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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老家的热炕头(外一篇)

2020-03-05王英

参花·青春文学 2020年2期
关键词:炕头土炕灶膛

我出生在北方一个农村家庭,从小睡着土炕长大。家里的土炕是用土坯做成的,长度大约三米,宽约两米,十分宽敞。土炕平整、硬朗、接地气,尤其是冬天躺在上面睡觉,炕洞里的土坯烟熏火燎后,由于土坯具有保温的特性,睡在土炕上既踏实又暖和,给人的感觉是身心无比地放松、倍感惬意。

童年的冬天,家家户户屋里连个煤球炉子都没有,早晨起来家里外屋的水缸经常结冰,舀水的时候还要将冰砸开,人们抵御严寒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土炕烧得暖暖的。那时晚上睡觉我总能隔着纸糊的窗楞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白天在太阳底下往往能看见屋檐下长长的冰挂。

当时家里人多,地方小,一家六口就挤在一方土炕上过冬。为了让全家人睡得暖和,每天吃完晚饭后,妈妈就会从院子里的树叶堆里背两筐头树叶进来,给灶膛重新添上一些玉米秸,当橘黄的火苗舔着锅底时,她用一根小木棍将树叶填进去,最后再用木棍在灶膛里来回捅几下;然后再推进去更多的树叶将灶膛填满,最后用砖封上灶口,然后就不用再管了。树叶耐烧,可以燃烧到后半夜,所以土炕一宿总是热乎乎的。

对于上小学的我来说,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趴在烧得暖烘烘的炕头写作业,偶尔父亲从灶膛里面取出冒着热气的一块烤红薯,我会高兴得从炕上跳起来,和两个姐姐将红薯分开,兴致勃勃地大嚼特嚼起来。我们小孩子趴在炕上写作业,父亲倚在炕根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有时会和做着针线活儿的母亲聊上几句家长里短,那其乐融融的场面,一直深藏在我的记忆里。屋外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一家人睡在烧热的土炕上,我们身子裹在宽厚松软的被窝里,浑身都是暖和的,连骨头都觉得松泛。睡在土炕上,能闻到柴火燃烧之后的气息、褥子下面的芦席被炕板烤热的气息,和着被子里的棉花受热蓬松之后散发的气息。伴着这样的气息入睡,我觉得黑夜虽然是漫长的,但日子是温暖的。

在冬天,如果偶尔感冒或肚子疼,母亲就会对我说:“不舒服了,趴在热炕上焐焐。”热炕头这时候又充当着医生,如果感冒头疼,捂住被子在热炕上大睡一觉,身上出一些汗,就会很快变好。拉了痢疾,肚子疼得厉害,趴在热炕头,慢慢也就舒服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村里人再盘炕就开始用红砖垒了,炕面也是水泥的,垒好炕墙用瓷砖装饰,比土炕干净美观了许多。不过水泥炕还是没有土炕那么恒温,热得快也凉得快,缺少了浓浓的泥土气息。

如今我早已经住进城里多年,但却经常想起老家的土炕,特别是刮风下雪的日子,我对老家土炕的怀念之情更是炽烈。想起老家的土炕,就会不由得忆起一些儿时的往事,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坐在炕头缝缝补补、纳鞋底的情景。无数次的梦境里,我躺在童年的热炕头上酣然入睡,那感觉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精疲力竭的游子,找到了生命的归途和宁静的港湾,心里顿时充满了幸福。

我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东西,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土炕也是一样。也许用不了多久,随着集中供暖在农村的普及,土炕也会在我们生活里渐渐消失。但这种承载着我们回忆的土炕,却会时时停留在自己的脑海中,变成我挥之不去的乡愁……

怀念村庄里的狗叫声

童年村子里平平常常的狗叫声,最近经常出现在我梦里,那声音此起彼伏,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真切朴实颇具动感,听着仿佛置身于美妙的音乐中一样。

小时候村子里几乎家家养狗,人们养的几乎都是土狗,主要是黄毛和黑毛两种,也有杂色的,不过数量很少,一个村子里也就三四只的样子。在那还较为封闭的年代,村民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与外界的交往很少,平时一个村庄若来了一个不熟悉的人,几乎都是稀罕事儿。倘有一只狗见来了客人叫起来,其他的狗也会紧跟着叫起来,如此一来,满村子都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家里也养了一条小黄狗。小狗刚抱来的时候才出生一个多月,每次放学回家,小狗见到我背着书包回来,总是会在院子里摇着尾巴迎接我,还时不时在我身上舔上几下,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很亲切。小黄狗也很通人情,从来不挑食,家里的剩饭剩菜给它放在盆里,总是吃得很干净。吃完饭也不乱跑了,安心地守在家里,晚上只要门外稍有动静,它就会立马起身到门口打探消息。半年后,小黄狗长成高大威武的大狗,着实唬人。

记得那是一个初冬的下午,听说邻村要放电影《地道战》,我和弟弟吃过晚饭,也没和父母说一声,就带着大黄狗去邻村看电影了。电影散场后,已经是晚上十点来钟,天很黑还没有月亮,虽然才三四里的路程,我和弟弟独自走在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路上,心里面充满了恐惧。幸亏有大黄狗跟着,一有个风吹草动,它就会汪汪叫个不停,大黄狗的叫声在空旷的田野里传得很远,远处村子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地回应着,传到我们的耳朵里,幼小的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心里的恐懼也消失了很多。当然回到家之后,父母的一顿训斥是避免不了的。

我十岁那年,家里盖起了三间新房,欠下了不少饥荒,过年的时候,父母连买几斤猪肉的钱都没有了。那时候,村外的麦子地里野兔子很多,而我家的大黄狗绝对称得上是逮兔子的高手。临近春节的时候下起了大雪,我家的大黄狗几乎天天去地里逮兔子,有时候一天就能叼回三四只野兔子。年前,别人家熏猪肉,我家却熏兔子肉,院子里也同样是香气扑鼻。过年的时候,因为有兔子肉招待客人,使得父母在留客人吃饭的时候多了不少底气。

人民生活随着改革开放日新月异。我家的大黄狗早已不在了,乡村的狗叫声离我们的生活似乎也越来越远了。不过有一种奇特的现象,狗在乡村虽然日趋减少,却在城市异军突起,并且狗的种类五花八门,国内的藏獒,国外的名犬应有尽有,而且价格越高显得越名贵。无形中,狗成为炫富的象征。

现在的狗给人的感觉非常娇气,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经受不住一点风雨。虽然它们吃着讲究的狗粮,病了有宠物医院治疗。可这些宠物们的叫声总是软弱无力,给人一种无病呻吟的感觉。远远不如我童年时村里的那些土狗们,虽然吃的是残羹剩饭,叫起来却充满活力、斗志昂扬。

记得一位外国作家说过这样一句话:“过去是一家银行,我们将最可贵的财产‘记忆珍藏其中。记忆赐予我们生命的意义和深度。”说实话,对于记忆里的狗叫声,对我有何意义和深度,我真的不得而知。我只是觉得在记忆深处,狗一叫,村庄就多了些温馨;狗一叫,村庄就多了些和谐;狗一叫,村庄就生动活泼起来……而我们这些农村长大的孩子,生活里就多了一份童年的回忆,抹不去的乡愁……

作者简介:王英,男,1958年7月出生。系霸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传记《悠远的云》、长篇纪实文学《梨花雨》、诗集《雅风集》和长篇游记随笔作品集《江山行迹》、长篇传记《田野里的墓碑》等。

(责任编辑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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