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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摇篮曲

2020-03-09飘香梅子插图波西

金秋 2020年19期
关键词:长调摇篮曲孙女

文飘香梅子 插图波西

宁陕县城到此要走8个小时的路程,如今乘车只需17分钟,高速公路收费站设在阴阳沟口,汶水河对面就是太白庙高速公路服务区,从收费站走两公里就到达了知青当年插队的长坪梁。

如今,长长的山梁已被推为平地,建起了鳞次栉比的高楼用于异地搬迁扶贫户居住;梁对梁的药树梁也被推平建起了新的筒车湾镇小学和小学体育场。长坪梁坎外原有当时全县最大的一块水田,面积14亩,叫“跑马田”。2002年6月9日被洪水冲毁,而今被建成一条1000余米长的街道。街道路面宽阔、两旁楼房林立,据说楼房是以抗震九级标准而设计的。原来长坪梁上有两块水田,一块叫大梭子丘,一块叫小梭子丘,相加5亩被建成了能容纳100人的敬老院。跑马田建成的街道下方就是铁索桥,接着铁索桥下侧走80米转弯就进入许家城老街。镇政府大楼赫然在目,长长的老街被改造成现代化集镇。酒店饭馆一应俱全,交通便利,通讯快捷。接近汶水河边的南街口建有汶

“嗷——嗷——,娃娃睡觉觉,山上下来个老道道,头上戴个草帽帽,腰里系个草葽葽(用草编的绳子)”。这是一首摇篮曲,是母亲给我灌入的最早最美妙的耳音。母亲没有文化,也没有编曲的本领,这首摇篮曲一定有它的出处,传到母亲这里或许已流唱了几百年,是否有别的版本?因为从没听别人唱过,权当孤本,我便认作是母亲的摇篮曲了。其实,母亲一辈子羞于歌唱,她一生辛苦劳作,但却用这首简单的摇篮曲哄大了十几个子孙。

幼时,白天常爬上大院一棵歪脖树杈呆坐看天,风在林梢,鸟在鸣唱,云儿在变换荡飘。看累了,便像掏空了心一样恍恍惚惚回家。躺在炕上,枕着母亲的腿弯睡觉。母亲手里纳着鞋底,嘴里哼唱起摇篮曲,轻起轻落的腿如船桨有节奏地在划动,带我到流淌的小河里去梦游。

同样的一首摇篮曲,母亲却能根据不同的心境,用不同的方式进行出神入化的演绎。她随意把某个字吐出长长的拖音,余音袅袅间让人思绪飞扬。幼时,窑洞炕头窗外是南山,南山树木葱茏,在母亲安详的摇篮曲中我经常迷迷糊糊中看到南山里的神仙,他们长袍大褂,戴着奇形怪状的帽子,时隐时现地在山上小路间穿梭飞行。

“文革”期间,人心慌乱,父亲被打倒。有一年冬天,整个县医院的人跑得只剩下远离家乡无处可躲的我们一家。记得在一个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晚上,造反派敲打着家门,推搡着父亲去给武斗中被炸伤的人做手术。窗外枪声零乱,伤员哭爹喊娘,母亲熄了灯,黑夜里我们姊妹们浑身颤抖,相互紧挨着和衣躺在炕上。为了安抚受到惊吓的孩子,担心父亲安危的母亲拍着我们一个个的肩头低声哼唱起摇篮曲。那悲哀无奈的长调,让风雨飘摇中的小船靠了岸。那一夜是那么漫长,母亲反复哼唱的摇篮曲如一首安魂曲,让我们度过难忘的一夜。

“文革”后大哥英年早逝,大嫂改嫁。母亲又一手带大了大哥留下的两个孩子。白发苍苍的母亲弯腰驼背,背着侄子,哼唱着她那首摇篮曲在锅台上、庭院里操劳。摇篮曲常常如同陕北道情那样变得急促,戛然而断的字曲中透出迎接苦难的刚毅。

后来,四世同堂的母亲老了,但她那慈善的心依旧滋润着孙辈、重孙辈,并在滋润的过程中寻找到了自己的慰藉与快乐。抱着重孙子她一脸灿烂,虽然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的捉不住奶瓶,但依旧会高八度低八度地变换着声调,哼唱她那永远唱不完的摇篮曲。母亲说社会真好,国泰民安真好,她的摇篮曲不再悲苦,没牙的嘴漏着气,吐出的字模糊不清,而那长调依旧婉转,像孩子一样唱出她的欢心喜悦。

母亲活了89岁,老年得了心脏病,年年秋天犯病卧床不起。那年国庆假期赶回伺候她,人因日夜不眠精神错乱,胡言乱语无法入睡。夜里,我抱起憔悴的母亲,让她的头枕在我的臂弯,像她搂着小时的我一样唱起那首熟悉的摇篮曲。可怜的母亲像孩子一样蜷曲在我的怀里不再说话,慢慢合上了浑浊的双眼,两颗豆大的泪滴滑落在苍白的面颊,一脸满足幸福地进入了梦乡。一首摇篮曲,把母女角色互换,神奇的爱之力量,让我为乌鸦反哺的孝敬体验感到欣慰释怀。

人到中年万事忙,生活的烦恼有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近几年神经衰弱,常常夜不能寐,当思绪杂乱,长夜难眠时,便努力排除杂念,专心地一遍遍在心里哼唱母亲的摇篮曲,往往有出奇的效果,它似一味良药也可以医治我的心神不宁。

今年我做了奶奶,望着怀里的孙女,我又唱起了母亲的摇篮曲。词依旧,曲相近,我却用温暖的长调把爱意恣意抒发,很奇怪,哭闹不止的孙女听我唱摇篮曲先会撇嘴停止哭泣,慢慢便闭上了双眼。儿子听我给孙女唱摇篮曲,笑着说他就是听我唱这首歌长大的。

是啊,母亲的这首摇篮曲,是世上最动听谐和的音乐,它像一条永不干涸的小河,流淌不止,隽永长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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