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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演进

2020-03-11纪玉俊刘梦园

吉林工商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要素制造业效应

纪玉俊,刘梦园

(1.中国海洋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青岛266100;2.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海洋大学海洋发展研究院,山东 青岛266100)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作为我国“十二五”规划中提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一直广受国家和社会的关注和重视,“十三五”规划进一步明确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高速创新增长态势应得到保持。十九大报告也指出,要加快建设制造强国,加快发展先进制造业,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在中高端消费、创新引领、绿色低碳、共享经济、现代供应链、人力资本服务等领域培育新增长点、形成新动能。

由于新一代信息技术具备创新性、网络性、渗透性等优势,不仅能够提升资源利用效率、扩大经济规模,还可以促成传统产业变革、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因此,发展新一代信息技术是大势所趋,而新一代信息技术的题中之义、重中之重便是对于信息的挖掘、处理和使用。

相较于其他生产要素,信息要素具备自身的特点和优势,信息要素在组织社会生产中扮演关键角色。在微观层面上,信息在企业内部生产活动中起到协同和整合各类资源的作用,贯穿整个决策、监督、评估、组织和管理过程,强化各部门、各环节的配合;在中观层面上,信息有利于关联产业内企业与企业之间的沟通,对于企业在市场上搜寻交易对象、订立长期契约、联系上下游企业至关重要;在宏观层面上,由于信息自身具有创新性,因而可以不断挖掘新的经济增长点,这也是经济内生增长的动力源泉。事实上,一切社会生产活动最终都可以归结为某些生产要素的组织和使用,信息要素的加入一方面增加了可投入生产要素的数量,另一方面也能提高其他各类投入要素的使用效率。而信息和工业的结合既可以从技术层面实现经济转型,又可以从战略角度实现高质量发展,既是有效措施,也是重要路径。

本文旨在结合空间经济学相关理论建立模型揭示信息要素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联,依据模型结论对新一代信息技术提升效率的内在机理进行合理解释,进一步探讨新一代信息技术如何影响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演进,并将对于制造业集聚的讨论扩展到信息网络空间,说明新一代信息技术如何优化制造业集聚空间格局,得到关于如何利用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引导信息要素流动,实现区域均衡发展的结论。

空间经济学在国外的发展起步较早,有学者开创性地将空间要素引入垄断竞争一般均衡分析框架[1],建立模型简化处理复杂的空间问题[2],这也成为空间经济学研究问题的典型思路,还有学者专门针对多样性中间投入品偏好来研究规模收益递增现象[3],进一步巩固了空间经济学研究的理论基础。此后,现实中经济活动集聚现象日益普遍,推动理论不断向前发展。对于集聚现象产生的原因学者们莫衷一是,其中有一种观点认为生产要素在某地的积累导致生产要素后期生产成本下降,又加剧了生产要素在该地的积累,便产生集聚[4],这种观点为研究要素在空间中流动方向提供了重要依据,另一些学者则更加系统地探讨集聚产生的原因[5]。有学者认为集聚能带来经济增长,便致力于探究空间因素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6],更有学者构建理论模型,对溢出效应的空间范围作出限制,将空间要素的作用具体化,论证集聚分布模式下的长期增长率高于均衡分布模式下的长期增长率[7]。

不同于国外学界对于空间要素的研究侧重于理论层面,国内学者更加注重实证分析。自从空间要素被引入我国经济学[8],仅有少部分学者从理论上对新经济地理学经济活动空间集聚的机制过程进行完善[9-10],大部分学者从实证角度研究制造业集聚空间格局。其中,既有学者针对中国整体制造业空间集聚格局及其趋势变动从事实证分析[11-12],也有学者单纯以某一具体产业的集聚格局作为研究对象展开实证研究[13],还有学者利用空间计量统计方法专门对某一区域范围内制造业空间格局演化及影响因子进行数据分析[14-15]。除此之外,还有部分研究指向要素分布、城镇规模与交通运输基础设施建设等因素对制造业集聚的作用[16-17],但是这些研究大多仍局限于论证制造业在地理空间的集聚格局及其带来的环境污染问题[18-19]。

《中国制造2025》明确提出要加快推动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融合发展,深化互联网在制造领域应用,这无疑给传统制造业带来机遇和挑战。国内有学者从全球制造业发展趋势来认识中国制造业面临的国内外环境,认为中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迫在眉睫[20-21],而制造业向智能化、服务化、绿色化发展将有赖于新一代信息技术的进步。不少学者积极探索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布局和发展策略[22-23],另有一些学者对新一代信息技术影响经济转型的作用机制进行研究[24]。这些学者的研究方向不同,但他们的研究都直接或间接反映了一个共同的事实:在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背景下,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将受到重要影响。有学者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指出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将产生“虚拟集聚”,即一种空间组织新形态[25],会对原本地理空间范围内的制造业集聚产生冲击。

综上可见,尽管有很多文献围绕制造业集聚空间格局现状和影响因素进行探讨,但大都没有揭示新一代信息技术如何影响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演进。本文拟构建理论模型阐明新一代信息技术通过效率提升作用,进而影响制造业集聚空间格局演进的内在机理,并将相关研究结论进行拓展,探讨区域均衡发展问题。

二、理论模型的相关假定

新经济地理学围绕空间要素对经济活动的作用,致力于分析生产要素的空间集中现象产生的原因及其影响。基于此,本文以克鲁格曼(1991)提出的核心—边缘模型为基础,通过扩展一个引入信息要素的经济增长模型,结合全域溢出模型和局部溢出模型,探究信息空间分布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进一步阐明新一代信息技术如何通过提升生产效率和交易效率,进而影响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

假设1:一个国家的经济系统由两个区域(东部E和西部W)、三个部门(农业部门A、技术密集型制造业部门M、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NI)、两种要素(信息I和劳动L)组成。

假设2:农业部门的特征是规模报酬不变和完全竞争,以劳动力为生产要素生产同质产品,并且生产单位农产品使用单位劳动,农产品区内、区际交易成本为零。

技术密集型制造业部门以D-S模型的垄断竞争、规模收益递增为特征。以信息网络基础设施投入为固定成本,本文提到的信息网络基础设施是由技术密集型制造业企业(下文简称为企业)为实现采购、生产、销售、服务等各环节的信息化而投资建成,便于其获得并利用一切可得的信息要素。信息网络基础设施是企业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在虚拟的信息网络空间对接的纽带,也就是企业获取信息要素的渠道,同时也是企业内部以及企业之间沟通的媒介。生产每一种差异化的制造业产品只使用一单位信息;以劳动为可变成本,单位产出需要aM单位劳动;制造业产品在区内交易没有成本,而区际交易存在冰山贸易成本。

假设3:两区域的劳动力禀赋各占一半,在长期内不变。由于技术密集型制造业部门和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所使用的劳动力多属于技术型人才,同时,现阶段技术密集型制造业部门相对于资本密集型、劳动密集型制造业部门而言,在成熟度方面存在一定差距,而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又是新兴部门,因此,这两个部门中拥有熟练技术的劳动力占两个区域内劳动力总数的比例较小。正因为这类劳动力数量较少,所以他们在地区间的流动对于两个区域内的价格水平、实际工资等变量无法产生实质影响。这种情况下,两区域的劳动力数目差异可以忽略。而当经过较长时间,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至极度发达,技术密集型制造业部门由于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支撑作用而成为国民经济中第一大部门时,社会劳动力将普遍拥有熟练技术水平,此时这两个部门中拥有熟练技术的劳动力占两个区域劳动力总数的比例很大,劳动者接入四通八达的信息网络甚至能实现足不出户完成工作。这种情况下,劳动力没有在地区间流动的动力。于是,不论是前者少数劳动力流动对两地区只产生微小影响的情况,还是后者多数劳动力不发生地区间流动的情况,都可以将劳动力要素假设简化为两区域劳动力禀赋各占一半。除此之外,两区域的劳动力禀赋各占一半并且在长期内不变的假设,在最大限度贴近现实的同时有利于凸显信息要素的作用以及信息空间分布的影响,并且这一假设也与模型以对称经济空间为研究的出发点相契合。

假设5:消费者追求效用最大化,生产者追求利润最大化。

消费者效用函数及所面临约束可表示为:

企业的成本函数可表示为:

其中,π 为固定成本,π=WLF,用于衡量企业为了获得并利用信息要素而进行的信息网络基础设施投入的成本,F衡量基础设施规模大小,WL为劳动力报酬,aMWLX是与企业生产产品数量X相关的可变成本。垄断竞争均衡时,企业实现利润最大化。

三、模型的推导结果及分析

本文要建立一个以核心—边缘模型为基础并引入信息要素的经济增长模型,目的是探究信息空间分布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以此为依据明晰新一代信息技术对效率提升的作用,最终阐明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背景下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演进。因此,首先需要针对信息的空间分布情况展开研究,而信息的空间分布情况显然与信息可流动的特征相关,既然信息是可流动的,那么信息在一定的时空中会处于不断变动的状态,所以当论及信息的流动性时,由于必须充分考虑到“某一空间”“某一时点”“某一时段”等限定条件,这势必会涉及到空间经济学的核心内容,也就是对于空间要素的探讨,同时还需要在时间维度上对不同时间跨度的信息分布情况加以区分。

从上述模型的相关假定可知,东部和西部地区被设定为初始无外生差异的两个经济空间,这正是核心—边缘模型分析的起点,同时也能够体现出空间经济学从初始条件对称的两个空间出发,进而挖掘各种生产要素的运动规律和机制的研究思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初始的对称经济空间会发生一系列变化,一方面,信息的创新性和时效性意味着信息处于时时更替状态,这表明两个空间中的总量信息在每一时刻都与上一时刻不同;另一方面,信息的流动性使得原本就非一成不变的信息在空间内发生“位移”,这也决定了信息在两个空间中的分布会处于动态演变过程。

基于上述分析,所建立的模型应当大致包括三方面的内容:首先,在某一时点上,信息要素静止不动,此时,信息的空间分布可以设定为不变,也就是将信息空间分布作为一个外生变量,进一步求解微观主体的获利情况与信息空间分布之间的关系,分析企业选址问题与制造业集聚的关联,得到短期均衡结果;其次,将时间限定条件放宽,考察信息要素在一段时间内的流动状况,由于将信息要素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因此,正如劳动、资本等生产要素具备逐利性,信息要素也必然流向使其获利最大的方向。为了得到清晰明了、易于理解的分析结果,本文建立的模型将从信息生产成本角度入手分析信息在较长一段时间内流动会达成怎样的结果,当信息的生产成本等于信息的价值时,取这一时点作为这一段时间内信息流动的均衡点,此时,信息暂时停止流动,可以得到关于两地区相对支出规模、企业空间分布以及经济增长率之间关联关系的结论,选取两种特殊的信息空间分布情况进一步探究其经济增长差异,分析空间要素如何对经济增长产生影响,阐明新一代信息技术对效率提升作用的本质,得到长期均衡结果;最后,在短期均衡和长期均衡分析的基础之上,从制造业集聚“聚集力”来源处探究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影响,也就是说明由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生,信息溢出效应①信息溢出效应是指信息要素聚集为某地经济活动带来的正外部性,这种正外部性使当地企业在不增加生产成本的前提下获得额外的好处。和市场拥挤效应的相对大小有什么变动,最终推知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演进会有怎样的进程。

(一)短期均衡:新一代信息技术下的企业选址与制造业集聚

同理可得:

其中,φ=τ1-σ表示贸易自由度。

同理:

短期均衡时,消费者实现效用最大化而企业实现利润最大化,由推导结果①式可知此时企业所能获得的利润与经济系统内信息总量、信息空间分布、相对支出规模有关,而短期均衡状态下信息总量Iw、信息空间分布Sn和相对支出规模SE保持不变。

推导结果①和②的解释: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发达的区域往往由于在信息要素资源数量上占优势而吸引企业在此地投资设厂、生产产品,何况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的存在本身就为市场提供了大量的产品需求,因此,大量的企业会向该区域集中,导致该区域市场规模扩大,与此同时,该区域消费者的多样化需求得到满足,并享受到产品价格低廉带来的实惠,消费者旺盛的消费欲望将进一步扩大产品需求,这种市场规模的扩大将引发更多的企业集中于此,使市场规模进一步扩大,形成循环累积因果效应。然而,这种趋势不会一直持续下去,随着企业数目增多,企业之间竞争加剧,企业的获利空间逐渐被压缩直至消失,部分企业为避免亏损将选择外迁,这时企业的集中趋势会被扭转。因此,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创造和输送信息,信息空间分布影响企业空间分布,间接决定微观主体的获利能力,而制造业集聚的形成和发展实际上与微观主体的盈利情况联系紧密。

如果以东部地区为例,我们可以从推导结果①看到,当东部地区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发达,也就意味着Sn较大,该区域内企业对各类资源展开争夺产生的拥挤效应也就越大,整个区域内企业能获得的利润π 是较少的。如果只考虑拥挤效应,东部地区将缺乏吸引企业的“聚集力”,也就无法形成稳定的制造业集聚。

事实上,短期均衡的分析结果并不能很好地体现出信息要素的本质,尤其是信息要素的溢出效应对于企业集中的拥挤效应的弥补作用,这种作用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企业的盈利情况,进而影响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而短期均衡无法反映信息要素溢出效应,也就不能解释促成制造业形成集聚的“聚集力”来自哪里。因此,需要将信息要素置于更长的一段时间内来考虑它的特点,也就是说,在长期,经济系统信息总量Iw、信息空间分布Sn和相对支出规模SE的情况会有别于短期,需要进一步转向长期均衡分析。

(二)长期均衡:新一代信息技术与效率提升

不同于短期均衡中信息空间分布是外生给定的,信息要素为追逐最高的报酬率而自由流动条件下达到长期均衡,这一信息要素流动过程能够解释制造业集聚的“聚集力”来源。而且,信息具有内在的创新性,这是信息增长的动力,随着信息存量的增加,新信息的生产成本不断下降,以往积累的信息有益于当前信息的生产,而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门为此提供支撑。新信息源源不断产生,这一过程总是在为制造业部门提供新的、内生的经济增长点。而信息对于经济增长的作用是通过提升效率实现的。

信息溢出的空间范围受到限制,并不是全域等同溢出,信息在传播过程中逐渐衰减,一方面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的内在价值在不断下降,另一方面是因为部分信息难以编码,可编码的部分信息在传播过程中也会由于失真造成损耗。因此,只有本地信息溢出完全可以被本地信息创造所利用,而外地信息对本地的溢出强度随空间距离的增加而减弱。在依靠新一代信息技术构建的信息网络基础设施中,信息要素汇聚在信息生产成本低的地区,形成信息中心,也就是信息溢出效应最强的位置,企业只有尽量接近信息中心,才能最大程度获得信息,提升生产效率和交易效率。信息溢出效应通过影响企业的选址决策,影响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

溢出效应具有局部性,因此本地信息存量和外地信息存量被割裂开来,由于信息生产成本受到经济系统信息存量空间分布的影响,最终结果是,均衡时的经济增长率同区位有关,也就是说,两个地区信息存量相等时的经济增长率不同于两个地区信息存量不等时的经济增长率。

长期均衡的条件是信息的生产成本等于信息的价值,即东部和西部的托宾q值都等于1,信息的价值同其收益率成正比。此时,信息要素停止逐利驱动的跨区流动,在信息溢出效应和聚集拥挤效应双重影响下,企业空间分布处于稳定状态,制造业集聚空间格局形成,达到长期均衡。经济增长率(信息存量增长率)g和信息空间分布Sn达到稳态,新一代信息技术对效率的提升作用大小反映在经济总收入高低上,经济总收入Ew也达到稳态并保持不变,信息总收益(总经营利润)πSnIw+π*(1-Sn)Iw=bEw也是定值。另一方面,信息存量以g的速率积累,意味着经济中工业品种类较之前变多,单位信息的经营利润以g的速率下降,π(t)=πe-gt;再者,信息还面临过时折旧,单位信息在未来可使用的量变为e-σt。此外,还要考虑信息所有者未来收益的折现率ρ。综上,单位信息在当期的价值可写成:

讨论长期均衡之前首先讨论相对支出规模SE如何决定企业分布Sn的问题。

东部支出E=SLLw+SnbBEw-(δ+g)IaI

因此:

以下将分为两种情况讨论长期均衡:对称均衡(Sn=1/2);核心—边缘结构均衡(Sn=0 或Sn=1)。

1.对称均衡时的经济增长率

根据支出的定义,支出等于信息和劳动的收益减去用于信息创造的投资:

由于g=g*,两个区域经济增长率没有差异,可以被视为一个整体,上式给出的均衡增长率也就是经济系统外的均衡增长率。

2.核心—边缘均衡时的经济增长率

以核心区在东部为例,有如下关系:Sn=1,Δ=1,Δ*=φ,A=1,B=1,q=1,q*<1

所以:

推导结果(11)和(13)共同表明:长期均衡时,对称均衡的经济增长率与核心—边缘均衡的经济增长率虽然有差异,但二者都与整个经济系统内的劳动力总量呈正相关关系。而劳动力总量的增多并非指实际数目的增多,并且与劳动生产率的变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通常伴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生产一定数量的产品只需投入更少的劳动力,因此,这一过程相当于释放了部分劳动力,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劳动生产率提高间接增加了经济系统中的劳动力总量。

下面将以上述长期均衡结果中经济增长率与劳动力总量的相关关系为依据,说明新一代信息技术通过提高生产和交易效率使劳动生产率提升,进而影响劳动力总量和经济增长率的作用原理。尽管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定义十分宽泛,内容涵盖下一代通信网络、物联网、三网融合、新兴平板显示、高性能集成电路、以云计算为代表的高端软件等多个方面,但其核心是对于信息要素的采集、处理、创新及传输,因此,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效率提升作用是通过信息要素得以发挥。首先,考察一个企业内部生产情况,信息要素可以对企业生产所利用的各类资源加以整合,使资源组合产生更大效用的同时浪费更少;可以对生产工艺、生产流程等环节加以改造,尽量缩短产品生产周期,提高产量;还可以对组织管理、绩效评估、决策支持等各方面起到积极作用,这些方面能够提高企业内部的生产效率。其次,考察企业之间的交易情况,借助于信息要素,交易对象的选择和匹配更加便捷;同时,由于实时在线的交流沟通、信息共享,机会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约束,企业之间更容易达成长期契约,形成稳定的合作伙伴关系,有效降低交易成本,提高企业之间的交易效率。此外,着重考察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衔接情况,正如十九大报告所指出,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必须把提高供给体系质量作为主攻方向,这有赖于产品终端消费者与另一端生产者的互动使供给有效对接市场需求,消费者在互联网留下的海量消费记录将通过新一代信息技术被转化为数据信息直接引导生产,对生产者而言,由于能够精准满足消费者异质性需求,在增加销量的同时又能够减少库存;对消费者而言,其商品搜集成本大幅下降,选择面更广,因而福利状况大为改善,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交易效率也得到提高。

综上所述,生产效率和交易效率提高使整个经济系统能够容纳更多交易、消化更多产出和需求,当转向劳动力要素来理解这种变化时,可以发现这一现象的背后是经济系统内的单位劳动力获得了更多的产出,这些产出也总能满足需求。因此,劳动生产率在信息要素的作用下得到实质提高,也就是说,新一代信息技术通过信息要素作用于劳动生产率,使经济系统内劳动力总量间接增加,同时个体的实际收入增加,也就是在既定的资源环境条件下经济实现增长。根据模型推导结果可知,不论是集聚均衡还是对称均衡,经济都能获得一定程度的增长,这正是新一代信息技术出现后信息要素介入企业生产活动的结果,而集聚均衡和对称均衡的增长率不同则是由于地理空间因素对于信息溢出效应的范围和大小有所限制,地理空间因素的限制作用会依赖于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程度。当新一代信息技术改变了信息溢出效应和市场拥挤效应的相对大小时,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也随之发展演进。

(三)新一代信息技术驱动下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演进

短期均衡和长期均衡的分析结果共同表明,信息空间分布情况一方面与微观企业的获利情况相关,另一方面与宏观经济增长率联系紧密。当新一代信息技术出现导致信息空间分布不均时,地区之间必然存在某种非均衡力,这些非均衡力主要是由信息溢出效应和市场拥挤效应的相对大小所决定。信息溢出效应产生聚集力,市场拥挤效应产生分散力,当信息溢出效应大于市场拥挤效应时,非均衡力牵引企业靠近信息中心;当信息溢出效应小于市场拥挤效应时,非均衡力致使企业迁离信息中心。正是由于非均衡力的存在引起企业在地区之间流动,从而改变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也对经济增长率产生影响。

研究制造业集聚空间格局演进的出发点是对称空间,也就是说模型涉及的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不存在外生差异。在某个时点,由于某种偶然冲击引起东部地区技术环境、创新环境、政策环境突然改善,导致新一代信息技术率先在东部地区萌芽,因此东部地区实现信息要素的“原始”积累。此时,东部地区较之于西部地区在信息总量上占优势,企业为利用信息要素进行生产开始向东部地区聚集,这些企业享受信息溢出效应带来的利好,同时也推动新一代信息技术进一步发展。按照这种逻辑,东部地区企业聚集和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会持续不断相互促进、相互加强,并且这种趋势难以被扭转,因为现实中信息要素创新中心一旦形成就轻易不会被其他地区所取代,如果历史上选择了某种产业分布模式或发展路径,各种经济活动会适应这种模式或路径并且被“锁定”,最终经济活动会全部集中在东部地区。然而,由于存在拥挤效应,这种情况显然是不现实的。地理空间是具有实物形态的有限空间,因此,当企业都聚集在东部地区时,对于劳动力和土地资源的争夺会不断增加其成本,由于地理空间只能容纳有限数目的企业,激烈的竞争将迫使无法获利的企业逐步外迁,企业分布有向外围扩散的趋势,经济系统会丧失这部分企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

尽管地理空间不能无限扩张,新一代信息技术承载的虚拟信息网络空间却没有边界。在东部地区地理空间达到“饱和”状态之前,伴随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企业会源源不断向东部地区聚集,当新一代信息技术相对发达时,一方面使虚拟信息网络空间与地理空间内企业制造资源的能力实现互联互通,另一方面使信息溢出效应得到加强并能够辐射至更长的距离,这就意味着虚拟信息网络空间被拓宽,信息的溢出效应可以覆盖的范围更广。此时企业无需尽可能接近信息中心便能利用信息要素从事生产,因此,新一代信息技术可以大大降低地理空间集聚对信息溢出的依赖程度,企业的选址会倾向于向外扩散,仍然可以照旧利用信息要素组织生产活动,从而支付较少成本而获得更多利润,这一转变使原本地理空间存在的拥挤效应“滞后”出现或者不出现,地理空间更难达到“饱和”状态,东部地区经济发展的同时生态环境压力也得到舒缓。事实上,尽管实体企业分布相比新一代信息技术出现之前更加分散,但企业之间的联系却通过新一代信息技术支撑起的虚拟信息网络空间得到加强,可以理解为企业在虚拟信息网络空间形成集聚的同时弱化了企业在地理空间的集聚,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虚拟信息网络空间集聚部分取代了地理空间集聚,在增强信息溢出效应的同时削弱了地理拥挤效应,可以达到优化制造业集聚空间格局的效果。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拓展核心—边缘模型,将信息要素引入经济增长模型,探究信息空间分布与经济增长的关联。以此为基础,依据模型结论分析企业选址与制造业集聚、新一代信息技术与效率提升的关系,最终阐明新一代信息技术如何通过提升生产效率和交易效率,进而影响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格局演进。

制造业集聚空间格局演进研究的落脚点在于解决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高质量发展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要求,此时不再单纯追求经济增速,更加强调经济整体各方的协调性。从上述分析可知,如果经济系统内不再发生剧烈的外生冲击,新一代信息技术不断发展将使企业分布从东部逐渐扩散至西部,而且呈现出梯度递减趋势,东部和西部地区企业分布会达到核心—边缘均衡状态,经济增长率会如同长期均衡分析中核心—边缘均衡所描述的那样,高于信息空间分布均匀情况下对称均衡时的经济增长率,这种状态会扩大东西部地区发展差距,要改变这种模式或路径需要相当大的外生冲击。

自西部大开发以来,国家已经对西部地区投资大量资金,然而这些资金又通过各种不同的形式回到东部地区,究其原因,是与资金配套的相关生产要素并没有随之被吸引到西部地区。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出现将有很大希望改变这一局面,信息要素在新一代信息技术支撑下或成为未来拉动经济增长最关键的生产要素。新一代信息技术通过提高生产效率和交易效率,改变制造业集聚的形成和发展进程。当新一代信息技术非常发达,信息要素在虚拟的信息网络空间流动不受任何阻碍时,不论企业位于何地都能享受信息溢出效应为生产活动带来的便利。此时,企业的选址无需考虑信息溢出效应与市场拥挤效应的相对大小,只需考虑如何最大限度降低市场拥挤效应带来的成本。因此,某些成本低廉、更为偏僻的土地资源会被开发使用,企业在地理空间的分布更加分散,在虚拟信息网络空间联系更加紧密,制造业地理集聚逐渐会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制造业在虚拟信息网络空间中的集聚。这不仅使原本企业密集地区的资源和生态环境压力得到缓解,也使地区间发展差距日益缩小,整个经济系统结构更加均衡,从而促进经济发展中“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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