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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陶渊明对旧题材咏史诗的再创作
——以二疏、三良和荆轲题材为例

2020-03-03张丹阳

六盘水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咏史诗咏史陶诗

张丹阳

(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陕西咸阳712082)

班固作《咏史》一首,开以诗写史之先河,既丰富了诗歌文体的题材,又拓展了历史的书写方式。咏史诗作为一种重要诗歌形式,不仅仅是就史论史,更多的是诗人借客观历史抒发其内心的主观情志。陶渊明田园诗恬静优美,于文学史上自成一派,但其咏史咏怀之诗亦有佳作。陶渊明咏史诗按题材可分为旧题新作咏史诗和新题咏史诗两类,其有代表性的《咏荆轲》、《咏二疏》和《咏三良》均是对旧题材的再创作。本文针对陶渊明所作三首旧题咏史诗进行分析,探究陶渊明对旧题咏史诗的具体发挥,体会陶诗的独特风格和艺术价值。

一、表现方式的超越与开拓

陶渊明利用旧历史题材进行诗歌创作,其“新”首先体现于表现方式的新颖。通过变换叙述的视角,改变前人诗歌对题材的书写方式,从而使新作具有明显的个性化色彩。这一特点,在陶渊明咏史诗中于二疏和三良题材的创作过程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二疏即疏广、疏受叔侄二人,二人于宣帝朝时任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在汉元帝少时共同教授其《论语》《孝经》等儒家经典。二人奉功遂身退之道,在官至二千石的高位之时,毅然辞官归隐,为后世广泛颂扬。以诗写二疏之事,西晋太康之时张协已有所为之,其《咏史》一首便是对二疏的赞咏。

昔在西京时,朝野多欢娱。蔼蔼东都门,群公祖二疏。朱轩曜金城,供帐临长衢。达人知止足,遗荣忽如无。抽簪解朝衣,散发归海隅。行人为陨涕,贤哉此大夫。挥金乐当年,岁暮不留储。顾谓四座宾,多财为累愚。清风激万代,名与天壤俱。咄此蝉冕客,君绅宜见书。[1]744

张协依《汉书》所述,将二人功成辞官、都门饯别、挥金宴饮、故老问金之事全部写于诗中。张诗中采用了先叙后议的方式,先交代二疏的主要事迹,在诗的结尾处表达自己对二人的赞颂与褒扬。诗的开始讲都门饯别之事,却把交代原因的“达人知止足,遗荣忽如无。抽簪解朝衣,散发归海隅”四句置于诗中,这种写法并不符合正常的逻辑顺序,应先于诗首交代二疏辞官之因,再述送别返乡之事。总体上看,张诗述二疏之事较为完整,但诗句的内部联系较为离散,不够紧实。张协将都门饯别作为书写重点,意图通过详写送别来彰显对二疏的颂扬之情。

陶渊明以《咏二疏》为题,相较于《咏史》要更为明确和直接。《咏二疏》与《咏三良》、《咏荆轲》的具体创作时间不详,但大致可推断为于彭泽令辞官归乡之后所作。诗云:

大象转四时,功成者自去。借问衰周来,几人得其趣?游目汉廷中,二疏复此举。高啸返旧居,长揖储君傅。饯送倾皇朝,华轩盈道路。离别情所悲,余荣何足顾!事胜感行人,贤哉岂常誉!厌厌阎里欢,所营非近务。促席延故老,挥觞道平素。问金终寄心,清言晓未悟。放意乐余年,遑恤身后虑!谁云其人亡,久而道弥著。[1]373

陶诗与张协之诗在内容上近乎相同,基本将班固于《汉书》所述二人的主要事迹纳入诗中,但从诗歌的具体表现上,陶诗更为出彩。张协采用先叙后议的方式展开叙述,陶渊明则选取了夹叙夹议的手法来表达。诗首言功成身退乃是一种天道规律,并向上追溯自周代以来千年的历史,引出二疏知止求退之事;次叙二人辞官与都门饯别的具体情形,用四句感叹之语把对二疏的颂扬生发到一个新高度;再叙辞官归家之后宴饮乡老和晓谕问金之事;诗末用“历久弥著”来称颂二疏的德操。陶渊明以叙议结合的方式完整记述了二疏之事,其叙事结构较张诗要更为紧致和有序。陶诗叙二疏故事,以地点作为划分的依据,以时间先后作为讲述顺序,因此其诗中具体呈现为京城与乡中两大部分。以地点结合时间串联事件,是陶诗在结构上的突破与超越之处,逻辑结构上也更合理有序。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是对陶诗语言最贴切的评价[2]10,正是因其平淡、自然的语言风格才使陶渊明能够独立于魏晋诗坛,于文学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淡然的语言风格不只是体现在陶渊明的田园诗作中,咏史咏怀诗亦然。同咏二疏,陶诗语言较张诗显得自然而不重修饰。张协详写二疏都门饯别,诗中用了“蔼蔼”“群公”“朱轩”“金城”“供帐”“长衢”等诸多意象来铺排送别场面,尽显太康时期的繁缛诗风;而陶渊明则对饯别场面一笔带过,只用了“倾”和“盈”两个字,便把饯别时的热闹场面勾勒了出来。写二疏,张诗重叙轻议,张协运用大量的辞藻和修辞力图于诗中再现二疏故事;陶诗叙议兼具,叙事上用其独特的淡然语言讲述历史,议论中亦发真情对历史评说。

监督权是地方人大及其常委会的一项重要权利,监督权行使得充分与否直接影响到人大工作的整体效果。如何行使监督权、增强监督实效是摆在各级人大面前的一项重要课题。笔者认为,人大监督工作要着力在增强“三性”上下功夫。

建安时期,曹植、王粲和阮瑀作咏史诗曾表达他们对三良殉葬之事的看法。但因曹植三人生活于同一时期,故三人咏三良之诗较为相似。

自古无殉死,达人所共知。秦穆杀三良,惜哉空尔为!结发事明君,受恩良不訾。临没要之死,焉得不相随?妻子当门泣,兄弟哭路垂。临穴呼苍天,涕下如绠縻!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同知埋身剧,心亦有所施。生为百夫雄,死为壮士规。黄鸟作悲诗,至今声不亏。——王粲[3]274

功名不可为,忠义我所安。秦穆先下世,三臣皆自残。生时等荣乐,既没同忧患。谁言捐躯易?杀身诚独难。揽涕登君墓,临穴仰天叹!长夜何冥冥?一往不复还。黄鸟为悲鸣,哀哉伤肺肝。——曹植[1]455

误哉秦穆公,身没从三良。忠臣不违命,随躯就死亡。低头窥圹户,仰视日月光。谁谓此可处?恩义不可忘。路人为流涕,黄鸟鸣高桑。——阮瑀[3]440

王粲以夹叙夹议的方式讲述了三良之事,借助想象描摹了三良自身及其家人面对殉葬时的行为和心理状态,诗中指责了秦穆公命人陪葬的残暴行径,王诗在情感上是较为激烈的,诗中明确表达了对秦穆公的愤恨和对三良的惋惜。与王粲抨击秦穆公相比,曹诗主要围绕歌咏三良,赞颂三良忠义品质而进行。王诗侧重抨击活人陪葬的荒谬历史,曹诗则聚焦于颂扬三良的品质和精神,二诗的侧重点不同。阮瑀之诗在三首中最为简短,但其结构与王粲和曹植诗相同,都是三层的形式。阮诗较王诗与曹诗在情感上显得平淡而不激烈,以陈述口吻描述了三良故事,而并不过多涉及个人感情,故此诗的艺术成就不如前两首。

弹冠乘通津,但惧时我遗。服勤尽岁月,常恐功愈微。忠情谬获露,遂为君所私。出则陪文舆,人必侍丹帷。箴规响已从,计议初无亏。一朝长逝后,愿言同此归。厚恩固难忘,君命安可违!临穴罔惟疑,投义志攸希。荆棘笼高坟,黄鸟声正悲。良人不可赎,泫然沾我衣。[4]376

陶诗在诗首和诗尾各用了一个“我”字,但两个“我”却是不同身份。诗首之“我”指三良,陶渊明以“我”代入诗歌,从而化身三良,用第一视角书写三良从谋求入仕、得遇明主、勤心奉君到尽节殉身的全部过程;诗尾之“我”是陶渊明的自指,由三良回归自我,抒发被三良的忠义举动所打动的同情与哀怨。相比建安之诗,陶诗在叙述视角上选择了第一视角的主动讲述方式,这样的表现形式既便于对三良形象的塑造,也利于读者加深对三良的理解。建安诗歌在叙述视角上还是以第三人称视角进行,用议论性语言表达诗人的理解与情感,虽有一定的将自我代入三良形象的尝试,但其艺术表现上较陶诗还是相差不少。陶渊明拟将个人比作三良,用一种近乎“我手写我口”的形式表达三良内心感受,但他又不完全将自己注入三良形象,通过身份的自由切换又灵动传神地把诗人对这一历史的看法抒发出来。从诗中所塑造的三良形象来看,陶诗中的形象不同于建安时的三首诗。无论是王粲、曹植还是阮瑀,三良形象虽都属忠义,但从“临穴呼苍天”“临穴仰天叹”等具体表现来看,他们诗中的三良在面对殉葬是一种被动地接受,是带有勉强和无奈等心理状态的,这与《黄鸟》所言“惴惴其慄”相一致;而陶诗塑造的三良形象面对殉葬之事表现为主动的心理,“罔惟疑”则是带有一种为君坦然殉节的尽忠心理。面对殉葬,陶诗三良的坦然心态相比建安三良的被动无奈,读者心中建立的三良形象在陶诗中要比建安三诗中更为高大。

二、强调叙事的完整性

陶渊明咏史诗在对旧题材进行重新创作过程中,除了在表现方式上进行变换外,在诗中尽可能全面展现历史事件也是其重点追求的。通过罗列意象、锤炼语言甚至展开想象等多种手段来丰富事件并将其完整地呈现于诗中。

荆轲之事入诗,最早见于王粲和阮瑀的咏史作品中:

荆轲为燕使,送者盈水滨。缟素易水上,涕泣不可挥。——王粲[3]274

燕丹善勇士,荆轲为上宾。图尽擢匕首,长驱西入秦。素车驾白马,相送易水津。渐离击筑歌,悲声感路人。举坐同咨嗟,叹气若青云。——阮瑀[3]440

王粲和阮瑀二人今存咏史诗均为两首,且题材相同,一首为三良,一首为荆轲,二人的咏史诗或为当时宴饮唱和之作。王粲咏荆轲之诗只有四句,与其咏三良之作在篇幅上相去甚远,故此诗疑为残篇。王、阮二人写荆轲之诗较为简单,王粲只写了易水送别,阮瑀写了燕丹养士和易水送别两事。王诗中写送别的四句,主要从场面、服饰和动作三方面进行,通过描摹易水边送者之多,身着缟素和众人泪流不止来展现送别时的伤感场景,借此凸显荆轲无畏的英雄精神。阮诗重点在送别,抓住素车和白马等具体之物和渐离击柱、荆轲和歌等具体事件把送别场面做了描摹,其诗较王诗在情场景描摹上要更加细致。

朱熹评说《咏荆轲》是陶渊明露出豪放本相的作品[5]283,该诗打破了陶一贯的平淡诗风,亦因其独特的艺术成就,历来被诗歌选家和评论家所重视。《咏荆轲》作为陶渊明咏史诗中篇幅最长且艺术成就最高的一首,令陶诗于咏史诗中亦能占据一席之地。陶渊明在综合历史记载和前人咏荆轲诗歌的基础上,对荆轲之事进行了重新演绎: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其人虽已没,千载有馀情。[4]381

陶诗篇幅之长取决于其内容的丰富性,相比于阮瑀的燕丹养士、易水送别和左思的燕市畅饮,陶渊明将史书所记荆轲从燕丹招募至最后刺秦不成的全过程做了记述,因此这首诗可分成燕丹获荆卿、送别易水滨和殿上刺秦王三部分。陶渊明咏史诗始终强调对史事记述的完整性,即使如三良那种材料较少的题材,他也会尽最大可能实现叙事完整,这是陶渊明咏史诗中的一大特点。陶诗较其他诗作在叙事上更为具体,如阮瑀诗写荆轲至燕,只用了两句,而陶渊明则详细地写出了荆轲到燕国的原因:太子丹欲报秦仇,故招贤纳士,荆轲闻此而赴燕。阮诗高度的概括显得简要而不明,陶诗虽文字稍多但细而不烦。易水送别是阮诗和陶诗都重点描写的部分,阮瑀用了六句,而陶渊明用了十六句,阮瑀只写了白马素车和渐离击柱,陶渊明则在此基础上做了尽情地发挥。陶诗中此部分涉及大量诗歌意象和人物,意象如素骥、广陌、雄发、危冠、长缨、哀风、寒波、商音、羽调等,人物主要有荆轲、高渐离、宋意、燕丹。陶渊明用丰富的意象和众多的人物,再现了送别时哀风呼啸、易水寒波涌起,渐离击柱、宋意和歌,太子丹为荆轲斟酒践行的场面,营造了紧张肃穆的外部环境,刻画出了荆轲雄发冲冠、猛气尽露的外貌形态,展现出荆轲英勇旷达的英雄形象。司马迁在《刺客列传》当中写易水送别一段仅用了94字,语言精练而传神,陶诗在这一部分中有多句是对《史记》的改写,如将荆轲和高渐离所唱之词,改写成对环境的描写,由原来从荆轲口中表现悲壮的直接描写,变成了外部环境对气氛的侧面烘托。这种改写既符合诗歌文体本身的需要,也显示出陶渊明运用材料的高超技法。“凌厉”和“逶迤”两句对仗工整,是陶渊明就荆轲自燕赴秦路途险远艰难的想象,也是陶由易水送别转述秦庭刺王的过渡句,清人陈祚明谓此二句用了乐府诗的排宕法[5]284。因荆轲刺秦未成,惨遭屠戮,故刺秦部分着墨不多,被陶渊明一笔带过。此诗近乎是对《荆轲传》的概写,传中之事于诗中几乎全部呈现,具体时间也详略得当,笔墨分配恰当,叙述紧密细致,毫无容散之感,均体现了陶渊明对历史的独到见解和其化用材料布局谋篇的技艺。

荆轲之事在《战国策》和《史记》中有详细的记载,故陶渊明可以依据史书在诗体格式中进行演绎。但像三良这一类文献记载极少的材料,在诗歌创作上不能够凭借文献记录而进行再创作,诗人只能借助想象来丰富材料,构筑个人历史观念。三良之事见于《左传》和《史记·秦本纪》之中,两者均记述了三人与其他一百七十多人为秦穆公之死而殉葬,惨遭活埋,秦地人民得知这种惨绝人寰的行径后,作《黄鸟》诗对此事进行批驳,故除了《左传》、《史记》和《黄鸟》外无其他材料对这一历史事件进行补充。陶渊明《咏三良》的突破之处就在于其抓住了前人述说三良的空白,充分发挥想象还原秦穆公生前三良出奉车、入侍寝,规劝谏言等君臣交往的情形。这样的记史方式,一方面丰富了三良故事,弥补了史书记载的不足,也保证了叙事的完整性;另一方面,通过想象描绘君臣交往的具体情形,展现情深义重的君臣关系,能够为其塑造坦然面对殉葬的三良新形象提供有力的材料支撑。

三、咏史之中亦有抒怀

陶渊明咏史诗受“左思风力”影响,从而在歌咏历史人物、评判历史事件的同时又注意个人品质和理想精神的抒发,咏史诗也因此成了陶渊明进行自我印象投射的重要方式,在咏史的同时抒发己怀、寄托自我。

左思亦有一首写荆轲之诗,但左诗不写刺秦反从燕市酣饮的小事作诗歌咏,反而依据《史记·刺客列传》所记:“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於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於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6]2515对荆轲的人格精神进行了吟咏,此诗对陶渊明《咏荆轲》的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左思巧妙地将个人情感借荆轲体现出来,荆轲旁若无人的举动,展现了他身上不卑不亢、放达不羁的个性,而这也是左思的内心追求。左思将自己的内心情感,投注于荆轲身上,在塑造和凸显荆轲形象的同时,使主观意志与荆轲的客观情感进行融合,主客合二为一,创造出一种既属荆轲又带有左思风格的人物性格特征,这样的写法极大影响了陶渊明的咏史诗创作。陶渊明《咏荆轲》充分吸取了左思咏史的特点,将个人主观情感注入于史事之中,诗中如“君子死知己”“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等句,既是史书所记的荆轲客观所为,也是陶渊明的主观认知和理想追求,陶渊明融情入史彰显了其向往的士为知己者死的英雄主义精神。

二疏辞官之事多为后世有志之士所推崇和称颂,张协《咏史》诗的最后两句“咄此蝉冕客,君绅宜见书”就带有较为明显的指向性,张协似乎有意要以一种强于劝诫的口吻,劝说观诗之士要向二疏一样“知止足”,张诗劝言达官显宦的指向性是其作《咏史》的目的所在。不同于张协作诗劝言,陶渊明作《咏二疏》更多侧重于自我层面的表达,该诗不是陶渊明唯一提及二疏的作品,《杂诗》其六中“倾家时作乐,竟此岁月驰。有子不留金,何用身后置”[4]343即是对二疏畅意挥金、不虑后事之举的赞辞,可见陶渊明对二疏是相当推崇的。陶渊明视二疏为两汉四百余年中仅有的功成身退的智者,甚至上溯到东周时代,都足称典范。陶渊明吟咏二疏,将其视为知己与楷模,盖与自身辞官归隐田园的经历有直接联系。陶诗咏二疏则是自我表达和抒志放怀的需要,歌咏二疏是陶渊明的一种托古自况之举,借古人之事表达自己不慕余荣、乐天安命之志。从陶渊明其他诗文当中所展现出的及时行乐、不恋后世的洒脱态度,亦与二疏归乡后挥金之事相合,《杂诗》其六中体现的教育理念也反映出他对二疏的继承。表面上看是陶对二疏的歌咏,实际上他也将一部分自我形象借二疏之体做了呈现。陶渊明所咏赞的对象是其带着个人审美标准在历史人物画廊中认真筛选之后的结果,这些人物往往被陶渊明当成“知己”,而知己则必有其相似性与共通点。

陶渊明咏史诗在能够完整将历史事件概括入诗的基础上,又能将诗人的自我代入诗中,在评述历史的同时,亦把个人的主观思想通过客观的历史加以展现。陶诗不仅完美地做到了情感上的主客平衡,更把主客观情感融为一体,使得诗歌在情感上充沛激昂、丰富有力。借古人古事进行自况,表达自我内心蕴含的精神境界与理想人格。

四、结语

二疏、三良和荆轲题材入诗均非始于陶渊明,但陶渊明对这三个题材的再创作相比于前代作品,都有着极大的超越。陶渊明在对史事材料的选择,追求叙事结构的完整性,强调叙事逻辑的有序性,以及语言的精炼和准确等众多方面较前代有了发展,也对后世咏史诗创作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陶渊明对同题材咏史诗的新演绎,体现了其诗歌创作的艺术魅力和个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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