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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探赜

2020-03-09王睿王凌皓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2020年6期
关键词:现代价值理论基础

王睿 王凌皓

摘 要:道德对于国家生存与个人发展至关重要,道德的根基在于养成。中国素有重视道德养成教育的传统,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与实践对这一传统进行了继承与发展。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以关注道德人格尊严,参赞天地之化育为基础,以成教化,助人伦为目标,以养正于蒙,讲习于幼穉之时;尽性秉彛,引领自觉;知行相须,强调习与智长、化与心成等为实践原则和践履措施,对于新时代公民道德养成、弘扬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理论基础;实践原则;现代价值

DOI:10.15938/j.cnki.iper.2020.06.012

中图分类号:B82-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749(2020)06-0056-04

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以下简称《纲要》),《纲要》要求新时代的公民道德建设应该“坚持在继承传统中创新发展”[1]。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的重要立足点,它素有重视经由道德养成实现人格完善的传统,宋代理学家不仅继承了这一传统,形成了极具特色的道德养成思想与实践体系,更将中国传统道德养成教育推向高峰。探析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与实践,实现其优秀经验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可以满足新时代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对道德建设提出的新要求,对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和增强道德建设的时效性均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的理论基础

1.关注道德人格尊严,参赞天地之化育

宋代理学家的道德养成教育以对人性的充分认识为基础。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的共性特质之一是对人主体精神的重视,强调在道德养成过程中发扬人的主体性与自觉性,通过一定的修养方式与个人努力,实现道德水平的提升。

理学家们或将人与天地合一,将人作为天地之代表,人可以“参赞天地之化育”;或认为人是道德的主体,道德本原在“心”不在天,“苟此心之存,则此理自明,当恻隐时即恻隐,当羞恶时即羞恶,当辞让时即辞让,是非至前,自能辨之”[2]。无论持哪种主张,宋代理学家们都相信人有无限提升的可能性,并且此一可能必定源于一种力量。宋代理学家在前人的理论基础上,将这种前人无以名状只能借由“神似”来说明的力量归结为人的主动性、主体性、自觉性,从而能够更为体系化、理论化的论述道德养成问题。因此,周敦颐坚信“人得其秀而最灵,生而发神知,五性感动,而善恶分”[3];邵雍运用象数学阐述“即物而穷其理”“以物观物”;张载提出“民胞物与”;二程认为“所以谓万物一体者,皆有此理,只為从哪里来……皆完此理”[4];朱熹论断“性即理”,陆九渊直言“心即理”“吾心即是宇宙”……宋代理学家在阐述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过程中充分考虑了人在道德养成过程中的主体性、自觉性与主动精神的重要作用,并且坚信人精神领域的微妙境界与道德养成的最高境界是相通且高度一致的,“人之道德生命之所以能够达成,其根据就在于人自身,在于人的自然道德情感,在于人自觉的理性认知和不懈追求。”[5]

2.成教化,助人伦

宋代理学家深受先秦儒家思想的影响,坚持“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的理念。在宋代理学家看来,“本立”与“道生”有着紧密的关系:“本立”是指个体思想品德的塑造、良好道德行为的形成以及社会道德体系的建立;“道生”是理想的社会图式,是实现了的儒家德治远景。先有“本立”而后“道生”,因为全体社会成员素质的提高以社会成员个人道德素养的提升为前提,同时个体道德素养的提高端赖既善且美的社会环境。

宋代理学家将道德养成教育作为“本立”的重要途径和促进个体道德发展的重要力量,希望通过教化实现个体道德的进步,从而实现整个社会道德风气的改善;同时又将道德养成看成是人类精神成长和社会文明延续的必须,将道德养成与社会稳定、社会进步紧密联系起来,将“明人伦”作为道德养成的主要目标。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的最终目的是整个社会关系的捋顺和社会核心价值体系的培育。宋代理学家对“成教化”的道德养成教育的关注,最终是为了实现“明人伦”的社会理想。因此,宋代理学家的道德养成教育,往往是将个人与社会有机统一,突出强调以个体的道德修养作为基础,将服务社会、忠于国家作为根本,倡导立足于自身、放眼于天下的道德价值观。

二、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的施教原则与践履举措

1.养正于蒙,讲习于幼穉之时

宋代理学家认为道德品行与伦理精神的培养应从童蒙时期开始,因此在道德养成教育中应坚持养正于蒙原则,“‘蒙以养正,使蒙者不失其正,教人者之功也。尽其道,其唯圣人乎。”[6]

“养正于蒙”具有深厚的思想基础。宋代理学家认为“人自孩提,圣人之质完”[7],人在儿童时期已经具备了道德养成的生理基础,有着道德养成的天然优势,“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历事皆能不忘”[8]儿童时期有着较强的记忆力,善于模仿且心思纯净,因此易于受到教育的影响与道德的熏染等,这些都为道德养成提供了可能。

宋代理学家认为儿童时期是道德养成的重要阶段,因此往往在实践中采用多种方法促进儿童道德养成,如根据儿童认知和行为特点编纂适合儿童学习的蒙养教材,如朱熹编纂、修订了《论语训蒙口义》《训蒙绝句》《童蒙须知》《近思录》等多部童蒙教材和读物,在这些童蒙教材和读物之中,多处可以反映他对儿童教育的特殊关注。张载主张“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援引古人进德修业的做法,认为理想的状态应该是人在孩提时候就应该被教导以礼仪之事,使其明白为人的道理,即“今世学不讲,男女从幼便骄惰坏了,到长益凶狠,只未尝为子弟之事”[9],使得年青一代丧失从小修身进德的良好时机。

2.尽性秉彛,因材施教与标准教化相结合

对受教育者主体性和自觉性的重视决定了宋代理学家在道德养成教育实践中以充分了解受教育者为前提,倡导以受教育者天性禀赋为基础,承认受教育者道德发展水平存在差异,以尽性秉彛为原则,坚持在道德养成教育方法上差异施教,引领自觉。

宋代理学家认为“学者气质各有利钝,工夫各有深浅,要是不可限以一律,正须随根性……示以蹊径,亦有必待其愤悱而后启之者。”[10]强调在道德养成过程中应该“随根性”,即因材施教。只有对每一个受教育者的关注以及对受教育者特性的了解,才能真正开展道德养成教育;在进行道德养成过程中要遵循人的发展规律、道德的发展规律、教育的发展规律,“顺而治之”,才会收获“自然来复”[11]的道德养成效果。与此同时,出于明人伦、成教化的目标,宋代理学家同样关注个人的社会化成长,包括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思想在内的儒家教育精神的深意在于,不能只满足于人际关系之和谐,更要祈求人与世界、人与自然之间的动态平衡。正如朱熹所说,“能尽仁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12]这就决定了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同样注重道德标准的力量,通过遵循礼仪礼制、制定学则学规、树立理想人格、注重身先示范来实现道德养成。其中,礼仪礼制、学则学规多为抽象化的文字记载,而理想人格、身先示范则是可感知的具象,这就从不同的维度实现了道德养成。

3.知行相须,强调习与智长,化与心成

知行相须是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实践的重要原则,指在道德养成过程中道德认知与道德行为相互依赖、相互促进。柳诒徵认为宋代理学家对道德认知与道德实践关系论述之精微完备是宋代学术超越前代的原因之一,“修养之法之毕备也。躬行实践,不专事空谈……皆以实行有得。”[13]。

周敦颐强调“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14],意指道德养成过程要有正确道德认知,更要躬行实践、不断实行;邵雍“尚行”,兼重“事心”与“行得”;张载教童子以洒扫应对,因为“洒扫”不仅是家务,“应对”不仅是日常交往,而是“诚心所为,亦是义理所当为也”[15],洒扫应对是返“诚”的途径,是道德修养的第一步;二程提出“人之进于贤德,必有其渐,习而后能安,非可凌节而遽至也”[16]认为道德养成过程是长期练习实践的循序渐进过程。朱熹注重道德行为训练,认为日常行为应该遵从“礼”与“理”的规范,只有从细微处养成遵从的行为习惯,才能实现良好道德品质的塑造,“夫童蒙之学,始于衣服冠履,次及言语步趋,次及洒扫涓洁,次及读书写文字,及有杂细事宜,皆所当知”[17]。

三、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与实践的现代价值

1.重视教育在道德养成过程中的引领作用,及时早教,持之以恒

宋代理学家重视教育对道德养成的引领作用,通过各种教育方法和手段引导道德养成:编纂童蒙书籍促进儿童道德养成;运用学规、学则规范受教育者道德行为;通过道德榜样的感召力引领民众道德发展;通过家训、家教、家风涵养个体道德。宋代理学家重视教育对道德养成引领作用的主张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在新时代的公民道德建设过程中,应当重视教育的引领作用,使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形成合力:在学校教育始终秉持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在家庭教育中传承中华传统家庭美德,重视家庭教育在促进家庭成员道德发展和培育社会新风尚过程中的作用,在社会道德环境构建的过程中综合运用多种方式,如艺术、舆论等,使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形成相互衔接、互相配合的完整教育场域,以充分发挥教育在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过程中的引导作用。

在发挥教育对道德养成的引领作用过程中,宋代理学家将道德养成教育发展成为具有及早、及时、长期三个特征的育人艺术,这为当今道德养成教育提供重要的启示:道德养成需尽早开始,因为儿童时期心思纯净,记忆力强,认知能力敏锐,使儿童具有正确的道德认知、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预防不良思想对儿童的影响。道德养成教育应“当其可”,即抓住在成长过程中涉及道德抉择的生活事件,以此为道德养成教育的重要契机。道德养成教育时限是受教育者的道德生命,道德养成教育应该持之以恒,贯穿人生命的始终。

2.道德养成教育以生活为场域,坚持实践道德与道德实践的统合

道德是在与他人、与环境的不断互动中生成的,这决定了道德养成教育必须以生活为场域。道德养成的生活场域,既包括自然世界,也包括人类社会。人在自然中生存,了解自然、尊重自然、保护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成为道德养成教育的内容之一;而道德养成教育作为人之为人的重要途径,更是将人的世界作为场域和学习对象:在其中理解人类社会的意义与文化,批判选择价值规范。生活既为道德养成教育提供了环境与背景,也是道德养成教育的重要内容,割裂了道德养成与生活场域的联系,道德养成教育难以成为“教育”,人难以成为“人”。

道德养成教育重视道德实践,这是因为实践在道德养成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通过行动践履美德是道德养成的最高境界。道德问题的产生不在于道德知识不足或道德判斷错误,而在于明知故犯、知而不行,这是认知与行为的断裂,是内在选择与外化表现的剥离。因此道德养成教育强调道德行为习惯养成的重要性,具有重视实践、不断笃行的特征。道德具有实践品性,不仅意味着道德需要被不断实践,还意味着道德养成教育应该是对道德实践的升华——道德是经过理性过滤、考量、发展的感性,同样也是经过实践检验、修正、丰富的理性。始于行为塑造与养成的道德养成教育过程并非是自动推进与完成的,其中起到决定作用的是道德自觉的获得。

实践道德与道德实践的统一对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具有借鉴意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转化,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包括了对道德养成、道德提升的需要。因此道德养成教育要从人民生活实际出发,紧扣人民生活场域,才能实现其对公民道德素养的提升与引领,才能浸润个体社会生活和道德实践的方方面面。在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过程中,必须加强个体的道德实践,在利益多元的环境下重视良好道德行为习惯的养成,使核心价值观真正转化为公民的自觉的道德追求。

3.兼顾伦理现实与道德传统的文化立场,新时代的道德养成教育是继承与发展的统一

道德养成教育处于道德传统与伦理现实的二维世界之中,对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与实践的探究不能脱离其传统特质与社会根源。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与实践体系创生发展于中国封建社会,与封建制度的发展相生相伴,从文化教育的角度为封建统治秩序提供论证其合理性的依据。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思想在发展过程中被几经过滤,其中倡导科学、关注人性的思想湮没不闻,强调对封建道德的无条件依从则被保留,成为“吃人礼教”的重要组成部分。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以“纲常名教”为主要内容,强调礼教立人,禁锢着近代中国的民族精神。宋代理学家将育人统摄在“去欲存理”之下,重视理学思想阐发的同时降低了对受教育者接受能力的关注,理学家们有关道德养成教育的著述语言晦涩,即使是专门针对儿童编写的童蒙教材,也多穷理之事,不谐蒙童口吻,不合今俗。

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与实践具有时代局限性,但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18],宋代理学家构建的依循秉彛,差异施教,引领自觉,诗教熏陶,精神宣畅,义理渐开,事上磨练,专心谨慎,整齐严肃,敬义兼持的道德养成教育[19]思想与实践体系,代表着中国传统道德养成教育具有兼顾伦理现实与道德传统文化立场,具有极强的历史意义与现代价值。在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过程中,应当立足和继承民族优秀文化传统,发掘和弘扬其思想精华,吸收人类文明发展的各种优秀成果并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机结合,实现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尤其是教育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为当今的德育与思想政治教育提供理论支撑与方法借鉴。

“四维不张,国乃灭亡”[20]“人而无德,行之不远”[21],道德对于国家生存与个人发展至关重要。道德的根基在于养成,而道德养成之难以至于中外先贤都在不断的思考与实践以试图破解这一难题,也由此形成了丰富多彩的道德养成思想与实践智慧,为我们今天的德育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和历史经验。宋代理学家道德养成教育思想与实践中体现出的深层文化的扩充诉求以及潜藏的内在超越精神,为我们今天“立德树人”这一教育根本任务的完成与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贡献历史智慧,值得我们理性的分析,继承其中的合理性因素,继而进行创造性的转化,使之成为我们教育现代化变革的助推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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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王睿,王凌皓.朱熹的道德养成教育思想研究——基于其童蒙教材及读物的分析[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7(6):55-59.

[20] [唐]房玄龄注,[明]刘绩补注,管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1.

[21] 习近平.之江新语[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64.

[责任编辑:张学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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