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伪科学 伤你有多深

案例一：化疗是天使还是恶魔

文◎解放军总医院第七医学中心肿瘤科 张建伟

不久前，我在肿瘤科门诊接诊了一位病人，中年男性，五十出头，大高个。人长得很精神，衣着也很得体。我们简单聊了聊，得知他是浙江人，在北京做生意，结肠癌术后半年，术后没做化疗，术后3个月复查过一次，胸腹部CT和肿瘤标志物都正常，这次想在我们医院复查。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带来的资料。病人的病理类型是黏液腺癌，指标显示肿瘤增殖较慢，淋巴结有15枚转移，术后的病理分期是IIIC期，属于局部晚期，加上肿瘤的恶性程度高，复发转移的风险是非常大的。这样的病人术后怎么没做化疗呢？我问他，他说术后医生也让他做化疗，但他身边的朋友都反对，说化疗太遭罪了，不如用中药来调理。刚好他对化疗副作用也有耳闻，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就没做。

我对他说：“你这种情况不做化疗有点太冒险了。有些早期的病人，术后治愈率已经很高了，再做化疗意义不大，做不做都行。但你不一样。你的分期比较晚，肿瘤恶性程度高，化疗可以大大降低复发转移的概率。而且，结肠癌的术后化疗很简单，只需住院輸一天液，之后回家吃两周药，副作用不大，还不掉头发。你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完全可以做到上着班就把化疗给做了。”他有点动心了，问：“我都术后半年了，做化疗还来得及吗？”我说这个说不好，可以先复查，然后再慢慢研究。

结果一周后，这个病人带着检查结果回来的时候，我看他面色发黄，不太对劲。化验单显示胆红素明显增高，腹部CT提示肝门部淋巴结转移，压迫胆管，胸部CT显示双肺多发结节，也考虑转移。之后，病人办了住院，先放置了胆管支架，解决黄疸问题，然后回当地做化疗去了。虽然之后我没有再联系他，但我觉得他的病很重，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还有一位乳腺癌术后两年的病人，来看病的时候左手托着右胳膊。我解开衣服一看，她右侧胸壁贴着的纱布都湿透了，腋窝处有一个深深的裂缝，局部溃烂，散发出臭味。询问病史，一年前她就发现胸壁这个地方有个小疙瘩，还一直在长。她意识到可能是肿瘤复发，赶紧到处找人看。医生的意见就是先全面检查，治疗上考虑化疗加放疗，结果遭到病人及其丈夫的一致反对。因为他们在网上看到了太多“为什么国外都不做化疗”“千万别化疗，化疗死得更快”这样的文章，像被洗脑了一样。当初术后医生建议化疗就没做，现在也是不会做的，只是开始各种另类的治疗，敷膏药、烟熏、扎针、喝汤药……

肿瘤越长越大，直到长破了，也不去医院。就这样一年过去了，不但病人整个右侧胸壁糜烂恶臭、右臂剧痛、夜不能寐，CT检查还发现肿瘤早已弥漫到了双肺。

对这样的乳腺癌晚期病人，内分泌治疗无效，也没有靶向治疗的机会，化疗是很好的选择。但因为化疗的名声听起来没有“内分泌治疗”“靶向治疗”“免疫治疗”好，让很多自以为有主见的病人或家属唾弃了。后来对这个病人，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道理掰开揉碎给她讲，做化疗不一定能好（大概有一小半儿的几率能好转），但不做化疗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而且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只能更加痛苦地活着）。工作终于做通了，病人做了化疗。结果很幸运，化疗很快起效了，加上及时换药，两周期治疗后，她胸壁和腋窝的创面基本愈合，再也没有臭味。

那么化疗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如果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假如有10个肿瘤病人，化疗的结果是4个人病情好转，5个人病情稳定，1个人病情进展。对前4个人来说，化疗是天使。对中间5个人，化疗有好有坏。对最后那个人来说，化疗也许就是魔鬼了。不同的肿瘤，不同的患者，这个比例也不一样。具体做不做化疗，还要针对病人的年龄、体质、肿瘤类型、分期等具体情况来分析。

我不太认同“没有学不好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父母”这句话。不过作为医生，我却认为“没有听不懂的病人，只有说不清的医生”。虽然工作很繁忙，虽然医患关系可能掺杂了很多因素，但我觉得只要付出时间、费些心思，一定能把道理给病人讲明白，帮助他们做出理智的选择。

案例二：癌症病人“忌口”是与非

文◎解放军总医院第七医学中心肿瘤科 刘慧龙

赵先生刚刚接受了结肠癌手术，安排好的化疗，进行两个周期后就无法继续坚持了，原因是体重快速下降，体力不足，不能耐受。我询问后得知，他的朋友告诫他，要严格“忌口”，并列出长长一串所谓“发物”的名单。赵先生原本就比较挑食，看了名单之后，发现大部分他喜欢的食物都在这个名单上，只好终日靠水果、蔬菜及各种汤类维持，术后体重下降了30多斤。

得知这个情况后，我们给他开了处方，用药物帮助他改善食欲，同时叮嘱他所谓“发物”，并不靠谱。消化道疾病术后的病人，消化吸收能力本来就比较差，如果盲目“忌口”，很可能会导致营养不良、体力下降，干扰甚至阻碍后续治疗的顺利实施。

还有一位病人诊断为癌症后，到南方吃“蘑菇药”治疗，结果出现食物中毒，肝功能严重受损。她因此错过了宝贵的手术时机，病情恶化，很快离世。

通过这两个例子，我们发现癌症病人要正确理解“忌口”这个问题，确保合理膳食。

首先，要确保高营养食物的摄入。很多人认为癌症病人不能吃高营养食物，否则会导致肿瘤生长。但实际上，癌细胞生长根本不受身体机能的调节，无论营养供给如何，它都会按自己的节奏生长。想饿死癌细胞，减少营养摄入，最早受影响的是正常细胞，会导致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加速疾病进展，最终饿死的反而可能是病人。对于术后的病人来说，机体的修复，创面的愈合，有赖于充足的营养支持。

其次，“发物”的概念是错误的。有人认为鸡、鸭、鱼、肉、蛋、奶都是“发物”，食用后会导致病情进展，肿瘤复发，所以不敢吃，不能吃，素食才是最好的。实际上，这些食物都是优质蛋白的来源。优质蛋白的摄入对于保持正常的生理机能，提高防御疾病的能力，促进受损器官功能的恢复，都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很多研究显示，保证膳食中优质蛋白的较高比例会明显提高癌症病人的身体机能和生活质量。

第三，警惕不良信息，避免不合理进补。很多人患癌后，急于求医问药，打听各种偏方妙药，一些人也热衷于传播这些偏方妙药。从肿瘤科医生的角度看，其中很多信息严重误导了病人，一些人可能确实不懂，还有一些人则是别有用心。对于一些打着治病效果的保健品广告尤其要警惕，质次价高是这类产品的共同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