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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语料库的《棋王》英译本翻译风格比较研究

2020-03-04李翼

山东外语教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棋王译本语料库

李翼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北京 100024)

1.0 引言

20世纪90年代初,Mona Baker提出将语料库方法应用于翻译研究(Baker,1993),令基于语料库的研究大量涌现于翻译语言特征、翻译规范、译者风格、翻译教学和口译研究等领域。对译者风格的考察是语料库在翻译研究中的一项重要应用。Baker(2000:245)将译者风格理解为一种“指纹”,即“留在文本中的一系列语言和非语言的个性特征”①。具体来说,译者风格是指译者在语言运用方面所表现的特点,在翻译选材上以及在序言跋语、注释等其他附加文本中所展现的特征。Saldanha(2011:25-50)区分了两种译者风格研究视角,即源语导向型(source-oriented)和目的语导向型(target-oriented)。前者主要关注译者如何在译文中表现源语的语言特征和风格,即翻译风格(translation style)研究;后者则侧重考察译者所特有的、规律性的表达方式,即通常所说的译者风格(translator’s style)研究。目前,国内外已有不少学者利用语料库,以具体的文本或是译者为研究对象,在翻译风格和译者风格研究领域取得了一定成果(Cermakova,2015;Johnson,2016;韩江洪、凡晴,2016;黄立波、石欣玉,2018;李德凤等,2018;赵征军,2019;罗益民、刘佯,2019)。本文通过考察译者如何在译文中表达源语的语言特征来探究译者的风格,属于源语导向型译者风格研究,即翻译风格研究的范畴。

本文研究对象为中国内地作家、编剧阿城的短篇小说《棋王》及其两个英译本。《棋王》是阿城的代表作之一,被誉为寻根文学的扛鼎之作。1999年,《棋王》被《亚洲周刊》编辑部和十四位著名文学批评家推选为100部二十世纪最佳中文小说之一,尊为中国“现代文学经典作品”(危令敦,2005:xxxvii)。《棋王》的杜博妮(Bonnie S. McDougall)②译本和詹纳尔(W. J. F. Jenner)③译本使得这部小说走向世界,为西方读者了解当时的中国打开了一扇窗户。然而,针对《棋王》英译本的研究较为少见。现有研究多考察具体词汇的翻译情况(李慧,2014),分析的语料有限,举例较为主观且缺乏量化数据的支持,研究结果的客观性难以保证。鉴于此,本文基于自建的小型《棋王》汉英平行语料库,运用语料库检索软件,对杜博妮译本和詹纳尔译本的语言形式参数和具体文化特色词的翻译进行考察,同时参照翻译英语语料库(Translational English Corpus,以下简称TEC)和英语国家语料库(British National Corpus,以下简称BNC)呈现的相关语用情况,揭示译者的翻译风格,并尝试阐述风格差异产生的原因。

2.0 研究内容与方法

2.1 研究内容

截至目前,正式出版的《棋王》英译本有2005年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版、英国汉学家詹纳尔翻译的TheChessMaster;1990年伦敦Collins Harvill出版社出版、澳大利亚汉学家杜博妮翻译的ThreeKings:ThreeStoriesfromToday’sChina中收录的“The King of Chess”(另“二王”为“The King of Trees”和“The King of Children”,即《树王》和《孩子王》);以及2010年纽约New Directions出版社出版的TheKingofTrees中收录的、经杜博妮重新修订的“The King of Chess”。本文的研究对象为詹纳尔译本和杜博妮重修版译本(以下简称为“詹译本”和“杜译本”)。在《棋王》汉英平行语料库中,两个译本组成了两个小型可比子库。

2.2 研究方法

本文拟从两方面考察两译本的翻译风格:

1)语言形式参数。本文运用语料库工具WordSmith6.0提取两译本的数据信息:词汇层面主要关注标准化类符/形符比、平均词长、词长分布和词汇密度,并对比香港大学英语语言中心提供的Vocabulary Profile④进行词频验证;句子层面主要关注平均句长及“said”报道小句的语序问题,从宏观上考察两位译者的翻译风格。

2)文化特色词的翻译。《棋王》语言生动诙谐,既有因“口语化写作”而充盈于字里行间的方言俗语,又有玄妙神秘的宗教哲学术语。这些文化特色词对目的语读者来说属于异质内容,译者对文化特色词采用的翻译策略能直观体现其翻译风格。本文运用ParaConc软件对两译本文化特色词的翻译情况进行检索,通过对比译文揭示两位译者的翻译策略,并对分析结果进行解释。

3.0 两译本翻译风格分析

3.1 语言形式参数的统计与分析

使用Wordsmith6.0可获得两译本词汇和句子层面相关数据,详情见下表:

表1 《棋王》两译本语言形式参数统计

由表1可知,杜译本形符数少于詹译本,而类符数多于詹译本,标准化类符/形符比也大于詹译本,这意味着前者词汇的多样化程度高于后者。TEC小说子库标准化类符/形符比为44.63(Olohan,2004:80),BNC标准化类符/形符比为41.20(李敏杰、朱薇,2012:178)。杜译本数据与英语译语语料库更为接近,詹译本则更接近英语源语语料库,差距均不超过1个单位。这表明詹译本虽用词丰富程度低于杜译本,但更符合英语原创小说的用词情况。

另一方面,杜译本平均词长为4.22,略大于詹译本的4.11,更接近TEC的平均词长4.36(Olohan,2004:80),可见其翻译文本特征较詹译本更为明显。常见英语文本以2至6个字母组成的单词居多(陈建生、高博,2011:39),杜译本中包含1至6个字母的单词词频低于詹译本,而7(含)字母以上的单词词频高于詹译本。这表明詹译本倾向于使用简单的词汇,而杜译本使用的词汇较为复杂。此外,杜译本的词汇密度大于詹译本,这说明杜译本中实词占比更大,文本承载的信息量大,译本阅读难度也相对较大。对两译本词长分布和词汇密度的考察结果可相互印证。

综上所述,用词的多样化及复杂程度或使杜译本的阅读难度大于詹译本。前者用词更为正式和书面化,而后者更为简单易读,且更接近英语源语文本的用词特点。下面举例来说明两译本在选词上的差异:

例1:

原文:开始的时候,家里有钱,当然是讲究的。(阿城,2016:36)

杜译:In the beginning, when the family had money, of course he couldaffordtobefinicky. (McDougall,2010:97)

詹译:At first the family was rich, so he couldhaveeverythingjustso. (Jenner,2005:82)

例2:

原文:对岸有人在拖长声音吼山歌,……大家都凝了神看。 (阿城,2016:43)

杜译:On the opposite bank someone wasbellowinga folksong, drawing out each note ... We gazed after him,transfixed. (McDougall,2010:106)

詹译:On the opposite bank someone wassinginga long-drawn-out folksong ... We all gazedinconcentration. (Jenner,2005:98)

以上两例中,詹译本将“讲究”译为“have everything”,“吼山歌”译为“sing a folksong”,“凝了神”是“in concentration”,这些词汇简单常见,使得译文流畅易读。杜译本选用“finicky”“bellow”“transfix”等词,显示出译本词汇的丰富和变化,书面化程度更高。

为作进一步验证,本文用香港大学英语语言中心提供的Vocabulary Profile将两译本词汇与英语中最常用的1000词表、次常用1000词表(1001-2000)、英语学术词表⑤(the Academic Word List)和大学学术词表⑥(the University Word List, Xue & Nation,1984)进行比较,得出如下数据:

表2 《棋王》两译本词频统计

上表显示,杜译本使用的最常用和次常用词表中的单词数量上总体少于詹译本,而对两学术词表和不属于任何词表中的(即更为冷门的)单词的使用多于詹译本。这说明杜译本用词更为正式和专业化,与前文结论相符。

除词汇层面的类符/形符比外,Olohan(2004:120)指出平均句长也可被视为译者风格的一般标记。表1显示,杜译本句子总数为1647,平均句长为13.39词;詹译本句子总数为1683,平均句长13.80词。两译本平均句长较为接近,詹译本数值略大。与BNC小说子库平均句长的15.6个单词及TEC小说字库平均句长的24.1个单词相比(Laviosa,1998:557),詹译本更接近英语源语文本,同时两译本皆与英语译语文本有明显差异。

《棋王》作为小说,其译本在叙述时多用“said”来报道人物话语。据笔者统计,杜译本和詹译本的高频实词列表中,“said”一词分别占第3位和第2位;杜译本中“said”报道小句总数为168句,詹译本中为207句。在“said”报道小句的使用上,杜译本有8句为倒装语序,占“said”报道小句总数的4.8%,其余则全部采用与原文一致的正序;詹译本中有30句为倒装,占“said”报道小句总数的14.5%。检索BNC小说子库,发现其“said”报道小句中使用倒装语序的占总数的18.9%,这与詹译本数据较为接近,与杜译本相差较大。这说明詹译本更多地遵循目的语报道小句的语序特点,而杜译本则受原文报道小句语序的影响较大。

综上所述,通过分析两译本语言形式参数,我们可以看出两位译者的翻译风格存在明显差异:杜译本词汇丰富,用词复杂且书面语特征明显,又更多地遵从原文“said”报道小句的语序特点,作为翻译作品的语言特色突出,阅读难度相对较大;詹译本用词简单,在词汇丰富度、平均句长、报道句表述等方面更接近英语源语文本的语言特点,更易于理解,且符合目的语读者的阅读习惯。

3.2 文化特色词的翻译

文化特色词是一种文化中特有的词和词组,指的是“反映某种文化现象、体现某种文化认识、折射某种生活方式的词语”(姚喜明,2010:53)。本文通过对小说内容的考察,将其中出现的文化特色词分为方言俗语和宗教哲学术语两类,首先对原文的文化特色词进行汇总,然后通过ParaConc检索对应的译文,揭示两位译者各自的翻译风格。

3.2.1 方言俗语的翻译

据危令敦(2005:xxxv)所言,“《棋王》原来另有版本,就是阿城的口头表演……当晚他讲的故事太精彩,事后大家都催促他把故事写下来……此即小说《棋王》之源起。”《棋王》的口语化特征明显,包含大量的方言俗语,内容涉及社会各阶层的人物和生活百态。这些方言俗语有的可从字面理解,如“一把鼻涕一把泪”和“摸包儿”等;有的则属于修辞用法,如“戳脊梁骨”和“怕江湖的不怕朝廷的”等,需结合语境探究其实际意义。下表展示了《棋王》中63处方言俗语的翻译情况:

表3 《棋王》两译本方言俗语处理情况统计

由表3可知,两译本对方言俗语主要采取了用英语习语翻译、直译、意译和省略未译四种处理方式。其中杜译本中直译法的使用频率最高,占方言俗语总数的一半以上,约为意译法的两倍;而詹译本中意译法的使用频率最高,其次为直译,二者占比仅相差6.4%,远小于杜译本直译与意译的比例差距。可见在翻译方言俗语时,詹译本对直译与意译两种方法的使用较为平均,而杜译本侧重于直译,这使文本表现的现实陌生化(什克洛夫斯基,1983:156,转引自张冰,2000:84),“拉大读者和作品的距离,增加了理解和感知的难度和时间,给读者以体味和感受的空间”(Brooker,1999:65,转引自陈琳,2010:14) 。例如:

例3:

原文:我说:“我只会马走日,象走田。” (阿城,2016:3)

杜译:“I only knowChargermovestwoupandoneacross,Ministermovestwoupandtwoacross—thatsortofstuff.” I said. (McDougall,2010:61)

詹译:“I only knowthemostbasicmoves.” I replied. (Jenner,2005:4)

例3中,杜博妮详细译出“马走日”和“象走田”的字面含义,目的语读者可以通过译文对中国象棋的基本走法有所了解,从而获得独特的文化体验。詹纳尔则采取意译的方式,舍弃原文中具体的文化信息,使译文更为易懂。

除直译较多外,杜博妮在翻译中对英语习语的使用也多于詹纳尔。将汉语方言俗语译为含义和用法类似的英语习语,能使目的语读者获得与原文读者相似的阅读感受,如:

例4:

原文:可他说:“哪儿的比赛也没用,你瞧这,这叫棋路?狗脑子。” (阿城,2016:3)

杜译:... but he said, “tournaments are a waste of time. Look at this; what sort of a play is that?Jackasses!” (McDougall,2010:73)

詹译:“No tournaments anywhere are any use,” he said. “Just look. What sort of chess strategies are these?Theidiots!” (Jenner,2005:32)

例4中,原文“狗脑子”的口语化特征明显。杜译本的“jackasses”亦属于英语口语中的粗俗语,由“公驴”演化而来,意为“蠢蛋”或“傻瓜”,与原文中“狗脑子”的风格相似。詹译本的“idiot”则正式程度稍高,传达的语言风格与原文的粗鄙感差异较大。

而当直译会对目的语读者的理解造成障碍时,杜博妮和詹纳尔都选择了通过意译调整原文的陌生元素,使之适应西方读者的认知习惯。例如:

例5:

原文:大家听了都很高兴,称赞脚卵路道粗。 (阿城,2016:44)

杜译:We are all very pleased to hear this and praised Tall Balls for hiscrudetactics. (McDougall,2010:107-108)

詹译:We were all very pleased to hear this and said that Legballs wasarealoperator. (Jenner,2005:102)

例5中的“路道粗”直译可能会给目的语读者带来理解上的困难。两位译者考虑到译文的可接受性,结合目的语文化语境创造相应的表达,以强调人物的手段和能力。

可以看出,在方言俗语的翻译上,詹译本重视译文的可接受性,有意识地淡化原文中的异域文化元素。杜译本则一方面以原文为中心,力求能使译文忠实地保留原文的文化神韵;另一方面并未牺牲译文的可接受性,尽量使用英语习语翻译汉语方言俗语,使目的语读者获得与原文读者相似的阅读感受。而当原文的文化信息可能对目的语读者构成阅读障碍时,杜博妮也会适当采用意译法,以使译文明白晓畅,易被理解和接受。

3.2.2 宗教哲学术语的翻译

《棋王》小说寓棋于道,棋道结合。行文中使用了部分宗教词汇和大量带有道家哲学色彩的短语和小句。下表列出了宗教哲学术语在两译本中的翻译情况:

表4 《棋王》两译本宗教哲学术语翻译情况统计

由上表可知,杜译本和詹译本对宗教哲学词汇均采用了音译的处理方法。对文化特色词进行音译能“充分体现中国特色、民族经济及文化自信,方便外国人通过了解汉语词语的内涵来理解中国”(张育泉,2008:30),也“有利于保留原语的神秘色彩和异国情调,译语受众可以获得更好的体会中国文化的特殊效果”(熊欣,2014:40)。两译本的区别在于,杜译本的音译依据1958年颁布的《汉语拼音方案》,使用汉语拼音来拼写中国文化特色词语;詹译本的音译则是在拉丁字母中找到相近的拼写形式。后者中“Taoist”“Zen”等词已被目的语读者接受和认可,收录于牛津辞典第2版和韦氏辞典第3版。比较而言,杜译本还原源语发音,异域特征更为明显;詹译本采用英语读者更为熟悉的表达,削弱了文化间的陌生感。

《棋王》小说主要用文言句法来表述带有道家哲学色彩的内容,尤其常用古汉语的四字结构。德国语言学家洪堡曾指出“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古典汉语具有一种惊人的高雅之美,这种美表现于它抛弃了一切无用的(语法)关系,以语言本身而不必凭借语法形式来充分表达纯粹的思想”(Humboldt,1989:146,转引自刘宓庆,2007:162)。因此如何处理古汉语古雅整饬、简洁凝练的风格,是翻译小说中道家哲学内容的关键。例如:

例6:

原文:太盛则折,太弱则泻。 (阿城,2016:15)

杜译:Too bold you breach , too weak you leak. (McDougall,2010:75)

詹译:Win too much and you will break, be too feeble and you will leak away. (Jenner,2005:34)

例6中杜译本弱化了译文的语法关系,两小句均由四个单词组成,简洁对仗;此外“bold”与“breach”押头韵、“weak”与“leak”押类韵,使译文具有节奏感。可见杜译本尝试在形式和音韵两个维度还原原文语言的审美特征。詹译本用两个“and”明示原文的因果关系,条理更为清晰,但抹去了原文言简意深的特点。在翻译中,杜博妮非常重视节奏感的再现,如将“(柔不是弱)是容,是收,是含”(阿城,2016:15),译为“it is taking in, gathering in, holding in”(McDougall,2010:75),相较詹译本的“it’s containing, drawing in, holding”(Jenner,2005:36),更生动地再现了原文的对称形式和余音袅袅的音韵特点。

综上所述,在宗教哲学内容的翻译上,杜译本不论在结构、韵律还是语言简洁程度上,都力图再现古汉语凝练整饬的审美特征,采用现代汉语拼音对宗教哲学词汇进行音译,展现出译者传播中国文化的翻译立场。詹译本则淡化了古汉语的独特风格,侧重削弱语言形式带给目的语读者的陌生感。

通过对两译本文化特色词翻译的考察,我们可以看出,杜译本偏向使用直译法,注重再现源语文化内容及其形式的美学风格;而当源语文化特色词可能对目的语读者的理解造成干扰时,也不排斥结合目的语文化语境对特色词进行意译。詹译本则结合意译、直译和音译三种译法,其共同的目的都是在译文中消解原文的异域文化元素。

4.0 翻译风格成因解析

通过对比两译本语言形式参数和文化特色词的翻译,我们不难看出:杜博妮在翻译中以原文为中心,用词复杂多样且书面化和专业化特征明显,尽量忠实再现源语的独特个性,这显示出译者传播中国文化的翻译立场。同时,译者能兼顾目的语读者的阅读习惯,努力调和原文的语言文化特征和译文的可接受性。詹纳尔则以译文为中心,在翻译中有意淡化源语的文化内容和语言特征,追求译文的可接受性。其译本在叙述方式、用词丰富度、平均词长和句长等方面更接近英语原创文本的特点,易于目的语读者的阅读与理解。

本文认为,造成两译本翻译风格不同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方面:

第一,译者对目的语读者群的定位不同。杜博妮主要面向英语世界“有志于了解中国文化的读者”(McDougall,2007:23),因此在翻译中更多地使用直译法,保留其中的文化信息,再现原作的风神气韵,满足读者获得外国语言文化体验的阅读需求。而詹译本“出版人的话”指出该译本旨在“促进中西方文化的交流”,面向的应是对文学价值之普世性有期待的大众读者。相比“译文的具体内容”,大众读者“更重视译文的可读性或风格”(同上)。因此,为照顾普通读者的思维习惯,詹纳尔对原文的文化内容多进行模糊性的意译,以降低译文的阅读难度。

第二,杜博妮受文学翻译“快乐原则”(the Pleasure Principle)的影响。杜博妮认为,文学翻译的首要目标是给读者带来阅读的乐趣,译者应重视不同读者的需求和快乐,根据译文面向的读者类型选择适当的翻译策略(McDougall,2007:26)。在“快乐原则”的具体实践中,杜博妮尤其强调要“信任读者”(Trust the Reader),即信任读者的阅读能力,避免随意对原文语言及内容加以修正。在她看来,文学读者习惯于作品中的陌生场景,能从字里行间获取意义;他们对异域文化抱有好奇心,敢于冒险,喜欢挑战新鲜事物,因此译者可以并且应该信任读者的阅读能力(McDougall,2007:26)。换言之,在不影响译文可接受性的情况下,译者应尽量避免填补原文的空白、空缺和未定点,即使在这些内容因干扰读者的理解而必须将其具体化时,译者也应注意具体化的程度。因此,出于对读者理解和判断能力的信任,杜博妮在翻译中主要采用直译法,对原文的文化内容和语言风格予以保留和再现,使目的语读者能领略到中国语言及文化的独特魅力。

第三,目的语社会文化语境的差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国际局势正处于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大阵营对峙的冷战时期,受美国“反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刘建飞,2002:13)的影响,西方世界整体对华持“遏制”与“制裁”(袁明,1998:48)的对抗态度。詹译本完成于1986年,彼时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实施不久,西方对中国缺乏有效的了解途径。在这种社会语境下,西方读者对中国文化的兴趣较为有限,因此在翻译中詹纳尔顺应英语源语文本的语言习惯和目的语读者的思维习惯,努力淡化原文语言文化的陌生感,以便更好地吸引读者。杜博妮修订版出版于2010年。与詹译本所处时代相比,当今时代“全球化使两种制度国家的共同利益增多,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相互渗透、交叉的倾向增强;多极化使意识形态也趋于多元化,这些冲淡了两种制度之间的对立”(刘建飞,2001:3)。中国与西方国家的联系日益紧密,意识形态外交不断趋于弱化。这种较为宽松的社会语境无疑为杜博妮译文里中国元素的保留提供了土壤。

5.0 结语

本文用语料库方法对小说《棋王》杜博妮译本和詹纳尔译本的翻译风格进行了对比分析。研究发现,两位译者的翻译风格有较大差异:杜博妮译本用词丰富多样,书面化和专业化特征明显;在保证阅读顺畅的同时,有意识地保留原文独特的中国元素,使读者获得新鲜的文化体验,也令该译本阅读的难度较大。詹纳尔译本用词简单,遵从目的语的叙事方式和语言习惯,更多地消解原文的特质成分,易于读者的阅读理解。两位译者翻译风格不同的主要原因一是目标读者群不同,二是与文学翻译“快乐原则”有关,三是受当时目的语社会文化语境的影响。

注释:

① 原文为英文,文中对外文文献的直接引用均系笔者自译。

② 杜博妮(Bonnie S. McDougall),澳大利亚汉学家,现当代知名中国文学评论家、翻译家和翻译理论家。主要译著包括《梦中道路:何其芳散文诗歌选》、北岛诗集《太阳城札记》《旧雪》《九月梦游者》、北岛小说集《波动》、阿城小说集《棋王·树王·孩子王》、王安忆《锦绣谷之恋》等,著有《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和《中国人的隐私观念》等。

③ 詹纳尔(W. J. F. Jenner),英国汉学家,1958至1962年间在牛津大学攻读中国历史与文化,1963至1965年间在中国外文出版社任专职译员,先后任教于英国利兹大学、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和英国东安格利亚大学。主要译著包括溥仪自传《我的前半生》、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吴承恩《西游记》等。

④ http://www.caes.hku.hk/vocabulary/profile.htm

⑤ Academic Word List(简称AWL),即英语学术词表。Averil Coxhead按照语料库标准建立学术英语语料库,该库约收录350万字符,分文、商、法、理工4个子库28个专业。在此基础上,Coxhead 选取词频超过100且至少在15个专业中出现10次以上的最常见的570个词目,编制成英语学术词汇表。具体见https://www.victoria.ac.nz/lals/resources/academicwordlist/sublists。

⑥ University Word List(简称UWL),即大学学术词表。由Xue和Nation于1984年编制,是英美大学普遍采用的学术词汇表。具体见http://webhome.auburn.edu/~nunnath/engl6240/wlistuni.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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