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中汾州郡王朱济炫记载存疑商榷

裴 磊

(山西师范大学 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明史》在二十四史中其卷数仅次于《宋史》，其修纂时间之久、用力之勤、记述之完善则是大大超过了以前诸史，虽然有一些曲笔隐讳之处，但以编纂得体、材料翔实而得到后世史家所称道，是一部水平较高的史书。中华书局以武英殿刊本为底本进行标点和校勘而成的点校本《明史》于1974年出版，为诸本明史中最好的版本，然而仍有诸多存疑之处，如第一代庆成王朱济炫是朱元璋第三子朱棡的庶四子，他在《明史》中的记载如下：

庆成王济炫，晋恭王子。其生也，太祖方御庆成宴，因以为封。永乐元年徙居潞州，坐擅发驿马，纵军人为盗，被责召还太原。十年徙汾州，薨，谥庄惠[1]3564。

上述记载涉及五个问题与同时代其他记载有出入：一、庆成王分封的时间；二、庆成王去潞州的用词；三、庆成王“纵军人为盗，被责召还太原”的时间；四、庆成王徙汾州前曾在蒲州短暂停留；五、庆成王徙汾州的时间。

一、庆成王的分封的时间

《汾上续谈》载：“庆成庄惠王济炫，晋恭王第四子也，始生之日高皇方御庆成宴，喜曰：‘他日封国即以庆成为号。’”[2]675我们从上述记载可知，朱元璋于朱济炫出生之日举行庆成宴会，他因高兴，便许诺将来用“庆成”二字作为朱济炫的封爵名号，并没有于举行宴会的当日分封朱济炫。

那么，朱济炫于何时被分封呢？关于朱济炫被分封的时间，《明实录》和其他文献有明确的记载。《明宣宗实录》卷六十宣德四年十二月丙戌条下载：“丙戌庆成王济炫薨，王晋恭王第四子，永乐元年十一月封，至是薨。”[3]382

另外(万历)《汾州府志》载：“庄惠王讳济炫，晋恭王第四子。永乐元年册封，凡八赐玺书，十二年之国，宣德四年薨，葬孝义县刘家里。”[4]27

《续文献通考》载：“庆成王济炫，棡庶四子，永乐元年封，别城汾州，宣德四年薨。”[5]896

从上述记载看，庆成王的分封时间应为永乐元年。

二、庆成王去潞州的用词

建文四年(1402年)十二月，明太宗“命中都留守司副留守韦善往潞州修葺庆成王府，谕之曰：‘此非王之定居，毋浮于制以劳民力。’”[6]491虽然明太宗当时不打算令庆成王长期定居潞州，但是从明太宗下令修建“庆成王府”四字仍可看出，潞州的确是庆成王的封地。

那么，为何明太宗说潞州“非王之定居”呢？《明太宗实录》卷一八永乐元年三月己亥条下记载：

赐书谕晋王济熺曰：“前庆成王济炫来朝，见其长成未谙政务，欲往潞州权住，讲读诗书，操习弓马。近得尔奏谓年少不忍遽离，爱弟之笃朕甚嘉。然庆成王已冠，内有母之训诲，外有官属辅导，使之涉历，实维其时，今可令都指挥韦善先往潞州修治居室，令庆成王择日奉母同往。”[6]508

从上述记载来看，明太宗因见朱济炫已经长大，但对政事却不甚了解，所以命令朱济炫出外接受历练，培养诸如“讲读诗书、操习弓马”的能力，因而选择潞州作为庆成王暂住历练的地点。

明太宗下达命令后，庆成王朱济炫便启程“之国”潞州。永乐元年五月二十日，明太宗听闻庆成王朱济炫已到潞州后，便“赐书庆成王济炫曰：‘闻尔已至潞州,可于军民廨舍内择其颇高大者居之,如有损坏略加修葺而已,切不可兴造重劳军民’”[6]515，同月二十七日，明太宗再次“赐书庆成王济炫曰：‘前意尔家属皆至潞州，故令于官廨居住，近闻家属未起，尔且回太原。’”[6]519

从记载来看，庆成王在潞州居留时间非常短暂，明太宗便将其召回太原，但就庆成王这一较短的潞州经历来说，仍应用“之国”来表述为妥。因为朱济炫的最初封地就是潞州，明人朱孟震对此有所记载：

庆成庄惠王济炫，晋恭王第四子也，始生之日高皇方御庆成宴，喜曰：“他日封国即以庆成为号。”初封国之潞安……余闻之今嗣王，考诸郡王封必系以地，而庆成独无，意所传当不谬也[2]675。

从上述记载来看，潞州确是庆成王的最初封地，虽然庆成王在潞州居住的时间较短，但仍应称其为“之国”潞州。

三、庆成王“纵军人为盗，被责召还太原”的时间

明太宗于永乐元年五月二十七日下令将朱济炫召回太原[6]519，后来因为明太宗命令诸王于地方练兵，庆成王被派往潞州，因而他得以再次回到潞州。可是，在潞州练兵期间，他又因为犯了“纵军人为盗”的过错，被责令返回太原[7]1208-1209,[8]936。

关于“纵军人为盗，被责召还太原”的问题，《明实太宗录》卷四三永乐三年六月壬申、癸酉条下记载：

庆成王济炫曲蔽护卫军强劫之罪，赐敕责之，且俾改过云。

赐晋王济熺书曰：“昨令尔弟庆成王济炫暂居潞州，闻尔不忍其去，甚见同气之情，然吾以其年逾冠，宜令居外涉历，庶几有成。不意济炫至彼恣纵非为，徇私灭公，违礼坏法，如护卫军人卢官士等为强盗，既不以闻，又不罪之，及朝廷遣人捕之，乃造饰伪词曲为掩蔽，岂是臣子之道？今以至亲姑容之，俾改过自新，且令仍回太原。尔爱弟之心素厚，宜朝夕训戒之，使毋蹈前非，勉于善行，庶几可保富贵。”[9]7

从上述记载来看，庆成王“纵军人为盗，被责召还太原”应是永乐三年。

四、庆成王徙汾州前曾在蒲州短暂停留

永乐十年五月，明太宗令朱济炫迁居蒲州，并调拨太原右护卫中所官军跟随前往[9]252。同年七月，朱济炫到达蒲州后发现当地的房屋损毁严重，于是向明太宗上奏请求迁徙汾州，并获得了许可[9]357。

《明史考证攗逸》载：“按永乐十年五月辛卯，命庆成王济炫居蒲州，拔太原右卫中所官军随侍。又以蒲州弊坏请居汾州，从之。见《明实录》。”[10]106

《汾上续谈》载：“后又封国之蒲州，王请于朝，乃移就汾封，以州治为府。”[2]675

从上述记载来看，庆成王徙汾州前曾在蒲州短暂停留过。

五、庆成王徙汾州的时间

庆成王朱济炫于永乐十年七月到达蒲州后，发现那里房屋破败，无法居住，于是向明太宗报告，请求去往汾州居住[9]357。同年八月，明太宗收到庆成王的请求后，便下令“改汾州治为庆成王府”[9]359。

朱济炫的请求是在永乐十年七月提出的，而《明太宗实录》中记载的“改汾州治为庆成王府”在同年八月。由此分析可知，朱济炫的上奏时间和明太宗下诏的时间间隔仅为一个月。根据当时的施工条件和工程量来推算，郡王府不可能在一个月内修建完成，因此《明实录》称八月“改汾州州治为庆成王府”应该指庆成王府兴建的开工时间，而不是“庆成王”府告竣的日期。

庆成王府修建告竣的日期在《明实录》中并没有记载，但在其他文献中有记载。如《明一统志》中载：“庆成王府在州城内同节坊，本朝永乐十一年改旧州治建。”[11]696

成化本《山西通志》载：“庆成王府在汾州城内东北同节坊，永乐十一年以汾州治改建，晋恭王第四王子分封，今三世。”[12]127

万历本《汾州府志》亦载：“庆成王府，在城内同节坊，永乐十一年以汾州治改建。”[4]27

如此来看，庆成王府竣工于永乐十一年，这说明《明史》中所载庆成王于永乐十年徙汾不符史实。

那么庆成王究竟于何时迁居汾州？我们可以从地方志中找到答案。

万历本《汾州府志》载：“庄惠王讳济炫，晋恭王第四子。永乐元年册封，凡八赐玺书，十二年之国，宣德四年薨，葬孝义县刘家里。”[4]27这条史料中说庆成王于永乐十二年“之国”，虽然应该使用“徙居”才对，但是却说明了庆成王于永乐十二年才住进汾州。

乾隆本《汾州府志》中收录了明成祖给庆成王朱济炫和永和王朱济烺的敕书，其中一款云：“敕庆成王济炫、永和王济烺。永乐十二年八月十二日，皇帝敕侄庆成王济炫、永和王济烺：‘朕念尔父骨肉同气至亲，前令尔兄弟往汾州权住，敕至即收拾，不数日前去汾州权住。’”[13]197这说明庆成王朱济炫于永乐十二年迁居汾州。

我们从上述记载可以推知，庆成王应于永乐十二年徙汾州。