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守望（散文诗）

荒 原

土地龟裂，黄土碎石，树木枯萎，贫瘠的大地与阴霾赤裸相对，我与夹缝中的小草相视无语。等了太久的甘露未曾降临，我与那卑微的一抹绿都渴望被灌溉。

我们相互隔膜，难以翻越思想的围城、推翻固有的藩篱。虽然不乏动物式的性爱。却仍处于外部世界荒芜、内心世界空虚的荒废境地。

荒原之春那是久违的渴望，是史铁生重游地坛;是路遥重现平凡的世界;是余秋雨再行文化苦旅;是徐志摩再会康桥。是这片赤土被一笔一画描勒上春色，是我与那一抹绿被一点一滴灌溉成荫。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

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

掺和在一起，又让春雨

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艾略特

在父亲坎坎坷坷的旅途中，分明有一种情怀。

当晚风中的祈祷被世人倾听的时候，是一种黑夜的声音。

在月色迷蒙的氛围中，踽踽而来，瞬间划过的流星。

拔节了荒原温文尔雅的诉说。

拔节了故乡川流不息的颂歌。

守 望

在父亲二十余年如一日的守望中，开垦了荒土，迎来了春韵。我看到，他心中守护的金色村庄。

父亲的日子，被梦想着上金色。在一种清脆的声音里，在麦子的收割中缓缓而来。

朴素的庄稼，在父亲虔诚的守望中生长。有一缕旋律，融入我仰望的肌体，融入我感恩的微笑。

父亲的村庄，在远离喧嚣的地方。带着一种质朴的声音，在芳草弥漫的气息中，带着铜质的阳光，在父亲弯腰锄禾的姿势中。

故乡养育着我们生命的精神气节，养育着被汗水浸湿的生命的钙质。

是 谁

沿着父亲额角的皱纹出发，安静的荒原，布满汗水的风霜。

是谁的呼唤闻风而动，掀开词牌里平平仄仄的诱惑;

是谁的牵挂如痴如醉，拉扯树梢上远远近近的月亮;

是谁的奔跑长风破浪，用文学架起通向外界的桥梁。

沿着父亲苍老的目光出发，安静的故乡，布满梦幻的呢喃。

是谁的步履踉踉跄跄，点燃小河边悠长悠远的笛韵;

是谁的战栗青翠欲滴，放飞黄昏里袅袅升腾的炊烟;

是谁的演化成我翅膀，向着我的爱好还有梦想奋飞。

沿着父亲缄默的语言出发，安静的村庄，布满相思的渴望。

是誰的灵感若隐若现，谱写记忆中吐故纳新的诗篇;

是谁的歌喉粗犷豪放，唱响矮墙边蒸蒸日上的歌谣;

是谁的无韵离骚村庄，如坎坷起伏的典籍拾级而上。

旋 律

关于父亲和村庄，都是有旋律的。因为，那句曾经的诺言，父亲始终走不出低矮的村庄，如同飘飞的落叶，成为守望中最后的一片风景。

那段曾经流行的旋律，始终走不出远方的牵挂，如同父亲细细的叮咛，成为风景中温暖冬日的一串音符。

根据默认的格式，父亲的旋律是正常的。父亲有如此的旋律，是为荒原变成春天而被设计的。但疯狂更令人羡慕。

令人羡慕的是阳光、快乐、风景、温暖、内涵。

令人羡慕的是杏花、梧桐、五彩图画的书里面的火。

令人羡慕的是煎熬中的挣扎，夜莺发出的声音，还有笑声。

一切向正常行走，如一缕阳光，融化那无尽的寒冷;如一首轻歌，给予我们无穷的感慨。

拓 荒

我沿着嶙峋的浅滩行走，看见夜空下的村庄，它会孕育未来。

我沿着潮湿的掌心找寻，想起一位算命老人的预言，才发现原来是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我的想象置身于沙漠的腹地，看不到远去的驼队，就连弯弯曲曲的脚印，也在风的肆虐中模糊了所有的记忆。

有谁还会想起，牧歌的悠长悠远。

有谁会忘记，曾经生于斯长于斯古老村庄的歌谣。

疲惫的旅程，纵有千万个理由，也不会忘记回家的路;也不会忘记被父亲用点点滴滴汗水串起的日子;也不会忘记被母亲用勤劳缝缝补补的诗句。

坚 守

如同事物本应该闪耀那样，村庄成为一道光。活在自己的目光中，深陷在绿色的绸缎里。

不，这不是父亲的，而是我自己外套的绸缎里，这不是梦。

大雾散尽，村庄的梦显得有些憔悴，如同断流的河水，始终寻找不到涟漪般的微笑。

在曙光中，我聆听到临近的敲门声，正在叩响季节的门环，欲呼喊却又失音。

父亲，每次从村里回来，背显得有些驼。我不知道，是他手中敲着的羊草压弯了腰，还是岁月的无情让我暗自啜泣。

所以，我有时候偶尔到村庄里转转。只不过，这是父命难违而去行走。看这一路的风景。

其实，我半点也不喜欢父亲这样做。但被他的坚守偶尔感动时，我还是帮帮他的。谁叫他是我的父亲。然而，正是他的愁，便成我的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白的愁是什么？我不愿去抒情。但父亲的愁是什么？我现在有点明白。我的担心还没有出现，那些感动的细节，就已婆娑了期待的泪眼。

父亲说，情是一片无边的海，我宁愿是海中一尾来回游动的鱼。

是父亲带着我的记忆，从人生的半路看回去，这秦关漫漫好蜿踞。梦想穿过了荒原的西域，包含了多少的禅意。

荒原像一本游记，我会找寻它的密语。看月牙湾下的泪光，我在丝路呐喊，历史不能遗忘父亲的村庄。

经 年

此去经年是一个汉语成语。意思故人从此一别就要好多年了。

当然，父亲还健在，他的村庄还在，还在蒸蒸日上，开花、结果。

但我如此之说，不仅怀念过去，而且感伤未来。

这感伤，不仅仅来自父亲，也源于我自己。

人生就是这样，白云苍狗，时过境迁，每个人都知道时间本是如此，可又有几人能经世而不郁，豁达度日呢？

这些年，下雪的时候，父亲常常把对故乡的思念拿来取暖，常常把对村庄的情感串连成火炉边的情话，一遍遍地回味，一遍遍地咀嚼，一遍遍地向我们讲述。

这些年，父亲穿行于小城与大城之间，穿行于文学艺术和故乡有关的角角落落。父亲始终无法放弃对村庄的渴望，始终没有离弃村庄质朴的誓言，始终将一颗心与村庄紧紧相连。

这些年，有些疲惫，不是旅途的艰辛，不是生活的不易，而是寒冷的守望，对村庄的守望。

这些年，有欢欣也有快乐，有痛苦也有悲伤，始终在我的繁忙与琐事中，充斥着父亲的白天和黑夜。

在村庄里成长，在村庄外跋涉。在成长中成熟，父亲在村庄中老去。

这些年，我恍如一场梦，一切真实得让我流泪，一切揪心得让我如痴如醉，一切心绪纠缠得让我百感交集，一切举动都被村庄左右。

我才明白，父亲对村庄的纠结，缘自父亲对村庄的热爱。

辉 煌

匆匆的时光，点燃诗人的激情，让岁月的琴弦，高过仰望的目光。

不敢设想村庄的再次莅临，徐徐的晚风已吹开黄昏的绽放，分明聆听到久违炊烟，在耳畔回旋。

不敢设想村庄在父亲的微笑中再次回眸，驻足于枝头的渴望，已在浓浓的夜色中彷徨，分明有一种希望;多少次让我想起，分明有一种成长。无数次被村庄放飞，分明是一种辉煌。

博尔赫斯谈写作时曾说：“一个诗人应当把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不幸，视为对他的馈赠。不幸、挫折、耻辱、失败，这都是我们的工具。”

这话放在这里，我想你懂。

最能燃起你学习激情的一句话是什么？

不能把這个世界，让给你鄙视和鄙视你的人。

在这个季节里，父亲常发的就是这样的微信。

在这个季节里，村庄是最美丽的季节。是父亲辛勤的劳作，勾勒了拔节的每一次精彩。

在这个季节里，我心中最脆弱的季节。是父亲日渐苍老的容颜，描绘了生命的每一次卓越。

还有腾飞希望和辉煌。

作者简介：李生成，1991年8月生。曾在《青海湖》《荒原春》发表作品。现为杂志编辑。

本栏目责任编辑 范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