”的方式将德、法、英、美、日、俄等国教育汇集编辑为《各国教育比较论》,1929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成为近代中国最早出版的一部比较教育专著。该书以专题为基础的比较研究框架不同于以往此类著作对国外教育现象的简单介绍描述,这使它在国内外教育同行中产生了较大影响,成为近代中国比较教育学科早期发展的标志性成果。在当时,即使是教育研究相对发达的美国对各国教育情况的比较研究也不够重视,而庄泽宣在中国比较教育刚刚起步的初创阶段即有这种视野,充分反映了他对教育研究发展和比较教育学科建设的全球思维和敏锐意识。除《各国教育比较论》外,庄泽宣还先后编著和翻译出版了《西洋教育制度的演进及其背景》(1928)、《各国学制概要》(1931)等比较教育方面的论著,这些论著尤其是“列国并比法”的应用确立了他在中国比较教育学领域的先驱地位[5]。 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当时还汇集了钟鲁斋、邰爽秋、崔载阳、雷通群、陈礼江等多位教育名家,他们大多有国外留学的教育背景,且对比较教育多有关注,这使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开展比较教育研究具备一定的学术背景和基础。此外,还有廖鸾扬、方惇颐等助教和一大批研究生,他们通过翻译西方教育著作和引进国外教育文献向国内教育界介绍国外的教育理论及实践成果,邰爽秋还专门编辑了《比较教育论文索引》,收录了全国各教育期刊比较教育方面的论文共799个索引条目,涉及30多个国家的各级各类教育问题,为比较教育研究提供便利。研究所中开展的多项研究课题主要对各国教育思想或实际情况进行比较研究,包括所中最重大的研究项目“民族中心教育”也是所主任崔载阳带领一些研究生在借鉴西方教育理论的基础上开展的。与此同时,研究所注重考察学习国外教育经验,曾多次派人赴菲、意、法、德、英、瑞(士)、丹、捷、波、苏等国访学考察,实际感受国外教育与本国教育之不同,从而增进比较教育学科的意识。

1929年,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就设立了丛书委员会来翻译、编译西方教育著作。在此期间,他们出版了多部比较教育著作,有庄泽宣著《各国教育比较论》《如何使新教育中国化》《各国中等学校之扩张》,崔载阳著《法德英美教育与建国》,陈孝禅译《英德美大学教育》,梁瓯第译《大学课程及行政组织之研究》,方惇颐译《欧洲的中学教育》,廖鸾扬译《德国新教育》,姚德润、许绍桂译《最近各国的历史教学》等。伴随上述成果的涌现,中国的比较教育研究出现了一个小高潮,“比较教育”也成为一个专用名词,其研究目的与方法受到学界关注。如庄泽宣认为:“我国新教育尚在萌芽时代,对于此种研究(指比较教育研究——笔者注)之不可缓,更不待言。”[6]而对于研究方法,庄泽宣在《各国教育比较论》中除使用“列国并比”的方法外,还提出进行国别教育比较时应考虑地理、国民性等因素;钟鲁斋则通过《比较教育》一书对比较教育研究的具体方法进行创新,该书在撰写体例上既不同于庄泽宣著《各国教育比较论》中采用的“列国并比法”,也不同于常道直著《各国教育制度》中采用的“逐国叙述法”,而是将两者结合起来,既有国别教育的叙述,又有专门问题的比较,时称“折中法”,体现了比较教育学科研究方法的转变与逐步成熟。

为使比较教育理论研究与教学实践紧密结合,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配合教育学系在全国最先开设比较教育本科课程,带头进行比较教育的教学实践[5]。1932年,中山大学教育学系在第三学年上学期正式开设必修课“比较教育”,每周授课4学时,共4学分,由雷通群、崔载阳等授课。该课程的目的在于使学生明了各国教育制度的现状、趋势、因果及得失,内容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重在各国教育的成因分析,主要涉及英、俄、德、法、美、日、意、土等8个国家,第二部分重在教育问题的比较与批评,包括学制、行政以及各级各类教育的比较研究。此外还开设与比较教育相关的选修课,如外国新教育背景(1个学期,3学分)等[7]。 比较教育课程的设置促进了教育学研究所研究工作与教学实践的联系,推动了各项工作的开展。在研究所开展研究工作的过程中,比较教育的研究方法也得到实际运用。

国立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在比较教育领域所进行的研究及人才培养等工作有力地推动了近代中国比较教育研究的开展,特别是对比较教育研究方法进行了探索和创新,并以此为基础经过长期积累创立了比较教育学科。

(二)国立中央大学教育研究机构与教育心理学学科建设

国立中央大学教育研究机构艾伟、萧孝嵘、潘菽等人的研究领域基本集中于教育心理学,其研究课题及成果大多也属于该领域,他们对教育心理学学科建设的贡献体现在对汉字教学与教育测量的研究中。

首先,艾伟认为中国的教育必须“科学化”。而“所谓教育之科学化者,谓教育问题之解决,必须应用科学之方法也”[8], 故此在研究课题的选择上,教育实验所倾向于教育测验和汉字心理学的研究,这是艾伟从事研究工作的两个主要方向,也形成了该机构在教育心理学研究方面的主要特色。艾伟毕生致力于学科心理研究,特别是语文与英语学科的学习心理研究,曾长期潜心研究汉字阅读心理,对语文心理中汉字问题的研究有独到之处,自1923年始即潜心研究汉字教学,与同时代的刘廷芳、蔡乐生等人在20世纪20年代就开创了具有我国特色的汉字心理研究,并在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系列新观点。他的研究对于提高汉字学习效能、推动汉字简化以及汉字由直排改为横排,均具有一定的理论与实践价值。他本人所著的《汉字问题》及《学科心理学》等专著,为汉字心理研究作出了突出的贡献,由此开辟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汉字心理研究领域,推动了教育心理学科的分化与发展。此外,艾伟从1925年起就着手研究并编制中小学各年级各学科的测验、小学儿童能力测验及智力测验,先后编制中学文白理解力量表、汉字测验等共8种;算术应用题、平面几何测验等共9种;中学和大学英语测验等共4种;初中常识测验等共9种,开创中国编制该类测验之先河。

其次,萧孝嵘对儿童心理学和教育心理学问题进行实证研究,并在实业心理学、军事心理学等方面多有探索。20世纪30年代中期,他转向各种心理测验的研究,先后修订了“墨跋智力量表(Merrill-Palmer Scale)”“古氏(Goodenough)画人测验”“普雷塞(Pressey)XO测验”“勒氏(Laird)品质评定”和“马士顿(Marston)人格评定”等量表,对中国心理测验产生重要影响。

最后,教育实验所还指导多位研究生开展教育心理学方面的研究,也取得不少成果。如研究生杨继本1945年所作的硕士学位论文《汉字构造在学习上之影响》,是从心理学方面对汉字字形的一种研究,在当时颇有影响;后来杨继本据此研究成果在20世纪70年代末发明了“边、角、画码查字法”,其后又提出汉字信息输入计算机的编码方案,教育实验所对中国教育心理学学科建设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三) 国立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的课程与教学论学科建设

以李建勋为首的教育学者对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的课程与教学论学科建设作出了可贵的贡献,这主要体现在研究事业的开展、研究成果的发表及研究人才的培养等方面。该所在课程与教学论学科建设方面经过了长期的历史积淀,各时期的教材教法研究对此均有促进之功。由于师范院校贴近中小学及师范教育的属性,该所及其前身的各教育研究机构均较注重中小学及师范教育的教材及教法研究。早在北平师范大学研究院教育科学门时期,就开展“中小学一贯各科的教材”等研究,还将课程论列为选修科目,每周2学时计3学分[9], 并在此后的北平师范大学研究所及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中长期开设。北平师范大学研究所时期,所内师生在李建勋主持下进行过“中学英语教学法实验”“复式制与单式制教学效果之比较实验”“普通教学法与设计教学法之比较实验”等,还开展过师范学校“教育概论”等课程的教材教法研究,此外还专门成立“纂辑处”从事各科教材的编纂与研究,在取得大量研究成果的同时也积累了一定的研究经验,这些研究成果与经验在李建勋主持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期间得以很好地继承与发扬。

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成立后,专设“教材教法”一科,研究课题中与教学法相关的主要有金澍荣主持的“中学英语教材及教法之研究”“师范学校教育通论教材教法之研究”,李建勋主持的“中学国文因素分析教学法与普通教学法之比较”“师范学校教育行政教材教法研究”,刘亦珩主持的“中学数学教材教法之研究”,以及“教育哲学教材教法研究”“师范学校家事科教材教法”等,其成果以专刊的形式发表,形成一定的学术影响力。其中如李建勋和韩温冬(遂愚)合著的《师范学校教育行政教材教法研究》原为该所承担的教育部中等学校教材教法研究之一,对于此书的学术价值,作者在序言中写道:“此种专业化科目之著作,在中国尚属创举”“除可为该分科教材教法研究之教科书外,并可作师范学院教育系、师范学校及地方教育行政机关之重要参考书。”[10]

在研究力量方面,师范研究所聚集了多名教学法研究方面的专家,除开设“课程研究”选修课外,还开展多项中小学及师范教材教法研究。此外,该所还积极培养人才,吸收多名研究生参与教学法研究,一些研究生如韩温冬(遂愚)、陈侠、景时春等人在毕业后长期从事教学论方面的理论与实践研究,从而形成了教学论研究的学术梯队,扩大了该所在教学论研究方面的学术影响力。在当时的教育研究机构中,如此集中研究力量进行大规模的教材教法研究,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是独树一帜的,该所在此研究领域的学术成就使课程与教学论作为教育学的一门独立的分支学科逐渐受到学界重视,同时也为该校的课程与教学论专业长期跻身国内一流奠定了坚实的学术基础。

三、教育学术传播

为给研究者提供发表研究成果的平台,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大都创办定期或不定期刊物、出版发行各类丛书及学术专刊、实验报告等,力图突破时空限制,最大范围地推广教育研究成果,以期推动教育实践领域内的改革,这是它们以研究产出来进行学术传播的一种形式。

以其刊载文章内容的性质,可大致将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创办的教育刊物分为学术研究型和宣传辅导型两类。前者主要有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主编的《教育研究》、中央大学师范科研究所教育心理学部刊行的《教育心理研究》、广西教育研究所编辑的《广西教育研究》等,所载文章多属学科取向;后者主要有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研究部刊行的《教育与社会》和《社会教育季刊》、广西普及国民基础教育研究院编辑的《广西普及国民基础教育研究日刊》及其他刊物、四川省立教育科学馆发行的《中等教育季刊》《国民教师通讯》及《四川教育通讯》等各类刊物和华西协合大学教育研究所编印的《华西教育研究通讯》及其他刊物等,所载文章多属问题取向。总的来说,上述两类教育刊物所刊文章的主题和内容与各教育研究机构的研究取向和特色是密切对应的,但它们呈现的形式各有不同。学术研究型刊物以办刊时间最长的《教育研究》为例,首任主编庄泽宣在发刊词中即明确表达其办刊方针:“我们希望除附录外篇篇文章含有研究的性质或是可供研究的材料”[11],也就是说该刊以发表研究性论文为主。1933年后,崔载阳在接任主编职务后对庄泽宣的办刊宗旨深表认同,并进一步申述其载文主题:“本刊内容除教育学术各方面之著译外,凡经济社会政治民众等有关教育之作品或译稿含有研究性质者均所欢迎”[12], 而1934年方惇颐接任主编后也对前两任主编的办刊宗旨“更不敢不慎守勿替”[13],因此,《教育研究》一贯保持了主要刊载研究性论文的特色,历年来载文主题内容涵盖中国新教育、乡村教育、小学教育、国文教学问题、各国教育的哲学背景、学习心理及测验问题、民族中心教育等方面,多数时候能敏锐地捕捉其时中国教育界的热点问题,并立即组织稿件展开讨论,而且通常都是很有见地的理论性文章,并非一时的应景之作。如自1932年起,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鉴于中日民族矛盾渐趋激化,认识到个人服从和保卫民族、国家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于是开展“民族中心教育”的研究,以小学课程为切入点,先是在第51期发表崔载阳和方惇颐的《根本改造我国小学课程的尝试》,后又在第60期出版“民族中心小学课程专号”,集中对“民族中心教育”的基本理论、课程编制的演进、基础教育、常用字汇研究以及实验班一年来的成绩考查、教学经过等问题进行深入分析,既有基本理论的阐述,又有主体内容及方法的呈现与指导,还有实施效果的验证,因此赢得学界颇高评价。时人曾评价道:“以一机关之力量,师生数人之合作,而有此等宏篇巨著,在国内研究教育学术院校中,实罕其匹”[14];稍后又在第62期发表吴家镇的《民族中心教育的基本理论之商榷》作为对第60期发表的《民族中心教育的基本理论》的回应与争鸣。像这样长期对一个专题进行较为深入的研究分析,必然会为相关的教育问题吸引更多关注,造成一种研究氛围,从而推动教育事业的进步。

而对于《教育与社会》《社会教育季刊》《广西普及国民基础教育研究日刊》《华西教育研究通讯》等刊物来说,其载文虽也有理论研究的成分,但更偏重于对社会教育、普及国民教育、乡村教育等的基本理论的普及与宣传,以及其方法的指导和各类事业推进的报道与总结。因为社会教育、普及国民基础教育、乡村教育、国民中学教育等在当时的中国尚属新生事物,学界和社会对它们的认识尚不充分,在进行理论研究的同时进行相关的理论宣传和普及,使社会与学界接受相关的理论才是这类期刊更为重要的使命。如《广西普及国民基础教育研究日刊》,首先它相当于一份报纸,容量有限,不可能刊载长篇理论文章,而且其办刊宗旨并非探索国民基础教育的理论,而主要是传达信息,指导全省国民基础教育运动的开展,它通过开设本院新闻、通讯、教育消息、参考资料等栏目广泛记载和报道研究院各种事业、活动、组织、章程和议决案等,这些都决定了该刊不可能以学术研究为主要取向。虽然如此,这些刊物依然对近代中国教育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因为一项事业的进行,不仅要有理论的探索与建构,更要对该项事业有全方位的宣传与报道,才有可能吸收社会各方资源而形成辅导与推动该项事业的合力,可以说这是宣传辅导型刊物较之学术研究型刊物更有特色的一面。

除期刊外,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还将其研究成果编辑为多种丛书和专刊。相对于期刊的迅捷,丛书和专刊在发行周期上稍为迟延,却有更大篇幅和容量展开所要研究的课题,从而也使得其中的理论探索更为深入和系统;而且与期刊要刊载各种主题和形式的文章不同,丛书和专刊都体现了学术研究“专”和“精”的特点。在这方面,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中央大学教育实验所、北平师范大学研究所、西北师范学院师范研究所、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研究部、广西教育研究所和四川省立教育科学馆编辑出版或刊行的丛书和专刊不仅在数量上占据优势,而且就其内容的规整与主题的丰富而言也胜过其他教育研究机构一筹。

由于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多元化的学术传播方式,其研究成果得以及时与学界见面,同时也聚集了大批研究和关注教育事业的学者为其撰稿,既提升了各类传播媒体尤其是教育期刊的学术影响,又使各教育研究机构作为学术中心的作用得到较好的发挥。就影响范围而言,《教育研究》与《教育心理研究》是其中最为著名者。《教育研究》是抗战前国内最为知名的教育刊物之一,通常的发行量在1千份左右,通过国内发行与国外各大学及学术团体交换,仅在美国就有100多家交换单位;而《教育心理研究》是抗战后期教育心理学的代表性刊物,其纯理论的载文标准使它保持了较高的学术声誉,除中文版外,还刊印英文简版进行国际交换。上述两刊不仅对国内教育学术形成巨大的辐射性影响,而且产生了较大的国际影响,这样的情况在当时的中国实不多见。其余如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研究部、广西普及国民基础教育研究院、广西教育研究所、四川省立教育科学馆和华西协合大学教育研究所创办的各类教育期刊,其影响力虽不如《教育研究》和《教育心理研究》那样大,但它们在各自的所在区域和相关领域中依然形成了较为重要的影响。

总之,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依据自身研究特色及创办宗旨,对当时中国教育理论和实践问题多有探讨,并通过创办各类教育期刊、编辑各类丛书和专刊发表其研究成果,从而切实发挥了传播教育学术的职能。

四、结语

如前所述,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依托不同主体成立,其学术研究亦因依托主体自身性质而有所不同。各教育研究机构通过开展教育理论探讨、教育学科建设和教育学术传播等事业实现了学术职能的发挥,其效应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对各级各类教育事业的促进,二是对教育学术研究及其科学性的提升。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本为使西方教育理论与方法“中国化”而诞生,通过对当时各类教育进行学理性和应用性理论探讨,从而完成了西方教育理论与中国教育现实的融合;通过教育学科建设,中国近代教育及其学术在吸收西方教育理念的基础上建立起学科体系,意味着近代中国教育学术自主探索的开端;教育学术传播则利用自主探索的成果推进当时中国教育及其学术事业的进程,表明近代中国教育学术自主性的确立。近代中国教育研究机构中的“教育理论探讨”“教育学科建设”“教育学术传播”等学术职能的发挥是近代中国教育及其学术由“输血”到“造血”的深刻写照,是近代中国教育学术体制化进程的忠实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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