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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与时代的关系是什么?

2020-03-04段爱松宓月王彦明空灵部落

延河(下半月) 2020年2期

段爱松 马 累 路 亚 宓月 王彦明 柏 相 林 潇 空灵部落

写出时代意义貌似是每一个作家的责任,但如何理解“时代”?真正的“时代”是什么?如果有些人把“时代”理解为自我体内的宇宙,那我确信他们也努力的用文字具化了这个维度的“时代”;如果把“时代”理解为灵魂的密语或者鲜艳而如城市般丰富的虚无,那一些人也可以用文字建造里面的椅子、楼房或花园;如果把“时代”就理解为眼下的世界,那可以寄托悲悯与大爱于身边以及远方的万物。一切的定义都不是停滞的,定义由人而设,也该由人而重新洗濯填充。我们如果评价一个人的作品因“没有写出时代感”而成败笔,那便是否定了作品中其他维度的意义,也是否定了它其他维度的“时代”。而真正的时代一直在不断诞生!平行于世界在我们的无意识或有意识中诞生!我们总在完成着它,以我们无意识有意识的情感输出、认知输出以及思考输出,最终与时代共同糅合成时代或高于时代的完整肉身,为各类存在赋予专属的语言。

——主持人田凌云语

段爱松云南昆明晋宁人,中国作协会员,昆明文学院院长,《滇池》副主编。出版长篇小说《金缕曲》,诗集《巫辞》《弦上月光》《在漫长的旅途中》《天上元阳》,长篇纪实文学《云南有个郑家庄》等。

写作的多样性是写作本身发展的特性,然而,写作多样性背后的支撑,却是时代的丰富性和日趋复杂性。

没有哪一种写作能够脱离时代而存活,或多或少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沾染上时代的指纹,但是,那些立足当下、回溯历史、寓言未来的作品,它的时代性表达得会更为全面和充分,作品展示的人事内容和精神内涵也会更强大,这是每一位写作者努力追求的目标和境界。

当然,我们也可以看到很多伟大的作家,其所表达的时代性的深度和广度,往往能突破时间的樊笼,经久弥新,乃至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经典中的经典,比如莎士比亚的戏剧、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曹雪芹的《红楼梦》等,

无论从横向还是纵向比较,这些经典作家作品中散发的独特时代气息与光芒,又和作家本身的品性气质暗自交融,谁也说不清楚,作家与其作品之间的那条隐秘通道是靠什么打通的,也许可以说成是天赋、勤奋、机遇,但也不完全是,写作的命运和时代的命运一样,有时候看似板上钉钉,但更多时候却充满了变化与未知。

如何能真正触摸到一切时代中那根隐秘的琴弦,或许决定着是否才能触碰到另一根写作重大的神经,在那最关键的时刻,它似乎可以决定和创造写作的一切可能。

马 累原名张东,上世纪70年代生于山东淄博。曾获《人民文学》“青春中国”诗歌奖、红高粱诗歌奖等。参加第27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纸上的安静》《黄河记》等。

这是一个古老而没有定论的话题。作为一个肤浅而羞涩的诗歌写作者,我首先认同的是,那句老话至今仍是有效的:“取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类似于于坚那句著名的话:“像上帝一样思考,像市民一样生活。”

所以说,写作与时代应该是紧密相关的。但问题是,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去选择一个时代,而注定由时代来选择你或我。同时,每个人对自己想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时代都抱有太多太浪漫的幻想,不是认识,是幻想。基于幻想的不同,才产生了大相径庭的诅咒或赞美。

回到写作本身,借用德国艺术家约瑟夫·波依斯的说法,艺术(诗歌)既不是有闲阶级的剩余产物,也不是市井小民的通俗装饰,而是通过观念的升华和价值的雕塑来表达人类的精神价值和形上美感。说白了,写作者的作品应该是一种内在直观与精神直觉的外显行动。所以说,他必须深入他所处的时代,才能完成他的行动。

具体到一首诗,是否存在恒久的价值,也应该放在它与时代的关系中衡量与判断。诗歌并不是更为独特的艺术,它必须对生活有独特的发现,必须能够经得起生活的提炼。很多年以后,我们再去读当初的作品,我们读来仍然感动,仍然有清新的感觉,仍然会泪流满面,那么,我就会认为当初的写作洞穿了时代。

或许,我们所处的当下是一个加速度的时代。高速的更迭感、广大的碎片化、不变的原乡意识,个体挟裹其中,不免泥沙俱下。但这也正是写作者与这个时代的具体联系,其中必含人性的光辉。

路 亚上海师范大学毕业。诗歌见《诗刊》《诗歌月刊》等。获《西北军事文学》2015年度优秀诗歌奖。出版诗集《幸福的秘诀》《一阵风吹草动》。

狄更斯的话适用于每一个时代:“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诗人在此应何为?

在极端自我的年轻时代,我写:我不存在,世界便不存在。现在我知道,正好反之,世界不存在,时代也就不存在,我更不存在。世间万物都有联系,人类、植物、星辰同属这个时代。写作与时代也是休戚相关。脱离了时代的诗歌并不是脱离了低级趣味,而是脱离了赖以为生的土壤,是死的造作之诗。

在时代滚滚洪流的裹挟中,个人的爱恨情仇显得那么可笑,却又是表现时代特征的重要因素。尤其是敏感的诗人,应该走在时代的前列,引领民众。表现时代精神,既可以宏大宽阔,又可以幽微隐秘,更可以与众不同,比如用荒诞的方式写荒诞的故事,用温暖的笔触写温暖的时光。从自己生活的大城小镇入手,公园、电影院、学校、街道、河流,把笔触深深探入其中,写出时代脉搏跳动的节奏。

诗人也是常人,但理应比常人更清醒。而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自恋于自己空洞的语言,狭隘的爱,尤其是女诗人,只纠结于个人的情感,对身边极速变幻的现实世界置若罔闻,禁锢在方寸闺房之间,像裹着小脚的旧时代的女子那样裹足不前是苍白可悲的。这个时代提供了那么多可观的素材,远处人们的音容笑貌,近处邻居的生活百态……讴歌和批判是天平的两端,诗人有使命写出一个时代的失望之音,希望之声。

宓月浙江绍兴人,现居四川成都。《散文诗世界》杂志主编、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著有散文诗集《夜雨潇潇》《人在他乡》《明天的背后》,长篇小说《一江春水》,诗集《早春二月》,人物评传《大学之魂——中国工程院院士、四川大学校长谢和平》等。

这是一个全民写作时代。手机、电脑、互联网等科技成果和多元化的传播渠道,前所未有地释放了人们的写作热情,拉近了写作与时代的亲密关系。作家与写手、作家创作与大众表达、严肃文学与娱乐文章、作者与读者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对时代的热爱和对文学的尊重,是作家的基本素养。作家写作时可以天马行空,穿越过去未来,但是,作家的思想观念、表现形式、艺术手段,或多或少都会被他所处的时代所影响,同时,作家和作品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时代。时代是写作的原点,作家无法脱离的现实。作品可以超越时代,作家却不是超人。只要作家还活着,就离不开时代。任何作家、任何写作,都充满了时代烙印。古人说,“合为时而著”“合为事而作”。索尔尼琴说,一个真正的作家,就是社会的一个政府。写作不是时代的强加,而是作家对时代的主动回应。作家没有对时代见微知者的洞悉,就无法深刻;没有与时代水乳交融,就会踏虚悬置。文学不是时代的创可贴,作家也不是粉刷工。写作与时代的最佳关系,是情人关系。生活中与时代浓情蜜意,写作时与时代保持一定距离和独立。太亲近,容易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太疏远,则会虚无玄幻面目不清。文学的多维度可以弥补时代的局限和平面,时代的宽容大度维护着作家和文学的尊严。

王彦明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现居天津,教书、写作。

写作是一个吸纳与吐出的过程,像河蚌孕珠,在泥沙、海水以及种种危机环伺的环境中,我们向世界捧出一颗温热的心。这颗心高傲而峭拔,仿佛君临天下,洞悉世间的隐疾;又仿佛坐在云端,引领着众人的目光飞向高远之处。

这种初始经验,来自于阅读体验带来的某种膨胀的认知。而进入到写作的内部,又如何呢?

在呈现时代镜像的时候,写作的视角一直在调整,我们的认知似乎清晰,又难免模糊。——“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即使稍有跳脱,成为偶然的“局外人”,在历史的向度上,还是经常陷入现实的漩涡。这也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能够在写作中改变“世界”(哪怕仅仅是自我的空间),就是一种难得的跳跃。马孔多百年兴衰是南美世界和人类命运的缩影,而大观园的种种也仿佛是我们的理想与现实的胶着角力,堂吉诃德和西西弗斯身上都是你我的荒诞……我们的写作在确认与犹疑之间迂回向前。

积极一点说,写作确实在暗中以微弱之力推动着时代的进程,就如同确信蝴蝶效应会带来巨大的海啸,会改变天气和命运。持有这份复杂的心境,主要源于我们对人心的信任,对时代演进缓慢过程的有效感知,以及对写作意义的确信。而我悲观的感觉,正好说明写作在现实之中的尴尬处境,同时也在证实着时代自身包蕴的巨大复杂性。

柏 相宝鸡市职工文联作协副主席,宝鸡文理学院陕西文学研究所特聘研究员,2019-2020年《作品》杂志特邀评论家。

时代是作家的土壤,作家是时代的清洁工。时代会借由诸多介质来影响作家,作家也影响时代,但真正的作家,绝不会通过大众传媒来影响他所处的时代。在这个技术语境对精神语境愈来愈有优越感的时代,在这个物质欲极容易挤压价值观的时代,在这个农耕修辞或者说以农耕文化为其言说背景的写作与大多数有精神追求的人的阅读预期落差越来越大的时代,我们的作家如何在这块已经脱胎换骨了的似新也旧的广袤星球分疆裂土,确实也面临着一系列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新问题。在我个人有限的阅读视距之内,刻舟求剑,对!就是刻舟求剑,还有“复制粘贴”,这是当前许多作家与作品的新常态。除了刻舟求剑,还有掩耳盗铃,或者指鹿为马、叶公好龙与揠苗助长式的滑稽。作家最主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在价值界限与精神层次上一直不间断地回复或者回应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如果说,生活是撞钟的木桩,时代是被不断撞击的钟,而作家,或者说作家的作品,应该就是那口时代之钟被撞发出来的声音。可惜这样的声音太少了,也太小了。在我个人的眼里,时代是茧,作家是蛹,能破茧成蝶的蛹,才是那个时代真正的文学大师。在我个人的眼里,中国文学在世界范围内还没有获得主体地位的主要原因,不是方法问题,也不是知识问题,而是许多作家对自己所一直生活的大地上所发生的一切物事的认识问题。作家不是学者,不是任何一种哲学或者学术思想的文字图解师;作家也不是政治家,更不是社会活动家。作家绝对不能把自己等同为一般意义上的老百姓。作家不是时代小丑,靠取悦时代活命。作家就是作家,靠作品立身,靠作品说话。作家也从不埋怨时代,只默默地从时代之中不断地汲取他所需要的营养。真正的作家,就像污池里的一株莲,不感恩污池,亦不腹诽、憎恨或者诅咒。

林 潇本名马谦涵,笔名林潇,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作品》《青年文摘》等,已出版作品集《不如撸猫去》《总有一个人,陪你走过无声黑夜》等。

如果将作品比喻成树木,那么写作该是培育树苗的过程,而时代则是根植树木的土壤。

树苗能否长成参天巨树,与土壤密不可分。脱离于土壤的树苗,哪怕乍看繁花似锦,也注定很快会枯萎。

事实上,这一认知自古以来便不缺乏拥趸者,比如传统的儒家理论就特别重视文艺与时代的关系,认为作品可以反映时代,从侧面说明写作应该有其鲜明的时代属性。新乐府运动的发起者白居易更是直白,他曾在《与元九书》中提出过“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这一论点,认为写作理应服务于时代。

对此,南北朝时期的刘勰的观点更全面些,他认为写作和时代是相互影响的关系。首先,写作受时代影响。比如,唐尧虞舜之时政治清明,故其时诗歌“心乐而声泰”。东周平王衰微,《黍离》之诗乃悲叹哀伤;其次,写作也能反作用于时代。比如汉武重文,故其时“应对固无方,篇章亦不厦,遗风余采,莫与比盛”。曹氏父子优遇文士,故其时“俊才云蒸”。

自古以来,好作品都不是凭空造出的空中楼阁,《红楼梦》除了在文学领域的巨大价值外也作为研究清朝贵族生活才能永垂不朽,鲁迅的作品则是因为反映当时代人的一些弊端才能发人深省。从这个层面上来讲,也只有结合当下,才能写作真正地发人深省的好作品,给文字注入长久的生命力。

因此,我认为写作应该紧扣时代,立足当下,反映社会,记录生活。

空灵部落本名杨华,四川省作协会员,出版同仁诗文合集三部。在《星星》《诗选刊》《绿风》等纸刊和新媒体发表作品。现居四川自贡。

“切入当下,诗人在场”这是诗人的历史使命。写作是诗人的灵魂轨迹,她只有在时代的轨道上奔驰才可能安全抵达她的车站而回家。

如果写作是农耕,那么时代便是吾乡辽阔的土地;如果写作是鲜活的鲤鱼,那么时代便是浩浩荡荡的万里江河。

诗人百岁,诗可万岁。因而这百岁春秋的诗人担负了载道万年的春秋笔墨和生命之重。

当时代如一面立地而起的墙,写作就不是在墙上搞粉饰,而是艰难攀爬的藤蔓,让每一片叶子都面向阳光和天穹。她的绿,她的紫色浆果,让千里之遥的候鸟都能看见。

时代都是由每一个光鲜的切面组成,而写作则是一把观点鲜明的刀,刀刃不到就无法进入时代的内部。

写作是在时代的草坪上席地而坐。作者的话语从草地上生长。时代可以承接其苦难和疼痛,为写作者提供阳光雨露。时代包容一切,包括写作的美丽的错误。

时代是图书馆,过往的历史由写作记载。时代仍富有储藏的空间,给写作留下了宝贵的时间。

时代是公平的,它善待每一个写作者。写作者因写作而存在,成为独特的文化符号,让后来者望眼所见前行的路标;时代因写作而百花齐放,让后来者闻香识得小径分岔的花园。

如果你是时代,作者就要用写作来报答相遇之恩;如果你是写作,时代就会给予你广阔而灿烂的前景。我们有幸进入了新时代,国富民安,每一个写作者都是新时代的见证人、书记员和传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