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治疗抑郁症的临床思路与方法研究进展

黎彦红 王亚军

甘肃中药医大学，甘肃 兰州730000

抑郁症又称抑郁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特征，患者常表现出心境低落、思维迟缓、意志活动减退、认知功能损害等特点［1］。由于现代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和激烈的竞争，抑郁症的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中国的自杀行为中40%～70%与抑郁症有关［2］。抑郁症的发病机制目前尚未完全明确，可能的发病机制主要有神经递质及其受体学说、神经内分泌学说、炎症细胞因子学说、海马神经元再生障碍学说等。针刺治疗可以通过调节患者的神经递质、神经内分泌、炎症细胞因子、神经营养因子、信号传导通路等，实现对抑郁症多种发病机制的广泛调节。针刺作为一种有效的治疗手段，已成为世界卫生组织（WHO）推荐治疗抑郁症的方法之一［3］。因此，本文重点从针刺治疗抑郁症的临床思路与治疗方法进行综述。

1 临床思路

1.1 健脾疏肝 中医理论认为，肝为刚脏，主疏泄，喜条达而恶抑郁，故精神情志类疾病与肝主疏泻的关系尤为密切。《素问·五运行大论》云：“气有余，则制己所胜，而侮其所不胜”。根据五行生克规律，肝气郁结日久，必然会克制脾土，引发患者胃肠道症状。在中医未病先防思想的指导下，又有“见肝之病，知肝传脾”之说，因此采用健脾疏肝法针刺治疗抑郁症，往往可以取得很好的疗效。高庆华等［4］以“健脾疏肝”法为治则，治疗肝郁脾虚型抑郁症患者，结果发现患者的汉密尔顿抑郁量表（HAMD）总分降低，血清细胞因子的高表达水平明显下调。

1.2 调神疏肝 心主神志，脑为元神之府，肝主疏泄，舒畅情志，郁症的发生与心、脑、肝三脏的关系尤为密切，因此可以采用调神疏肝法治疗。“心藏神”，主宰人体的精神、意识、思维及情感活动，心为藏神之脏，故情志所伤，首伤心神，然后根据五脏主五志的关系，次及相应脏腑。中医学认为，肝主疏泄，调畅气机。心主神志，为五脏六腑之大主。在五行生克理论中，肝与心为母子关系，相互为用，肝主疏泄功能正常，则心神内守，母子和谐，疾病不生。杜元灏等［5］提出了“脑神失养、肝失疏泻”的郁症病机，确立了调神疏肝法治疗郁症的临床思路。抑郁症的发生与心、脑、肝的关系尤为密切，蔡骏逸等［6］采用调神疏肝法针刺结合SSRI类药物治疗抑郁症肝气郁结证或忧郁伤神证，能够提高临床治愈率，改善抑郁症状，并且减少了药物的副反应，是一种安全有效的治疗手段，疗效显著。

1.3 通督启神“通督启神”法是李志刚教授独创的针刺方法，本法以“督脉-脑”系统作为物质基础，通过“通督”的方法达到“启神”的目的，主要应用于与“脑”相关的如抑郁症、阿尔兹海默症等精神情志类疾病，以百会、印堂、人中三穴为主穴，根据临床实际情况随症加减［7］。罗伯托·刚萨雷等［8］电针百会和印堂穴后患者的抑郁程度明显改善。徐世芬等［9］针刺百会、印堂治疗抑郁症取得了显著的临床疗效。刘汉平等［10］以人中穴为主采用快速提插手法治疗抑郁性神经症取得较好的临床疗效。可见百会、印堂、人中三穴治疗抑郁症可以取得显著临床疗效。

1.4 醒脑开窍“醒脑开窍针法”是石学敏院士于1972年创立的以治疗中风病为主的针刺方法，经过多年的临床应用发现，本法不仅限于中风病的治疗，在治疗抑郁症方面也有显著疗效［11］。顾淑英等［12］用醒脑开窍针法治疗抑郁症，发现疗效好复发率低，尤其是远期疗效优于抗抑郁西药。米建平等［13］采用醒脑开窍针法治疗卒中后抑郁发现本法既可缓解情绪低落的主症，同时能改善其相关伴随躯体症状。

1.5 头穴丛刺 头穴丛刺集针刺、大脑皮质解剖功能分区、传统腧穴定位于一体的一种针灸疗法。郭颖等［14］选取“于氏头针七区法”中额区分区，即神庭透囟会、与其平行的双侧曲差和本神向上透刺，发现头穴丛刺对抑郁症的治疗具有较好的临床效果。孔小红［15］采用头穴丛刺结合音乐疗法治疗抑郁症取得确切疗效。郑祖艳等［16］发现，头穴丛刺疗法可以纠正慢性应激刺激模型大鼠行为学改变，抑制慢性应激刺激模型大鼠下丘脑CRF的表达，提示头穴丛刺抗抑郁作用可能与干预调整因长期慢性应激刺激造成的CRF增高有关。

1.6 十三鬼穴“十三鬼穴”首见于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是治疗癫狂痫等精神疾患的经验效穴，鬼穴可调整机体阴阳平衡，调畅情志，治疗抑郁症疗效显著［17］。马天［18］认为针刺十三鬼穴对抑郁症认知功能障碍患者有显著的治疗效果，可以改善患者生活质量。

2 治疗方法

2.1 单纯针刺疗法 在整体观念、辨证论治思想的指导下，单纯使用针刺治疗抑郁症取得了良好的临床疗效。如陈昱成［19］针刺肝肾经特定穴结合头针三神穴即大敦、蠡沟、太冲、涌泉、大钟、太溪、本神、神庭、四神聪治疗中风后抑郁症，结果发现患者的抑郁程度和再度中风的复发率均明显降低。徐娇等［20］用通督调神针刺法治疗抑郁症取得显著疗效，治疗后患者HAMD积分及症候积分明显降低。

2.2 针刺联合其他疗法

2.2.1 针药结合疗法。（1）针刺结合中药。抗抑郁西药存在使人困倦、便秘、恶心、呕吐、口干等诸多副作用，故患者的依存性较差［21］。而针刺结合中药治疗抑郁症，在改善患者病情的同时，能够实现对机体的整体调节，临床疗效显著。如尹宏［22］使用补中益气汤加减配合针刺夹脊穴治疗抑郁症取得了良好的临床疗效，患者各类情绪评分明显改善，整体生活质量提高。（2）针刺结合西药。隋雨荧等［23］通过收集近年来针刺结合抗抑郁西药治疗抑郁症的文献资料，发现针刺结合西药有效率高，远期疗效好，并且针刺结合西药可以降低抗抑郁药物的不良反应发生率。但此领域的研究尚存在不足，需要进一步探究。

2.2.2 针刺结合心理疗法。抑郁思想、抑郁情绪，抑郁行为是抑郁症恶性循环的三大环节，心理疗法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抑郁患者的自卑、低自尊感等，从而减轻抑郁思想，解除疾病的心理因素。太鑫等［24］将76例大学生抑郁症患者随机分为心理治疗组与心理治疗联合针刺组，治疗两周后发现心理治疗联合针刺组的HAMD分数较治疗前明显降低，且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而心理治疗组治疗两周后HAMD分数与治疗前组内比较所有差异性，但差异不显著，提示针刺结合心理疗法治疗抑郁症的效果明显优于单纯的心理治疗。

2.2.3 针刺结合音乐疗法。《黄帝内经》中提出了五音应五脏的学说，肝在志为怒，肺在志为悲；悲怒情绪与抑郁症的发生密切相关。《素问》记载：“肝，在音为角；肺在音为商。”故角音和商音对抑郁症的治疗有一定作用。如张海华等［25］将120例抑郁症女性患者随机分为电针组、针刺组、五行音乐组、针刺配合五行音乐组。五行音乐组采用MP3播放中角调式音乐《平沙落雁》；四组患者治疗后HAMD评分均明显降低，且针刺配合五行音乐组治疗后HAMD评分低于其余三组，提示针刺配合五行音乐治疗抑郁症疗效明显优于单纯电针、针刺或音乐疗法。

2.2.4 针刺结合推拿疗法。针刺配合推拿手法治疗抑郁症可以发挥针刺和推拿的双重优势，临床疗效显著，患者易于接受。如杨建等［26］用调神疏肝针法配合整脊治疗抑郁症，将80例抑郁症患者随机分为针刺组与针刺配合整脊疗法治疗组，治疗八周后，两组的有效率分别为84.21%和94.87%，提示针刺配合推拿治疗抑郁症疗效显著，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2.2.5 针刺结合穴位注射疗法。穴位注射是结合针刺对穴位的刺激、药物对穴位的刺激和药理作用于一体的腧穴特种治疗技术。针刺结合穴位注射治疗抑郁症能发挥两种疗法的双重优势。如范玉英［27］对78例脑梗死后抑郁症患者给予脑梗死治疗的基础上，对照组使用盐酸舍取林片治疗，观察组使用百会穴针刺加穴位注射治疗，治疗后两组的有效率分别为74.36%和94.87%，提示针刺百会穴加穴位注射能够提高脑梗死后抑郁症患者脑部神经低脂水平，有效降低抑郁程度，改善神经功能缺损，减轻体内炎症水平，具有积极的临床意义。

2.2.6 电针疗法。罗婷婷等［28］通过归纳总结电针治疗抑郁症的神经机制研究发现，电针对抑郁症患者的神经递质、神经内分泌网络、受体后信号转导通路、基因表达都有不同程度的调控作用，电针治疗抑郁症具有多层次、多途径、多靶点的治疗特点，临床疗效确切。

2.2.7 针刺结合艾灸治疗法。艾灸治疗抑郁症是通过刺激皮肤、皮下与肌层，促进局部的血液循环，加强皮肤组织代谢能力，并能引起大脑皮层抑制的扩散，以此来发挥抗抑郁的作用［29］。王谦等［30］使用针刺结合艾灸疗法治疗伴有胃肠道功能紊乱的60例抑郁症患者，将其随机分为针刺组和针刺结合艾灸治疗组，治疗后发现治疗组的总体有效率优于对照组，提示针刺结合艾灸治疗抑郁症疗效显著。

2.2.8 针刺结合耳穴疗法。耳郭与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神经关系密切，耳可以看作一个小的全息元，通过耳穴贴压的方式刺激耳穴，可以达到防治疾病的。耳穴贴压疗法操作简便，可以实现对耳穴的持续刺激作用，巩固针刺疗效。肖彬等［31］将60例乳腺癌抑郁症患者随机分服盐酸氟西汀胶囊治疗组组和针刺配合耳穴贴压治疗组，治疗后两组的有效率分别为63.3%和86.7%，提示针刺配合耳穴贴压治疗抑郁症疗效显著。

3 小结

抑郁症属于中医学“郁症”范畴，郁症病名首见于明代虞抟的《医学正传·郁症》，其基本病机是情志所伤、肝气郁结，导致肝失疏泄、脾失健运、心失所养、脏腑阴阳气血失调，病变部位主要在肝，但可以涉及心、脾、肾［32］。因此，可以采用健脾疏肝、调神疏肝的针刺治疗原则。此外，许多临床研究证实了通督启神法、醒脑开窍法、头穴丛刺、十三鬼穴治疗抑郁症疗效显著，为针刺治疗抑郁症提供了新的临床思路与方法。抑郁症给个人、家庭甚则社会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负担，具有高发病率、高自杀率的特点，而常规治疗方法如心理疏导、抗抑郁西药治疗费用高昂，且抗抑郁西药作用单一，停药后易复发，还会使患者情绪麻木，甚则产生自杀念头，患者长期服用依存性差。研究发现［33］，针刺可以通过调节抑郁症患者神经递质、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轴）、下丘脑—垂体—甲状腺轴（HPT轴）、炎性细胞因子、神经营养因子等发挥抗抑郁作用，具有多途径、多靶点、系统调节的作用特点，且价格低廉、无副作用、疗效显著、患者依存性好。相较于单一针刺疗法治疗抑郁症，针刺联合其他疗法临床更为常用，通过归纳总结近年来以针刺为主治疗抑郁症的临床文献发现，针刺联合其他疗法治疗抑郁症主要有针药结合疗法、针刺结合心理疗法、针刺结合音乐疗法、针刺结合推拿疗法、针刺结合穴位注射疗法、电针疗法、针刺结合艾灸疗法、针刺结合耳穴疗法。近年来，针刺治疗抑郁症在基础研究和临床研究方面都取得了显著成就，但针刺治疗抑郁症目前还存在很多问题：①缺乏辨证分型选穴标准。②针刺治疗抑郁症的机制研究虽在神经递质、神经内分泌、炎症细胞因子、神经营养因子等方面取得一定进展，但具体机制尚不完全明确。③临床观察试验样本量不足，所得结论不具备推广性。

综上所述，针刺治疗抑郁症虽疗效显著，但仍有许多问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与探讨。今后的研究应注重针刺治疗抑郁症的循证医学研究和大样本研究，制定严谨的实验设计和合理的统计学方法，进一步完善针刺治疗抑郁症的理论研究与临床实践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